李雁伸手, 在墙上蹭蹭, 墙很硬,没有半点沙子可以落下。
空气也干的可怕, 沉积了千年的灰尘, 被洞口带下的些许新鲜空气扬起,发出些腐朽的味道。
本该向上放信号, 告诉上面的人, 可以下来了。
可李雁坏心眼, 就是不搭话。
刚才这么爽快就把他丢下来, 这会儿不得让他们在上面急一会儿。
咚的一声, 证明李雁到底了。
可里面迟迟没有传来李雁的回话。
蒋子文就预料到,他估计又得使坏,使了个眼色, 边上一个暗卫上前, 对着那洞口扔下去一块汤盆大的石头。
——差点砸在李雁的脑袋上。
李雁在心中怒吼:我就知道这个蒋子文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脑子一转, 突然哀叫起来:“什, 什么东西, 快点滚!滚开啊!”
眼瞅着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李雁捡起那掉下来的石头,对着墙壁就砸过去。
这动静,闹得连上面的黑土,都震了起来。
几个暗卫立刻戒备起来。
唯有蒋子文,露出一抹冷笑——
这李雁脑子里的算盘,隔着这么多层土,都快蹦到他脸上了!
不就是假装地下有东西,让他们不敢下去,好一个人在下面把值钱的东西先搜罗走么?
我蒋子文,可从来没捡过别人剩的东西!
他对着左右,淡淡地说:“把洞给我堵上。洞里的东西可别放出来了。”
暗卫领命。
立刻找了石块,往下丢,堵死了洞口,确定不论是什么,都出不来。
——至于李雁,只能说他命不好,谁让他正好碰见了呢?
那红眼的暗卫眼中闪过一抹忧伤,随即又消失不见。
他小心翼翼问:“咱们是否要重新开个洞?”
蒋子文冷笑,斜了他一眼。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给他求情!
好你个李雁,这才过去多久,我的暗卫就被你收买了?
果然蛊惑人心,其罪当诛!
暗卫立刻跪地。
主子自由安排,轮到他一个暗卫说话了么?
上面嚷嚷着要堵洞,石块带着土往下落,李雁彻底慌了。
哎哎哎,下面还有个人呢!
你们管不管人死活啊!
草菅人命啊!
“它被我打跑了,打跑了!”李雁在下面喊。
一面喊着,一面伸手挡住不断落下的沙土。
上面却是闻所未闻,又一个石头扔下来,差点砸破了李雁的脑袋。
眼看着头上的光消失了。
李雁跺着脚,恨不得把蒋子文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好你个蒋子文,想把我堵死在下面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还偏不,我这就走给你看。
他两边辨认了一下,实在分不清哪个是头,哪个是尾。
他寄出掌心火,念念有词:“天正教的老祖,还有我死去的老娘,可得保佑我,这趟能捞着点好东西,还别遇上什么鬼玩意!”
黑暗中好像传来一声低笑。
李雁头皮一麻,该不会这墓里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啊呸,鬼修吧。
吓死人!
他自言自语:“那边有声音传来,看来那边有麻烦,我换一个方向走好了。”
黑暗中的那个东西,好像被戳中了要害,歇了笑声。
漆黑的墓道深处,又两个小亮点,李雁急忙收了掌心火,不一会儿,扑沙沙的声音传来。
一只小蝙蝠。
呆头呆脑。
绕着李雁转。
李雁莫名,想到那吸血藤后遇到的小家伙。
他伸出手,小蝙蝠停在他手上,傻的冒泡。
被李雁一手掐住:“这也太不走心了,这封死的墓里哪里来的蝙蝠!”
还就这么一只!
说出去谁信啊!
那只蝙蝠在他手心疯狂挣扎,尿都快被他攥出来了!
李雁手心一阵湿漉,随即一阵巨疼,他急忙一甩,小蝙蝠乘机飞走——手上居然起泡了?
都说蝙蝠尿有毒,抹在皮上会起泡,我这要是中毒了,可就没得治了。
李雁看着远处的小蝙蝠,从他小豆眼中看到了两个字“嚣张”。
今天蒋子文欺负我也就罢了,你这么一个小畜生也敢欺负我?!
