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总管关切地看着他,摸着他的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李雁整个人都湿了,黏腻得不像话,浑身难受。
“来人,给他擦擦汗。”李大总管对外面叫道。
李雁来不及叫停。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有些事,他可以自己动手。
无奈此刻,他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邓通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丫头进去,心急如焚,就听到里面的人继续说:“邓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邓通闪身进门,进了内间:“李大总管。”
那两个姑娘拧着帕子,李雁满脸抗拒。
邓通就要接过帕子,被李大总管一拦:“男女有别。”
李雁差点被这句话呛死。
“李大总管……”
他还来不及争辩,李大总管便拉着邓通背过身去。
那两个丫头,大约是从厨房里刚出来的,就当他是一块肉,马上就要抬上案板的那种,用毛巾搓了一边,险些把李雁的皮揉烂了。
一会儿,丫头搬着盆出去,两人回头——
李雁眼角红红的,连李大总管看得都心痒痒,暗道这果然是个尤物。
“谁打的你?”邓通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雁,雪白的肌肤,唯有一边脸颊是红的,还有些发肿。
“自然是美人。”李雁回味着那一巴掌的味道,“能挨美人一巴掌,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这几天在上阳城府,想必李大总管给了他最好的药。
这会儿居然还被邓通看出来了?
真是有够丢人!
李雁用调侃的语气,化解眼前这番尴尬。
邓通被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气得半死,冷笑道:“你活该!”
一看到美人,就被迷晕昏了头,挨打也是自找!
李雁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邓通看了李大总管一眼,有外人在,他多少要给李雁一点面子:“看到你还能牡丹花,我就放心了。”
李雁敏锐地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了什么:“你这是要回去复命?”
邓通不搭话。大将军大司马已经催了好几次,他硬是按下了归去的时间。
“你这回去要怎么交差?”李雁有些担心他。
“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前朝还有余孽,这就够了。”邓通说。
这消息可比蒋子文重要多了。
李雁看着一边笼着手的李大总管:“我想和我师叔祖说两句话……”
李大总管闻言,主动退了出去:“那行吧,你既然想见蒋教主,我自然会通报。”
总不能把人逼得太死了,两人要合作,总得让李雁感觉自己像个“人”。
蒋子文果然还活着!
邓通瞪了一眼李雁,等李大总管一走,立刻坐到他床边:“蒋子文和小侯爷有关?”
李雁眨眼:“你不是早猜到了?”
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李雁肯定又是一回事。
“你有那蒋子文的画像吗?”
李雁眨眨眼,好像邓通确实没见过蒋子文:“怎么了?”
邓通压低声:“大将军大司马怀疑,蒋子文,不是蒋子文。”
这就是他原本来的目的,如果不能把蒋子文带到大将军大司马面前,就把他的画像带回去。
本来这事儿,不该告诉李雁,可就像李大总管说的,李雁已经被卷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更危险!
李雁眼珠子转了转:“王秀才是不是你杀的?”
这场邓通和蒋子文的较量,他倒是乐见其成。
蒋子文可是一天到晚想着要杀他呢,这会儿叫朝廷收拾了,免得他以后还那么嚣张。
反正身为皇帝的人,他又死不了,最多吃点苦头罢了。
邓通:“王秀才是谁?”
李雁琢磨了一会儿,估计杀了王秀才的,也不是邓通。
“东街头的王秀才,他画了蒋子文的样子。”李雁说,“前两天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有关。不过这会儿估计,已经找不到画了。”
邓通面色一凛:“我一会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搜到。
李雁在心里捶胸顿足,早知道他就把画给要来了,说不定还能救那王二狗一命!
