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的脑袋上,瞬间肿了起来,血顺着眼睛,不断往下淌。
“我师傅……”要是看到了,绝对死不瞑目!
“你师傅你师父,别一天到晚就是你师傅。”蒋子文重新抱住呼延鄢,刚才那一下打扰到了他,他有点不安地小小哼了一下,就算是在昏迷中,也不安稳。
蒋子文小声安慰着呼延鄢。
这个人也太乖了,就算是如此不安,也不敢大声哼哼。
这一小声,让人心疼。
就像是知道徒弟又闯祸了,特地过来求情似的。
“若不是你师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在本座面前?”蒋子文冷笑,“你冒犯本座这么多次,无非就是仗着你师父罢了。”
小金捂着脑袋:“我知道,我现在没有师傅护着了,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了!”
蒋子文心道,你师父就算是死了,还想着要护你。
我可不敢得罪他的在天之灵。
他冷笑:“知道就好,滚吧。”
“我迟早杀了你们这对狗男男。”小金说。
你可以骂本座——蒋子文想,只是,李雁知道你骂他,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如果说他就是你师傅呢!”
“不可能!”小金斩钉截铁地说。
他的样貌,怎么会是师傅?
“原来你就是如此肤浅的人。”蒋子文道,“看人只看表面。”
小金动摇了。
若是师傅,他怎么忍心不同自己相认?
小金甩甩头,这一切,都不过是蒋子文的借口,他为自己的冷酷无情找到借口。
“你师傅是什么人?”蒋子文问,“本座还需要找借口?”
本就是两个相差格外悬殊的人,本座……还需要找借口?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你让他受伤了!”小金继续反击,他只想不断辩驳蒋子文。
蒋子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伤了他,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做不了任何事你就给我滚!”蒋子文道。
外面正好有太医端着药前来,差点撞到小金身上。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进来,不大的屋子,很快就显得拥挤,小金在这儿,确实很碍事。
“烦请陛下,为……公子喂药。”太医斗着胆,跪在地上,双手不断发抖,本就半碗的药,被他晃得不剩多少。
呼延鄢这样,估计是一口都喝不下。
蒋子文看了眼,一口饮在口中。
这药的味道,说不上来的怪异。
苦不用说,直击天灵盖。还有一种涩意,就像是这世间,最让人后悔的悔恨,留在心里,却留不住,只能慢慢消逝的悔恨。
他对着他的口,喂了进去。呼延鄢皱着眉头,差点全吐出来。
蒋子文不动声色,又是一口。
这会儿呼延鄢死活不张口。
蒋子文捏着他的下巴,又怕他呛着,只能将口中的液体,慢慢喷出细流。
苦味充斥了两人之间。
好不容易,一碗药才喂完。
“如果有人能运气,为公子调息……”太医又说。
蒋子文看了眼呼延鄢:“耽误事吗?”
太医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大战在即,怎能让主帅为他人浪费灵气!
于是急忙摇头:“不碍事。”
蒋子文将呼延鄢放回床中,转头问:“这世上,可有什么药,能改变人的脸?”
那太医摇摇头:“没有。”
“那改变人的脉象?”
那太医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听说,是有假死药的……”
一切都乱了。
他之前分明听过刘太医的心声,他确认过,呼延鄢没有怀孕的。
第121章 偷袭
假死药。
改变人的脉象……
蒋子文低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
李雁被下了药, 隐去了腹中另一个脉搏。
一灯啊一灯,你果然歹毒。
想借我的手,杀掉李雁。
你知道李雁的刺杀, 不可能成功,你等着他被发现,再留下“线索”,让我亲自找到“真相”。
你要让我一辈子, 都活在杀了自己孩子的内疚中!
“可惜, 你错了。”蒋子文轻声道,眼神聚在空中那虚无的一点, 那儿有他的对手。
我会内疚吗?
我怎么会内疚!
我蒋子文, 天生铁石心肠!不会有任何内疚!
