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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很快就被打开，与好友发来的照片长相一致的人出现在眼前，并没有深夜突然有人来访的警惕和诧异，倒是像是已经等待多时了。
“你终于来啦！苏格兰师——”
随着对方的话音不明原因地戛然而止，诸伏景光也跟着一愣。
——明日见澄川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有人指名让他来到这间公寓杀死任务目标明日见澄川，明日见澄川却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开门后俨然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觉得其中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谨慎地没有开口。
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对视了几秒后，明日见澄川率先动了起来，俯身打开一旁的鞋柜，拿出了一双室内拖鞋，说：
“你好，是我下的单……要不你先进来，进来以后我们再详细谈？”
诸伏景光皱眉：“你自己下的单？”
正直起身的青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了点头。
——所以所谓的雇主其实就是明日见澄川本人？
——但是任务目标上也的确明明白白地填着明日见澄川的大名。
诸伏景光一时有些无言。
加入组织这几年，他已经见识过不少思维逻辑异于常人的家伙，仔细想来，其实自己找杀手来暗杀自己也称不上特别值得惊讶的事情。
诸伏景光打量着面前的那个年轻人，按照好友发来的那份基础资料，明日见澄川今年刚从大学毕业，二十二岁的年纪，其实还未完全褪去学生气。
但是在那个大型国际犯罪组织卧底几年后，他早就已经学会了不以貌取人。
无论明日见澄川今晚找他来此是自娱自乐还是另有目的，能接触到组织新建设的网站并且第一个下单，那绝非善类。
诸伏景光冷声道：“杀谁？”
那个棕发青年侧身指了一个方向，说：“在厨房里了。”
顿了顿，那人又微笑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放心，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那个大概是厨房的方向适时传来几道轻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翻动水面的声音，诸伏景光的心沉了沉。
所以，明日见澄川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任务目标另有其人。
诸伏景光向前走了一步，迈入玄关，低声道：“……我知道了，会尽快解决的。”
接下来就是和这个叫做明日见澄川的家伙周旋一番，最好能弄清楚厨房里的人是谁又与他有何恩怨，等到公安的同僚们赶到，就可以逮捕明日见澄川顺便伪造任务已经成功的现场——以上是诸伏景光预想中的画面。
实际上，一分钟后，走进厨房的诸伏景光看着水盆里活蹦乱跳的鱼，陷入了沉思。
明日见澄川蹲在那个水盆旁边，随着鱼翻动鱼尾，溅了他一脸水。
“很新鲜。”明日见澄川随手把脸上的水擦干，乐呵呵道：“我下班路上买的，还是活的。”
诸伏景光面色古怪：“所以，你让我来就只是为了杀一条鱼？”
“当然不是了。”
诸伏景光神色一凝。
“不止杀，还有煮啊。”
明日见澄川叹息道：“我想吃鱼好久了，附近的餐厅我都试过了，可惜没遇到特别合口味的。”
诸伏景光：“……”
“啊那个什么哈哈哈哈苏格兰师傅你不用有压力，按你最拿手的做法煮就好，我相信你！”
诸伏景光：“……”
“辛苦了！！”
*
诸伏景光接下了组织的任务，但最后面对的其实是一条鱼。
更诡异的是他此刻竟然真的在厨房里杀鱼。
他趁着旁边没人，拿出手机给公安的同僚发了条简讯，通知今晚的行动暂时取消。
明日见澄川不是真正的任务目标而是雇主，真正的任务目标其实是一条在水盆里翻不过来身的鱼。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对方并没有走得太近，而是停在了厨房门口的位置。
诸伏景光收起手机，他思索着，明日见澄川大概率是怀疑自己会暗中做手脚，所以才特意跑过来看着。
于是他迅速调整好表情，转头问：“旁边的蔬菜也可以用吗？”
“请随意使用，都是今晚刚买回来的！”
厨房里的调料十分齐全，不过基本上都是新开封不久，大半使用了几次而已。
诸伏景光揣度着这间厨房透露出的信息，明日见澄川在吃这方面大概率要求较高，买了这么多调料配料大概是在尝试自己做菜，但是没多久就放弃了。
去组织里找厨师——诸伏景光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脑回路，这也更让他觉得明日见澄川这个人有问题。
在组织里找杀手就已经脱离普通人范畴了，在组织里找厨师这种清奇行为更是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