那他把这事儿上报,是不是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他又没有一个亲爷爷当长老,这种好运他也接不住。
“你早说啊!”李雁说,“这事儿早结束了。”
邓通抬眼:“对啊,这事儿本该早结束了。”
李雁总觉得他看穿了些秘密,侧过脸去。
“阿嫣,广结善缘是件好事,可别在外面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邓通给了他一个忠告。
这句话李雁曾对小金说过,这会儿轮到邓通回给他了。
邓通已经很久没叫他“阿嫣”了。
如此郑重而又亲昵,李雁也不经正了神色。
邓通察觉到了蒋子文的存在,他只知道,李雁北邙山追杀蒋子文的那一段,后面的事儿一无所知。
他也不能确认,那个未知的人,怎样出现在李雁的生命中。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随便一口唾沫,就是一座山。
他只能这样委婉地劝诫他。
李雁不敢交代,这个“不三不四的朋友”,就是蒋子文。
感觉说了,今天可能会被邓通直接打死。
两人还想说什么,李大总管推门而入。
时机恰到好处,若不是两人贴着说些私房话,李雁都差点以为,李大总管一直在外面偷听。
“已经差人告诉蒋教主,你想见他的事了。”李大总管看着两人挨得如此之近,嘴角抽了抽,立刻走到邓通身边,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邓通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从未想到过,这老太监的力气如此之大!
李雁怀疑地看着他们。
李大总管不是一直想打听他到底有什么事儿想要告诉蒋子文么?
怎么这会儿这么爽快?
“你能找到他?”李雁问。
“自然能。”李大总管说,“不过我只说你想见,至于蒋教主到底愿不愿意见你,我可决定不了。”
李雁笃定地说:“只要是说与前朝余孽有关,蒋教主肯定会见我的。”
连邓通都能拿这个理由糊弄大将军大司马,蒋子文没道理不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帷幔后面,是蒋子文啊,李雁你不是看见了吗?
第88章 谁打的?
屋子里一片安静。
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相顾无言,只能在同一个屋子里,靠着勉强能感受到的体温, 来维系着昨日的情谊。
李雁看着李大总管,站在一边,明知道自己多余,依旧不肯走。
他没办法, 只能对邓通说:“你先回去吧。告诉小金他最近老实点, 免得回去仔细他的皮。”
邓通看着他满脸倦意,知道他大概是累了。
受伤的人该多休息, 邓通也知道, 自己不离开,李大总管是绝不可能走的。
受累的还是李雁。
他笑笑:“行, 你好好养着, 我先走,下次再来看你。”
李雁笑笑。
他回他的九重天, 我在我的上阳城, 哪能说见就见。
人生就这么短, 见一面少一面。
眼看人都走了, 李雁还眼巴巴看着门口, 恨不能伸长脖子,李大总管提示他:“你就那么对他念念不舍?”
别把眼睛长在不该看的男人身上。
“诶。”李雁回过神来,叹气道, “这不是他还欠我银子吗?”
李大总管早知道他爱钱, 却没想到这人张口就是银子, 能把人噎死!
他心里嘀咕, 李雁这又是在胡说八道打发他, 可这李雁的表情格外真切,让他一时难以判断。
“你不继续问我?”李雁斜眼。
李大总管:并不想继续问下去。
“那就不打扰李公子休息了。”李大总管说,“在下回好好吩咐,这回觉不让任何人混进来!”
这回来的是邓通,下次又不知道从屋顶上下来的是哪个阿猫阿狗!
李雁的江湖朋友多了去了,得好好防着。
几日之后,李雁便可以坐起身来了。
这几日,李大总管倒是没短他吃喝,不像天正教,一过了辟谷的门槛,就断了饮食。
就连病了伤了,也不能尝上一口。
教里的大夫反而更让饿,简直就是庸医,生怕看不死人!
好几日躺在床上,李雁觉得自己都快生出疮来了,死活想要出门走走。
李大总管不让。
原话是“蒋教主让您好好养着,在他见你之前,可千万得养回去,否则,小的得仔细自己的皮!”
李雁直接摔了瓷碗,拿着碎片搭在自己手腕上:“你要是不让我下床,我就给自己来上一刀。”
趁着李大总管还在犹豫的片刻,他毫不犹豫往自己的手上划。
最后两人商定,李雁可以下床,但不能出屋子。
李雁觉得,这根本就是变相囚禁了自己!
