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斜眼:“你说他们不三不四的时候,他们知道吗?”
李雁摸摸自己的鼻子,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儿,确实不太好:“反正你不能跟他们在一起玩。”
“为什么?”小金不服气,“他可讲义气了,还跟我说下次去九重天就去找他们。”
“小兔崽子还居然惦记去九重天。”李雁一听就来气了,“我跟你说,想都别想!”
“你就忍心一辈子把我圈在这么个小地方?”小金气鼓鼓地说,“我也想要出人头地。”
李雁看着眼前气得直蹦的小鬼,恍惚看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当年,他也是这么同师傅嚷的。
人生就是一场轮回。
背负了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命运,就别想着能飞到最高的地方。
这是对天下少年郎最残忍的事。
李雁不忍心告诉他,总想着,有些秘密,还是晚一点说为好。
虽然他也只是对那些秘密一知半解。
“你是不是觉得,三重天太小了,怎么样都不够你施展?”李雁冷下一张脸。
他很少这么生气。
小金知道自己不该接着说下去,可是就是忍不住:“没见过这世界多大,我怎么知道我能飞多高?”
李雁无话可说。
他说不出口。
难道他要说,小金你再跟这群人混下去,就剩一个“死”字?你的这群哥们朋友,总有一天会把屠刀挥到你头上?
“你要去,就别认我这个师傅。”李雁一甩袖子,转身回房。
“你这个暴君!”小金指控。
“饭可以少吃,话可不能说错。”李雁斜眼,“谁都敢称君?这还得了?”
难不成还想登基称皇帝不成?
“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挖尸首去。”小金赌气说。
他师傅都回来了,那北邙山上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现在应该很安全。
“你站住!”李雁立刻制止,“捡也就算了,挖什么挖,我看你是真想讨打!人家都入土为安了,你还把他们翻出来?”
那么紧急,有人都把他们埋起来。
那埋的是尸首吗?
那埋的分明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小子要卷进去,我到底是捞你还是不捞你?李雁想,当年怎么捡回来这么个麻烦,早知道不管他得了!
“我们这次都挖了好几波了。”小金说。
李雁:!!
一阵窒息弥漫在整个院子里,李雁立刻瞪着小甲:你看你干的好事!
小孩子都被你带的坏得透透的了!
“小金,说好,这是我们的秘密。”小甲说,“现在你说出来了,麻烦你回房间反省去。”
小金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转头老老实实回去闭门思过。
院子里其他众人,也赶紧溜,各自忙活去了。
李少爷平日里嘻嘻哈哈,发火起来,那是后门的河水都浇不灭的!
小甲直视着他:“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李雁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从未想过,小甲居然也能有如此气势。
“放心,那大刀门,我是一个都没挖出来。”小甲在他耳边说。
李雁:你都看到了?
他急忙拉住小甲的手:“小金看到了?”
“小金没看到,小乙把他哄走了。”小甲说。
不过以小金的聪明,很难不猜到什么。
李雁心头一紧。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早该从你给他造的梦里醒过来了。”小甲说,“你还能护他一辈子不成?”
李雁一震。
小甲说的对。
万一哪天,我死了,小金还得活下去。
“你知道小金的身世?”李雁低声问。
他的心中,动了杀意。
第一次对自己人。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蒋子文。
一个人的杀气,实在太容易被勾起来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迫不得已的理由。
第85章 真相为假
小甲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不过他毫不在意。
反正李雁又不会真的杀他。
“不知道, 不过大概能猜得到。那些年,世道乱,从九重天上掉下来什么人都不奇怪。”小甲说, “这世上,有秘密的人多了去了,好容易过两年太平日子,我不想再翻出花来。”
李雁看着他的若无其事, 微微一笑:“最好这样, 小甲,我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样子。”
小甲也算他捡回来的, 那夜瓢泼大雨, 外面来了个要饭的,李雁一眼就认出来, 此人身手不凡。
他不问他来路, 只要能在这留下就行。
小甲也微微一笑:“李菩萨,你不必这样防着我。”
李雁哼了一声, 转身要进屋。
小甲突然说:“小乙从四重天回来, 说是给你带回了点东西。”
小乙?