“来人,呼延鄢行刺, 枭首示众, 传示三军。”蒋子文说。
屋里一片寂静。
“来人!”他又喊道。
北风呼啸而过,带这些悲悯, 又带着些肃杀, 像是吹断了的号子, 终于停在了此处。
一边的太医, 惊悚地团作一团。
“来人!”声音气贯山河, 如同咆哮的狮子,发出了怒吼。
几个披甲执锐的下属冲了进来,看到床上的人, 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蒋子文没有任何让开的意思, 众人也不能越过他的龙体, 去龙床上捞人。
蒋子文踢了踢刘太医的脑袋。
几个太医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对着那个脑袋一顿画。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 画成一个青年,还是有点难度。
不过几个时辰,刚才还惊动诸位太医的人,已经命丧黄泉。
小金惊到不能自已,霍地从冰冷的床脚站起。
院子门被人踢开。两个士兵,拎着一团头发,粗鲁地往小金面前一送。
你说,那是我师傅。
那是我师傅啊。
他怎么可能死,你怎么能杀了他!
小金看着眼前这个脑袋,头发覆面,脸上尽是血污,跟本看不清。
他颤抖着手,伸向前方,那拎着脑袋的士兵已然不耐烦,转手就走。
“我杀了你!”小金抽出他的佩剑,一件刺入他的后背——
叮!
另一人很轻易挡住了他,一拳打翻在地:“臭小子发什么疯!”
早就有人看这小子不爽了,这会儿干脆拳打脚踢。
很快,小金便鼻青脸肿了。
“还有正事。”先头差点被杀的士兵做好人,拉着他就走,“别为这小子耽误了。”
两个人骂骂咧咧离开。
小金躺在地上,裂开嘴,无声笑了。
如果你知道是这么个结局,你还会在他身边吗?
你不想杀他,他却早已充满杀意。
只等着一个机会,一个借口,轻而易举,就要了你的命!
对他来说,你和这世间其他的人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放弃。
蒋子文啊蒋子文,果然,你能登基,是有道理的。
小金想要爬起来,可半天,毫无动静,他挣扎着,手脚的经被人抽走似的,刚一爬起,便整个人瘫倒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人浑身银甲的士兵,背着一个麻袋,扔到了床上。
他踢了踢小金:“蒋大人让你照顾的。”
这一踢,小金的力气都来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拆开了袋子,露出了那张八分相似的脸——
呼延鄢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他在梦里,在笑。
看着眼前躺在床上的人,小金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这就是帝王的世界?
我师傅到底是不是真的活着?
他伸出手,想要确认,只是在摸到呼延鄢的鼻尖时,被那羽毛般的气息叫停了。
呼延鄢的呼吸非常平稳,满面通红,不一会儿就能醒来,用扇子打他的头。
小金又哭又笑,完全就是白担心了。
“他体内的灵气乱了,若是有人引导,很快就能醒。”那兵甲说,“不用担心。在这儿守着,可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我不会。
小金想。
他却猜到另一种可能——
蒋子文明明可以马上为他梳理灵气。但没有。
小金想,大战在即,他不乐意也是对的。
只是,他就是这样对我师傅的……
他的心中,有一粒不祥的种子,渐渐发芽。
今天,蒋子文可以将呼延鄢暂时放到一边,明天呢,后天呢。
如果,呼延鄢真的横亘住了他的进路,蒋子文……
小金看向了门外,一夜折腾,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
马上就要大亮了啊。
城中传来牛角的号角,生生不绝,此起彼伏,随着号角的悠长,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大战在即,每个深处其中的人,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小金也是。
如果此刻,他不是在照顾他师傅,他一定混迹在人群中,和那些人一样,带着刀剑,长途跋涉于建功立业的荆棘之上。
对于他师傅最重要的两个人,将要决一死战。
他师傅却什么都不知道,睡得像个孩童。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恍惚间,他看到呼延鄢从床上爬了起来,凑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对着外面看热闹。
还招呼小金一起来。
小金迈出一步,一切都消失了,院子门还是紧紧闭着。
街上传来混杂的脚步声,许许多多人从院子前面过去,像无数只飞鸟,扑扇着翅膀,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到哪去。
他回过头,呼延鄢还在床上躺着,脸颊更加绯红。
小金担忧地捂住他的额头,有点热,他去外面打了一盆凉水。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呼延鄢的肚子动了,随侯珠终于憋不住了,在他的身体里飞快游动起来。
这具身体破破烂烂,全靠随侯珠缝缝补补。
小金端着盆回头,看到了令他肝胆俱碎的一眼——
呼延鄢的鼻子嘴巴里,全都是血,就像刚才被示众的头颅,根本分不清他的样貌!