但也无法,谁叫这是上阳城府,姐姐妹妹们的关系虽然好,可也没人敢听他的。
他只能眼巴巴以门槛为界,天天坐在上面,看着外面骄阳似火。
“李公子知足吧。”小丫头过来换冰鉴,被他逗得忍不住开了口,“不让您出去,也是为您好,这儿又有冰用,多舒服。”
李雁靠着大冰鉴,那丫头吓得急忙把他推到一边:“公子诶,这么靠着,可得冻坏了!”
李雁只能转靠在门上,看着她往桌上摆了一个小壶并两个杯子。
“我不喝茶。”李雁指着那壶说。
上阳城主府的茶浓,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喝的了的。
“没事儿。”那小丫头说着,将食盒里的醉鱼端了出来,“您搁着就行,明日我再给您换。”
李雁立刻凑到桌子边,端着筷子,挑剔地说:“你们厨子难道不知道,这受伤的人不能饮酒?”
“我们厨子更知道,得满足您的这张嘴,不然又得挨训。”小丫头说完,拎着食盒出去。
不就是前两日跟李大总管告状吃不着八宝鸭么。
我怎么知道李大总管会训厨子?
李雁举着筷子,美滋滋地闻着酒气。
他不是好酒的人,此刻也品出了,这上好的花雕味,腌鸭子绝对是腌入味了。
两筷子下去,立刻脑袋就开始晕了起来,啪地一下,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他还趴在桌上。
屋外已是深夜。
连一丝夏蝉的叫喊都没有。
李雁摇摇脑袋,头疼。
果然后劲大,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
我都睡死成这样,居然也没有个人把我扶到床上。李雁颤颤巍巍点了灯,心中又开始嘀咕,这是嫌我在这儿蹭饭蹭久了,开始虐待客人了?
他挽起袖子,抓着灯,晃晃悠悠往床那边摸过去,刚进了内门,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蒋子文扶住了他:“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伤了脑子,这是还没好?”
李雁眨眨眼,看着眼前的蒋子文,也不知道是怎么凭空变出这个大一个大活人。
他伸手戳了戳他胸口,有点硬,是真的:“好像,好像还没好。”
蒋子文看着他手腕上纵横交错的手腕,眼神一暗:“怎么来的?”
明知故问。李雁想,李大总管肯定都告诉你了,不就是我自己划的嘛。
“手一抖,不小心割到了。”
“你这脑子,不用受伤,也不怎么好。”蒋子文冷哼一声。
你这手抖得有点厉害啊。
李雁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动不动就冷哼一声,随随便便就吓唬人。
“你本事了。”蒋子文拉着他的手,上了药,早应该好了,可印子一时间全都消不掉,密密麻麻绑着的红线,衬得皮肤白到诡异。
这个人身体里,好像有淌不完的血。
可他的皮肤又那样白。
嘴唇也是,都快和他的脸一个颜色。
“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身上有这样的伤,我不介意在小金身上也试试。”蒋子文说,“那自己撒气算什么本事。”
李雁撇嘴:“暴君。小金还说我是暴君,你才是暴君。”
一物降一物,你就该找到一个人。像话本里那样,我等着你吃瘪的模样。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蒋子文嗤笑,李雁这一天天都看什么话本啊,“李雁,你要是再不把你脑子里的那些酒全都晃出来,我明天就去杀你师傅。”
李雁瞬间清醒了。
他嘿嘿一笑:“蒋教主啊,小的又怎么得罪您老人家啦,怎么会想拿小的师傅撒气呢。”
“我以为你也看你师傅不顺眼。”蒋子文道。
“怎么会呢。”李雁急忙反驳,“那可是把我一手带大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就算你疑心他杀了你全家,你也认定他是你师傅?”蒋子文掐着他手腕。
真细啊,用点力就碎了。
李雁浑身一震,像是被人点破了浑身的软肋,身上的盔甲碎个稀烂。硬着头皮笑道:“谁疑心了?你就不能轻点,手都要断了。”
蒋子文放开他的手腕,捏住他的脸,往两边一拉:“断了才好,断了你才能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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