这个人是天正教的外门弟子, 跟着自己到了三重天, 李雁也摸不透他到底是那边的人, 平日里看起来还算精明,也不多事。
但李雁总有种疏离感。
“什么事?”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 什么都没说。”小甲回道。
“我知道了。”李雁说, “你让他到我房里找我。”
李雁回到房间, 刚坐定, 就见得小乙推门而入。
李雁从桌边抬起头, 看着小乙:“听说你带了东西?”
小乙左右看看,外面没人是,慎重地关上门,凑到李雁身边。
李雁极度不习惯,悄悄挪了一拳。
小乙逼近:“有很重要的事,只是……”
看着他吞吞吐吐,故作神秘。
李雁忍住心中的不快,微笑道:“直说无妨。”
“您得信我,才能说。”小乙道。
“你是我多年的兄弟,自然信你。”李雁说。
小乙知道,他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告诉您,您可别告诉其他人。”
“那是自然。”李雁道。
小乙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布:“这是路远师傅交给我的。”
路远是李雁师傅的号,他名字,已经不可考了,所有认识的人,都称呼他为路远。
李雁瞳孔一阵,一把夺过这封信——
棕褐色的布上,织着飞云纹路,上面用红到发黑的字留了数行。
这笔记他认识,正是他师傅的!
他匆匆看了眼,一脸怀疑地看着小乙。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动了杀心!
小乙顶着他的杀意,耸耸肩,假作镇定:“就知道您会是这个反应。路远师傅说,看到你,问你一声,还记得当年为什么指认红莲教吗?”
李雁的灭门仇人,衣服上带着三足金乌的痕迹,那分明不是红莲教的人,可他师傅却要他指认红莲教。
他的师傅,是要他忍。
在足够强大之前,他就算找到真凶,也无能为力。
现在,他师傅的举动,却有了别样的意义。
千万种理由在他脑海中浮现——难不成蒋子文说的是真的?
“东西我已经带到了。”小乙说着,退开,“剩下来怎么做,就看李少主你自己了。”
他说的是李少主。
不是师兄,也不是舵主。
而是如同一个陌生人,叫他少主。
李雁耳朵一动。
小乙见他犹豫,最后添了把柴:“我想,李少主如此聪明,应该不会让所有人失望吧。”
他说罢,推门而出,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人,顿了一下,低声说了什么,才给李雁关山了门。
李雁反倒冷静下来。
别以为把他师傅搬出来,他就得发疯。
笔记是师傅的,也得看,这东西到底是谁写的,这世上能仿人笔记的人,可多了去了。
他打开那绢布,是他师傅常穿的衣服,像极了匆匆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勉力写成。
“徒弟亲启:
生死一别,已是十年。你长成华盖之木,师傅倍感欣慰。今日想必徒儿已有眉目,四重天千佛洞一聚,有些事情,该柳暗花明了。”
没有时间,没有落款。
李雁知道,这是他师傅。
他师傅如此谨慎,大概在惧怕什么,比如这封信,落在别人手中。
想必见面的时间,只有小乙知道。
若他信了,小乙当然将这时间告诉他。
若他不信,小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雁皱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中,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他在其中,是一个谜。
他不禁想到了蒋子文。
这封信似乎是对蒋子文话语的一个印证。
他师傅还没死!天正教有事儿瞒着他!
他要亲自去找蒋子文求证。
李雁一推门,便见着小金正对着门,掐着手心,身后站着小甲。
见李雁开门,小甲往小金身后一推,小金上了半步,低着头,呐呐地说:“师傅,对不住。”
李雁挑眉,眼中带着些怒火:你都告诉他了?