虽然心中思绪缠绕，不过那并不影响诸伏景光干脆利落地做了三菜一汤。
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日见澄川并没选错人，毕竟他在厨艺上的确有几分把握。
诸伏景光把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在餐桌上，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青年，点了点头。
“做好了。”
明日见澄川走到餐桌旁，并没坐下，而是先拿出手机绕着餐桌拍了两张照片，又转头夸赞道：
“苏格兰师傅，你的刀工太棒了！我刚刚都看呆了！”
诸伏景光只是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不期待对方对他厨艺的评价，也不准备与其多谈，对他来说，现在真正重要的是尽快弄清楚明日见澄川与组织有何关联。
诸伏景光不知道明日见澄川今晚把他叫过来究竟是有什么深层目的，但是今天的这场无聊的闹剧已经可以结束了，他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家伙的身份背景。
他准备离开，明日见澄川也并未做出挽留，从找一个厨师上门做饭的角度看，雇主也根本没有理由要挽留已经做好饭菜的厨师。
诸伏景光穿上外套，戴上帽兜，背起装着狙击枪的琴包，恢复来时的装束，离开了这间公寓。
离开这个小区前，他抬头看了眼某个还亮着灯的窗户，自言自语道：“明日见……澄川吗？”
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今晚他见到的这个第一个使用组织新上线的网站的人，或许能为陷入僵局的关于匿名网站的调查带来几分新意。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踏着月色走上回往安全屋的路。
*
安全屋里，就像诸伏景光想的那样，虽然已达深夜，但是他的好友仍旧在等他。
“我回来了。”
好友并没有直接询问他什么，而是起身去倒了杯水，这才开口道：“状况如何？”
诸伏景光拿着水杯，摇摇头：“不太好形容，存在很多意料之外的状况，一会儿坐下再详细说吧。”
听到这样的答复，安室透的眉头也立刻蹙起，“明日见澄川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
诸伏景光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如实回答：“在家吃鱼。”
安室透：“？”
“其实这次的任务是明日见澄川自己下的单。”
对上好友疑惑的眼神，诸伏景光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
“他在任务目标写上自己的名字，又给我他的住址，实际上是让我过去给他做晚餐。”
顿了顿，诸伏景光又补充道：“他今晚还特意买了一条活鱼放在厨房，等我去处理。”
安室透眨了眨眼，几秒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所以他找你就是为了让你杀鱼？”
“那个家伙……不知道到底是想做什么。”
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大概是有新消息送达，诸伏景光和好友交换了个眼神，暂且停止对话，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这个时间段，他没想出谁会找自己。
“嗯？这是……”
【订单评价：非常完美的刀工和手艺，好评！！】
诸伏景光：“……”
第3章
没有人可以带着愉快的心情上班，但是今天的明日见澄川除外。
昨晚初次测试了那个APP后，他对这个项目的在意达到了另一个峰值。
自从以“我可以独自生活”这种理由从家里搬出来以后，他还从未吃过这么合口味的一餐。
他承认自己是被惊到了，毕竟一家风格独特且仅仅是用于项目测试的餐厅，他原本并没有抱太大期待。
明日见澄川看着面前的电脑，摸了摸下巴。
昨晚的实际应用中，除了了解到苏格兰师傅的厨艺真的好到飞起以外，他也注意到一些其他问题。
既然名义上是为了测试这个APP才下单的，那自然也有相应的一些问题需要调试修改。
首先，在选择厨师的页面，除了必备的姓名和照片，更重要的是应该标明各位厨师的个人简介。
基础资料，生平履历，所获奖项，擅长菜系，招牌菜……这都是迅速了解一位厨师最佳途径。
明日见澄川想起那家餐厅的厨师页面里每位厨师照片里配图的酒瓶子，略作停顿，还是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既然每位厨师都选择一种酒名作为代号是餐厅自身的特色，那其实也不必拘泥于配图一定要是厨师本人，换个思路，这种小巧思倒也带着一种别样的活泼。
除了个人介绍部分，他很在意的另一处问题就是订单结束后的点评系统。
昨晚准备为苏格兰师傅打分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APP竟然没有带图评论功能。
