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
台阶下的凌诚又叫了他一声,并快步走过来,将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递到他手上。
余年看看手中多出来的一把闪着银光的钥匙,又看看凌诚,一脸茫然的表情,似乎在问这是什么。
“栖梧街396号,二少看了就知道了。”凌诚又恢复了少许冷漠,不过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冷硬了。
他话说完就转身离开,路过保姆的时候扭头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覃总。”
保姆被刚刚的情形惊得有些发愣,闻声连连点头应“是”。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余年的视线才机械地收回到手心里,怔怔地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又攥起来,朝着二楼书房走去。
因为一直守在窗口,因此从余年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覃斯越就已经知道他是真的回来了。明明胸口紧绷的一口气已经松开了,可他悬着的那颗心就是落不下,沉沉浮浮,忐忑不平。
这些年,他过得平稳顺利,想要的也都如愿得到了,他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一个正常人,那个人以及她留给他的可怖记忆都已经彻底淡出他的生命了。
可是今天他完全失控,变成一个真的疯子,丑陋、暴虐。
不敢相信又不能不承认,拳头落下去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真的有过杀/人的念头。杀了白舟年,杀了他,年年就永远不会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活在一双眼睛的密切注视下。
覃斯越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意识逐渐变得恍惚,他仿佛看到他的手心里还沾染着血迹,殷红滚烫,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掌心被衣服布料蹭得发红发疼时,他终于停下来,怔怔地盯着指尖看了很久,泪水不知不觉间滑落满面,他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喉间不时漏出一两声没能压抑住的哭声,低低的散在空气中。
逃避了这么久,他好像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自己曾经恐惧过的模样。白舟年也许是对的,血液里流淌的东西根本改变不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四更哟,鱼宝们等我哦!!!
第42章
敲门声响起,覃斯越从膝盖上抬起头,双眼惊恐地盯着门口,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书房的门已经被他反锁了,余年不会进来。
他在今天丢了长久以来维持的体面,丢得彻彻底底。
他求余年不要怕他,可他自己心里却怕得要死。怕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人而不自知,怕今天发生过的事会在往后余生的每个日子里没有预期地重演,怕他会再次伤害身边的人,怕余年对他的爱从此都要带上一份小心翼翼地迁就。
覃斯越不知道此刻要怎么面对余年,也不知道见面后能说什么。他不敢开门,视线定在门下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暗影上,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气。
门把只转动了两下便停止了,但覃斯越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却始终吐不出来也化解不掉,有好几次,紧张得都忘了呼吸。
余年只打算敲一下门告诉覃斯越他要进来了,但门被反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握着门把怔忡了好一会,余年才松开,动作轻柔缓慢,似乎是怕一下子松开后,会惊扰到里面的人。
第一次被覃斯越关在门外,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余年略一细想又完全能理解。试想一下,如果今天失态的人是他,他此刻也不会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喜欢的那个人。
理解归理解,但余年还是想陪着覃斯越,至少该让他知道,他对他的爱并不会因为今天发生过的事减少一分,更不会怕他、离开他。
余年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起,放柔声音问:“覃斯越,让我进去,可以吗?”
里面没有回应,余年又更轻地敲了一下门,撒娇道:“我想陪着你,你就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嘛?”