李雁挽了袖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李雁白当了一回人!
他跟在小蝙蝠身后跑,一时间什么都忘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拉着,往最深的地方去。
四周墙上的夜明珠,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
如同亘古的夜空。
李雁一直跟着那小蝙蝠后面,两边路过一串耳室,最后看到了一闪低矮的门。
那门半开着,好似在欢迎访客进来。
李雁没有感到丝毫不对,他推开门,差点被后面的封门石绊了一跤,一脚扑腾在个莲花座子前,直接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
丢人!
幸好目击证人只有只小蝙蝠。
李雁半撑着,一抬头——
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前坐着一个人!
他闭着双眼,头戴七排珠子的冠冕,长长的绶带顺着帽檐飘到李雁面前。
身上穿着一件深红色的锦袍,两条龙相互纠缠盘旋,盘腿坐在一汉白玉的莲花宝座上!
他双手交叠,放在两膝中间,拇指相扣,捧着什么。
能捧在手中,想必是什么宝贝。
李雁半弓着腰,凑上前,伸出小手指,想把那东西勾上来。
“拿个东西都这么费劲,算了,我直接给你吧。”
一个声音从他脑袋顶上传来,李雁下意识想答话,猛地抬头——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睁眼,幽幽地看着他。
李雁吓得后退一步,跌坐在门口。
那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李雁靠着冰冷的石板,到处摸着敲了好几下,怎么也不开门。
那人低笑一声,对着李雁招招手:“过来,我说了,有东西要给你。”
“你是谁?”李雁警惕地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平白无故的,凭什么送东西给我?
“你这么聪明。”那人呵呵笑起来,“怎么这个时候说傻话?”
“你是神皇帝!”
能坐在这儿的,穿成个皇帝样的,还能是谁?
“我更喜欢人家叫我天仙子。”神皇帝抚开面前的珠旒,露出一张圆圆的脸,“给我看看你的手。”
放在外头,准被认作是个逃家的少年。
他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李雁挠挠自己的脸,他念书的时候一贯是在睡觉的,这神皇帝又没有什么文治武功,讲的本来就不多,这会儿,李雁是彻底对不上号了。
“你有办法治?”
“你过来。”神皇帝说。
李雁:我还是有最起码的警惕心的,再说你要我过去,我就过去,那多没面子。
“你就是个前朝的光杆司令,就想命令我?”李雁头一扬,“休想!”
神皇帝眯起眼:“我就是看你可怜,想给你治治手,你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雁的手立刻就疼了起来,火辣辣的,李雁对着吹了好几口,一点都缓不过来。
这时候管他好坏,只要能解他手疼的,李雁就愿意把手给他。
再说这小圆脸,瞧起来挺和善,史书上的神皇帝也只是行为怪异,没说他是个大恶之人。
李雁伸手过去,神皇帝抓紧他的指尖,生怕他就这么跑掉,对着他的手心就吐口水!
李雁:啊啊啊啊!
我要疯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洗手!
他一使劲,手抽回来了,掏出帕子,疯狂擦手,差点带层皮下来!
“你也是属蝙蝠的?”
神皇帝黑着一张脸:“我知道你嘴里没一句好话,却没想过你居然如此气人!”
李雁跳脚:“我还没嫌弃你往我手上吐口水呢!”
“左边有只净瓶,里面还有些水,你来洗洗手?”神皇帝迟疑道。
睡了好几百年,脑子不太好使了,也不知道那点水蒸干净了没。
李雁按他说的,往左边看了眼,那儿有一个小桌案,上面茶具放了一套。
最边上果然有一只碧玉色的净瓶,虽说是瓷瓶,可烧的和玉一样,泛着些金属的光泽。
他晃了晃,果然听到了水声,拔开盖子,里面传出了些异香。
“这是什么宝贝吗?”李雁问。
“就是普通山泉水。”神皇帝说,“我平日里用来煮茶,所以他们给我的墓室里面放了点。”
那就没什么好可惜的了。
李雁痛快地洗了手,顺手把瓶子塞进了怀里。
“顺我的瓶子?”神皇帝挑眉。
虽说这瓶子也没多值钱,可当着主人的面就摸走,李雁你是认真的吗?