他的嘴角还在不断涌出血,那个身体里的血,像是永远也漏不完。
小金一把将他扶起,生怕他被呛死,转头惊叫:“太医!”
邓通曾和他分析过,这些太医里,有大将军大司马的人,有后宫嫔妃婕妤的人。
就算是真正皇帝的人,也不一定那么可靠。
但他已经顾不得了,就算这些太医各怀心思,他也不得不求救!
这儿没有其他人,就连邓通也去了前线,做了急先锋。
太医来的倒是快。
昨晚一夜过去,所有人都怕丢了脑袋,这会小金一叫唤,立刻有人进来。
三个人推推搡搡,大概背后的人都不尽相同。
“有人刚为他缝补灵脉了?”年纪最大的太医虽然慌张,但手依旧很稳,“他的脉搏,此刻早已寸断了!”
碎了?
小金难以置信。
难道说,他师傅以后,再也无法修炼了?
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老死?
太医仔细把脉,说:“不对,灵气混乱只是假象,他早已经被废了,现在只要他身体里的灵气归位,立刻就会散掉。”
呼延鄢的肚子,突然剧烈滚动起来,像是中间藏了一个会尖叫的魔物。
所有人都惊呆了,小金想要去捉住,那东西瞬间不见。
眼看着,呼延鄢的头发,一寸一寸白了下去。
他脸上的红润也渐渐褪去,顷刻间,脸上浮起一层皮。
小金掀起了那层皮,很快就搓了下来。
李雁的脸,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杀招连着杀招。
下此招数的人,知道蒋子文不可能完全放弃呼延鄢。
只要他为他运气,李雁的灵气,就会被散的干干净净!
三位太医已然慌了神,其中一个定了定:“我们,马上去禀报……”
“不,不行,不能告诉蒋子文。”小金断然拒绝。
如果蒋子文分了神,一败涂地,师傅醒来,必然得恨死他。
太医惶恐,生怕丢了脑袋:“如此重大的事……”
“孰轻孰重,你自当分辨清楚。”小金眯起眼睛,那神态,与蒋子文一摸一样!
“你去抓药。”小金说,“有事我担着。”
“可这个样子……”太医唯唯诺诺。
灵气散了,再修炼那是无比艰难,很多人已经等不及,就这样消逝了。
“你只管给他养好身体。”小金道,“其他的,陛下回来再说。”
城头突然传来擂鼓——
敌袭!
城中只有妇孺,小金霍地站起身。
他转头看向李雁。
若自己走了,便再无人能看守。
“你若不去,这城破了,咱们一个都逃不了。”太医说,“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九重天,我可不愿意去死。”
小金定定地看着太医浑浊的眼睛。
他不是师傅,不能看穿双眼背后的谎言,也不是蒋子文,能够轻易用目光震慑。
“来人!”小金喝道,少年的嗓音,此刻隐隐有破土的迹象。
来了两个妇人。
“你们一起,好好看着他。”小金看着墙外怯生生的孩子,拎着那孩子,“你和我一起上城墙,去保卫自己的家人,你怕吗?”
那孩子大声回答:“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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