覃斯越从来就拒绝不了余年,即使在此刻也无法完全拒绝,听到那个软懦的声音,他心头一片酸软,努力压着情绪才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我有急事要处理。”
这话一听就是覃斯越拿来敷衍他的,余年嘟着嘴,眉头皱到一处,撒娇都不管用的话他真的就想不到别的能让覃斯越开门的办法了。他把额头抵到门框上,瓮声瓮气地对里面的人说:“那好吧,你先忙着,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要是闷了想和我说话了,一定要说啊,我在外面也能听到。”
话说完,他微微扭头,把右耳贴在门上,这次没再听到回答。家里其实还有别的备用钥匙,但覃斯越躲着他,余年也不敢硬开门闯进去,此刻再担心也只能等着覃斯越自己出来。
看着始终紧闭的房门,他眼底的担忧愈发浓重,但又无计可施,呆了呆,而后顺着门板坐在了地板上。
日色渐斜,夕阳的余晖在走廊上扯出一道长长的光影,余年的裤脚染上一小片橙色,他动了动被压得有些麻木的屁股,腿向外伸展开,头不轻不重地磕在门板上,正要再跟覃斯越说话的时候,楼梯口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
覃斯越回来时的状态不太对,保姆一直不敢上楼,晚饭准备好也不见他们下楼时才鼓起勇气上楼叫人,谁知入眼就看到瘫坐在地板上的余年,她惊得呆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余年猜她应该是做好了晚饭来叫人的,冲她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下去。
保姆得了指示,面色一松就要离开,又看到余年冲她使眼色。
“是晚饭做好了吗?”眼见她看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余年突然大声问。
“......是。”保姆虽然仍是一脸茫然,但还是犹豫着应了他一声。
余年重新敲了书房的门,这一次接连敲了好几下,边敲边喊:“覃斯越,吃饭了。”
许是他敲得频率过于密集,里面的人被他吵嚷得实在受不了了,“你先去吃,我还要忙一会。”
“啊,你还要忙啊,那我也不吃了,我等你一起。”余年半边脸整个贴在门上,语调又拔高了少许。
“那怎么行,太太今天专门打电话叮嘱了,说你出门的时候才吃了早餐,中午肯定又不吃饭,特意让我把晚饭时间提前,饭老吃不到点上对胃不好,到时候您胃又疼了,太太要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了。”保姆总算看明白他的意思了,大声应答,确保书房里的人能听到。
“没事,我这会饿劲已经过了,再等一会没什么关系的,就是希望晚上胃不要疼,不然又要折腾你......”
余年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他来不及把脸挪开,门被拉开一条缝,覃斯越面色颓丧地出现在他面前。
余年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扑进他怀里,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说,“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覃斯越浑身一僵,呆了呆,动作很轻地推开他,两人拉开一点距离,说:“吃饭吧。”话说完,越过余年往楼梯方向去了。
余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处一阵闷痛闪过,不过他没有难过,很快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日更
第43章
人是如愿见到了,但覃斯越闷不作声,余年一时竟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白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虽然能猜到是白舟年故意要他看到的,但至于他们两个人起了什么冲突导致覃斯越情绪如此失控,余年一无所知,问白舟年也不肯说。
余年像往常一样找了些轻松的话题逗引,希望能转移覃斯越的注意力,把他从忧思焦虑的情绪中拉扯出来。但同样的办法这次却没什么作用。
餐桌上的气氛依旧凝重,无论余年多卖力,始终都没能让覃斯越展露一个笑脸给他,更遑论让他说一句话了。
几次无果之后,余年放弃了。覃斯越鲜有这样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刻,余年觉得这一次或许他是真的需要安静,自己这么吵,反倒更惹他烦躁了也说不定,于是他也安静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各自面色沉重,尤其是余年安静下来之后,餐厅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起凝滞,连餐具碰撞碗碟的声音都没有了。
覃斯越眸沉如水,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后背也不似往日那般直挺,几丝头发散乱在额前,整个人被一种灰蒙蒙的颓丧之气包裹着。
余年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静静地盯着他看,许久之后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担心,安静了没一会,余年拉开椅子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换到覃斯越旁边的位置。
他刚坐下,餐具都还未来得及挪到眼前,一旁的覃斯越突然站起来。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他说。话音落下之后,人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余年也跟着他站起来,视线瞟过他的碗筷,眉头忍不住一皱,白色瓷碗里的米饭几乎未动,骨碟里也是干干净净。
眼看覃斯越要走出客厅,余年忙小跑着跟上去。
“你去哪?”他慌忙间拽住覃斯越的手臂,因为跑得太急,气息略有些不稳。
“我去公司,还有些文件要处理。”覃斯越很轻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平静地回答。
“都晚上了,明天再去不行吗?”余年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又问。
“不行。”他说完,向外走了一小段距离又停住,余年见状忙跟过去,只听到覃斯越又说:“结束之后可能会很晚,你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在公司休息。”
“那我陪你一起去。”余年跟在他身后说。
“不用。”覃斯越很快拒绝了他。
“我就待在你身边,保证不打扰到你工作。”余年也没那么容易就放弃,紧接着说。他想覃斯越要是再坚持不让他去,他就索性跳到他背上,缠着他,直到他松口为止。
不过才只是想想,走在前面的覃斯越突然又停住了,余年差一点就撞他背上。
“余年!”