小甲拍了拍小金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甲叔叔都告诉我了。”小金说,“我不该告诉告诉那群少爷,我们这次进山,是去背尸首的。”
李雁眯眼,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甲:你都跟他说了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小甲微笑:跟你学的,胡说八道谁不会。
李雁听了会儿,终于明白了。
小金以为,他生气,是因为他们都是背尸体的。
邓通在九重天是金吾卫,他们却做着最低贱的活儿。两小无猜,最后分道扬镳,却变成了天上地下的两个人。
两相一对比,自己居然为了挣这二十两银子,告诉了九重天的公子哥,把师傅的脸面往地上踩。
说不定连邓少爷也觉得丢脸,只是碍于师傅的面,没说话。
李雁好笑,他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脏活?什么是脏活?
反正他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不过能让小金低头认错道歉,他还是挺开心的。
“我才不要他的道歉。”李雁头一扬,“小崽子道歉从来都没诚意,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我呢。”
小金抹抹眼泪:“真没有,我给师傅丢脸了。我知道,师傅最好面子,就喜欢听人叫你菩萨。”
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是在挖苦我呢?
李雁狐疑,仔细打量了小金一眼,这小子居然满脸真诚,说的一本正经。
李雁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知道就好——不过你师傅本来也没什么脸,丢就丢了吧。”
小金悄悄收了眼泪,捂着的眼睛从指缝中看向小甲:就说我师傅好哄吧,你还不信!
小甲登时就把他给卖了:“李雁你可别心软,这小子在这装哭呢。”
李雁呵呵一笑,转身就抄起凳子要来打人。
他打人从来不拘泥于扫帚,找到什么就是什么。
“这真不能打。”小甲急忙抱住他,示意小金赶紧跑,“这打下去人真的就傻了!”
一会儿,小金跑的没影了,李雁才放下凳子,锤了小甲肩头:“辛苦你了。”
这一句,似乎将这时间的酸甜苦辣,都揉到了一起,听的人,不得不接,生怕辜负了这份浓厚的期待。
“我可不接受你的托孤。”小甲抱着胸,靠在门廊上,“我这个人,本就无牵无挂,向来明哲保身,你要是走了,我也跟着走,咱们三重天直接在这就散了。”
李雁笑笑:“那就散了吧,你只管告诉小金,我的私房钱,都给他了。”
“他知道你私房钱藏哪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甲不信。
“他师傅在外面,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总不能喝个酒都找徒弟要银子吧。”李雁说着,从后面出了去。
他要去找蒋子文。
那个大忙人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还在揽月楼。
从水路走是最快的,他得赶快去了。
不过午休时分,他就站在揽月楼门前,大门已开,门里来客纷纷。
李雁匆匆扫了一眼,只有寻常人,文苑不在,其他早上见过的侍女们都不在。
“我听说有人居然敢闹到这儿来。”文苑从楼上匆匆下来,见到闹事的人居然是李雁,登时没好气,“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二皮脸的!”
这人早上不是走了?
又回来了?
真难缠。
“我找你主子,有急事要告诉他。”李雁按下心中的不耐,双手作揖,勉强行了个礼,“烦请姑娘通报。”
今日文苑才因为他挨了责罚,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眼见得周围左右的人都看向这边,她咬着牙:“公子若是进来喝酒的,揽月楼自然是要笑脸相迎。公子来找什么‘主子’,我这儿可没有。”
李雁只当她和方管家都是一类人,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没有银子,只得讪笑:“在下今日来的匆忙,不曾带银子,下次一定给姑娘补上。”
他从怀中,拿了一块象牙白的帕子。
“这个就先给姑娘了。”
“没银子就快滚!”文苑恶狠狠地说,“别以为什么破帕子就能打发老娘!”
“就是,没银子还来揽月楼。”眼见美人横眉,立刻有公子为她出头,对着李雁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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