明日见澄川修改了几处代码，再次由衷觉得制作了这个APP的前辈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程序员。
今年刚刚走出校园的明日见澄川能够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与那位前辈之间的差距，这个APP大概只是那位前辈用了很短的时间制作，再加上是一个不太被看好的项目，所以有些地方难免显得有些潦草，很多基础小功能都没有配备，但是仍旧无法掩饰这个系统的优秀。
他现在做的也仅仅是在几处代码上稍作修改，尽量能少修改就少修改，毕竟那位前辈已经离职，一旦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恢复原样。
不过比起他哪天把项目搞砸了，似乎还是这个项目某天直接被公司砍掉了听起来更危险。
想到这里，明日见澄川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项目，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市场部判定这个项目没有发展前景和长期受众用户也并无道理。
至少当他想将这个APP投入实际应用测试一下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他又尝试问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学同学和朋友，答案与同事们的回答异曲同工，意思基本都是虽然啊我很想帮你但是啊我也是真的不需要请厨师到家里做饭。
明日见澄川思来想去，觉得他认识的人里真勉强算是目标客户的也就他大哥，但是目前的测试阶段只有提前谈好的一家餐厅参与，加上这个项目随时都有可能被砍掉，也绝对不可能再额外拨经费给他去跟其他餐厅合作。
就算经费充足，以他大哥那个世界各地谈生意的架势，他总不能去国外谈测试项目吧。
明日见澄川再次叹了口气。
更何况他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独立，也做不到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找家里人帮忙。
于是迄今为止，明日见澄川仍然是这个APP的唯一测试人员。
下午，明日见澄川早早便准备下班，隔壁工位的同事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要回去了吗？”
“是啊。”明日见澄川如实回答：“主要是想早点回去测试一下我负责的那个APP。”
同事闻言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明日见，你是不是得罪上面哪个领导了？”
明日见澄川：“啊？”
同事委婉道：“与其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一个根本不可能正式投入市场的APP上，你不如想办法换个项目组吧，上面允许的话，我这边组的大家都很欢迎你的。”
“非常感谢！”明日见澄川穿上外套，笑着说：“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项目！”
在同事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明日见澄川离开了办公室。
他去公寓附近的超市挑选了一些食材，又趁着排队结账的时间拿出手机，打开某个APP，找到了里面唯一一家营业中的餐厅。
映入眼帘的仍旧是熟悉的酒瓶和酒名，与昨天不同的是，今晚的可选择厨师列表里有一个名字是灰色的，那是那位琴酒厨师今天没空的意思。
不过苏格兰师傅今晚仍旧空闲，明日见澄川开开心心地下了单，带着买好的食材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
诸伏景光盘腿坐在卧室里，周围是散落的文件资料。
他正检查着自己的枪，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
他转身拿过手机，是来自组织网站的任务通知。
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诸伏景光把放在腿上的狙击枪放进一旁的琴包里，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笼罩在阴影中的几张资料终于露出全容。
[明日见澄川]
[东都大学]
[22岁]
[家世背景]
[家庭成员]
[……]
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黑色的琴包上，攥紧手机，沉声道：“又是你……”
熟悉的任务指名，熟悉的任务目标，熟悉的任务地址……就如他预想中的那样，明日见澄川果然还有后续动作。
会通过组织的渠道接触他却只是让他杀了一条鱼，明日见澄川大概率还有其他隐藏计划，昨天的指名任务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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