不知怎得,覃斯越这一声落下,余年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股莫名的不安晃过心头。
“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他尾音带颤,语气近乎哀求,余年不由得愣了愣。他唇角抿了抿没有说话,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覃斯越慌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余年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夜幕完全落下,周围的一切在眼中变得模糊起来,矮墙围住的枇杷树也成了一团黑影。
夜风突袭,夹带的凉气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肩头适时落下一件外套将他罩住。
虽然不可能是覃斯越,但余年还是下意识地扭头,保姆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侧略后一点的位置。
只看过一眼,余年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到正前方不远处的院门外。大门口的路灯已经亮起,暖黄色的光照着空寂的地面。
“我这次真的惹他难过了,是不是?”余年问身边的人。
保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一会才说,“您不在家,先生这段时间也很少回来。”答非所问,但其间的意思明了。
余年还想问什么,嘴角动了动又合上。两个人又沉默地站了一会,余年突然问:“几点了?”
“九点多了吧。”保姆没带手机,约摸着她出来的功夫,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周叔这会有时间吗?”余年又问。
保姆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说:“有有有,没有也得必须有,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她说着兴冲冲地进了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举着手机又出来了,“十分钟就到。”
“那我去门口等。”余年说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问她,“晚饭......”
“菜一直热着呢,又煮了个汤,我去拿。”没等他说完,保姆又离开了,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素色布袋,“晚饭都没怎么动筷子,浪费了我的厨艺怎么成。”
余年心里十分感动,但嘴瘪了瘪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把袋子接到手心里攥着,很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一个人等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覃斯越离开的两个多小时里,余年已经胡乱预想了很多种可能。
覃斯越说他想一个人待着,但余年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公司找他,就算是被骂了,嫌弃了,也好过一个人在家里胡乱猜想的好。
晚间的马路上不是很堵,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绿佳楼下。余年让司机先回去,因为他不确定覃斯越会不会回家,如果覃斯越不想回,那他就也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了。
整个大楼高层黑漆漆的,只有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还亮着一盏顶灯,灰暗的光拢着墙壁。
玻璃门还没有上锁,余年径直走进去,站在大厅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了电梯的位置。
“做什么的?”一个粗糙的声音问。
他手电筒的光太过刺眼,晃到面前,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余年用手挡住眼睛,勉强看到来人是穿着保安服的一个中年人。
“你干什么的?”那人又问。
余年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平日里没有多来绿佳楼上露露脸,保安都不认识他。他定定神说,“覃总让我来得,送饭。”
怕他不相信,余年还把手里的袋子凑近手电给他看。
“覃总中午出去就没再回来过,你到底干嘛的?”那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狐疑地盯着他。
“覃斯越没有来公司?”余年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他朝保安走近了几步,盯着他问,“他晚上七点多出门的,说是来公司加班,你说他没有回来过是什么意思?”
保安被他突然转换的气势惊得呆了呆,脸上的神色也变了,语气稍缓和一些,“我中午换班的时候,覃总就离开了,没再回来过,你叫什么名字?找覃总干什么?”
“怎么可能,他说要回公司的。”余年嘴里嘟哝着,转身朝电梯快步奔去。
保安紧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喊,“你不能上去,楼上都下班了,没有人了。你再跑我要报警了!”
“余年!我叫余年,你报警吧!”余年一口气跑到电梯口,等保安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钻进去把门关上了。
没有卡到不了覃斯越办公室的那一层,余年只能到先到十五楼,然后打着手机灯转头扎进安全通道,又往上爬了一层。
24/30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