李雁笑嘻嘻地说:“你在这里又没什么用,不如都给了我。”
“你过来。”神皇帝说,“我有好东西给你。”
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这表情从小到大,李雁见得多了,别的不说,就这一阵子,还在邓通和蒋子文脸上见过好多次。
“你下来。”李雁插着腰,就是不过去。
“你过来!”神皇帝生气了。
“你下来!”
李雁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一直指挥人来来回回,就没看到他挪过一寸步子!
想来,那莲座大概是有什么法术,把他困在哪里了。
想到此,李雁做起了鬼脸,对着神皇帝疯狂挑衅。
神皇帝眯起眼,一大群蝙蝠凭空出现,吱哇乱叫朝着李雁飞来。
狭小的墓室不好躲藏,李雁左右横跳,抄起半人高的大灯,对着那群蝙蝠挥过去。
啪,墙角一人高的花瓶登时碎了一地。
眼见自己的墓都要给他拆了,神皇帝急忙收了法术,那群蝙蝠很快就飞去不见。
李雁的眼中露出得意的小表情。
跟那只欠扁的小蝙蝠一摸一样。
“你过来,我是真的有东西要给你。”神皇帝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我有事情要交代。”
李雁迟疑着,还是走到他面前。
他将手中握着的东西,递到了李雁手上。
一个小玉扣。
李雁端在眼前看了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就当是你来找我的一趟纪念。”神皇帝一脸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有用了,“啊,对了,你喜欢小孩吗?”
小孩?
李雁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吵吵闹闹成天捅娄子的小崽子。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坚定地说:“不喜欢!”
神皇帝又叹了口气,如此深沉的表情,完全配不上他那张娃娃脸:“虽然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你的孩子。”
这话说的,好像我有机会生孩子似的。
李雁想,我要能找到媳妇生个娃,至于把小金当亲儿子看吗?
“放心,我会对小金好的,以后还指望这小兔崽子给我养老呢。”
“我是说你亲儿子。”
“我对我孩子好不好管你什么事?”
“至少……”神皇帝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留下他的性命!”
“好好好。”李雁敷衍着说,“我留不留后对你有什么重要的?”
“你是我的后人,也是我的先祖。”神皇帝打着禅语。
这帮子搞预言的,都这么神神叨叨的,生怕那天来个雷,把他们给劈了。
就是死了,成鬼修了,还不肯好好说话!
李雁在心里骂道:后人?
你有个屁后人!
【作者有话说】
神皇帝:没错,本皇帝正是穿越者!
时空在我身上闭环了!!
搞事业:总感觉这货很适合搞骨科(我并没有想写他的故事!)
第68章 轮回
你这是在说什么屁话!
李雁心道:谁不知道天仙子断子绝孙的, 只能让自己的侄儿来继承皇位。
天天神神叨叨,连自己的皇位都保不住。
神皇帝看他这个表情,知道他不信。
若非自己是亲历者, 他也不信,自己居然能看到一些他不应看到的事。
“你是鬼修?”李雁肯定道。
鬼修传闻一直都有,并非正道,大多数人, 也只是当个念想, 只当是人死了之后有个归途,没人当真。
神皇帝点点头:“若非如此, 我也不能活这么久。”
李雁立刻反应过来了。
“现在也不是你的样子。”李雁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 “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我怎么相信你?”
“不是我不敢, 是只有我走了, 你才能看到‘真面目’。”神皇帝说。
李雁最讨厌这种跟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人:“你也只能老实待在你这座位上,还能到哪去?”
神皇帝:……
算了, 你要是再这样倔, 有你后悔的那天。
可惜我是看不到好戏了。
“时间不多了, 我给你一个忠告, 不, 两个。”他摇摇头,实在见不得这人得意忘形的样子,“一是得长嘴, 特别是你看上的那个人, 本来就不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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