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平静应道。
若是庄冬卿没见到血衣,不告知也就罢了。
见到了,岑砚也不想欺瞒他。
顺心选择了如实相告。
庄冬卿语窒半晌,久久回不过神。
岑砚心头发堵,主动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可、可以问吗?”庄冬卿下意识吞咽。
“可以,没什么你不能问的。”
他问,他便答。
就是不知道,等听完之后,庄冬卿看他会是个什么眼神,什么心情了。
庄冬卿:“有一句。”刚才就想问的。
“你说。”
“你……没受伤吧?”
岑砚:“……”
岑砚恍惚。
第一反应,侧了侧耳道:“什么?”
庄冬卿右手又去握左手,“我说,既然动了手,你呢,你没受伤吧?”
“都、都是他的血吧?”
岑砚:“……”
没听错。
非但没听错,去瞧庄冬卿的神情,烛火下,眼底尽是担忧。
毫不遮掩的担忧。
岑砚失笑。
笑得庄冬卿懵懵的,“怎、怎么了?”
岑砚:“你就想问我这个?”
庄冬卿眼神闪躲一瞬,又坦诚回视,“最要紧的是这个。”
岑砚的心变得柔软无比。
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玩笑道:“卿卿,你这样,真是……我要是哪天当着你的面杀了人,没死透,你是不是还会帮我补刀善后啊?”
庄冬卿脑子没转过来,竟是认真思考道:“也分情况的……”
“比如?”
“李卓这种的话,会、会吧。”
既然动了手,那双方就不能善了了,如果补一刀能送走,他应该会的。
不然活着肯定会更麻烦。
岑砚真的笑了起来,庄冬卿不明所以。
岑砚:“我在逗你,没听出来吗?”
庄冬卿:“啊?”
岑砚笑容又收了收,满目温柔凝着庄冬卿,“没事,我身上没伤。”
上身前倾,拉拢了些距离,岑砚道:“好想亲你啊。”
语气郑重,仿佛是个多么正经的事情一样。
庄冬卿:“……”
终于感觉到了气氛的黏腻变化,庄冬卿局促道:“那那你……”
岑砚:“不了,身上脏着。”
刚动了手,还溅上了血,没被撞破就算了,撞破了,岑砚第一个嫌弃自己,就更不用说以这种状态去亲近庄冬卿了。
“帮我叫六福备水好不好?现在这样不舒服。”
“哦哦,好。”
庄冬卿想到什么,又问:“那柳七呢,我把他叫回来?”
“这么大个事呢,你们要商量的吧。”
岑砚笑着点头,“麻烦卿卿了。”
怕耽误,庄冬卿立刻去叫人了。
岑砚在原地站了会儿,脑子里尽是些不干不净的,想了片刻,才全部清掉,走了出去。
*
一一交代好,岑砚跟着洗漱了。
全身洗净,头发也洗了一遍,庄冬卿在边上帮他兑水,神情专注。
不知怎么话题到了安安身上,两个人就说了好一阵,等到晾头发了,庄冬卿才想起李卓的事儿来。
但也只问了几个关键的。
比如,麻烦吗?
李卓没有干什么过分的事吧?
能处理妥当吗?
之类的。
岑砚好笑:“别的你就真不问啊?”
庄冬卿想了想,正经道:“首先我不喜欢这个人,其次,如果你真的动了手,肯定有你的道理。”
庄冬卿从来都不怀疑岑砚对局势的判断。
若是解决不下来,岑砚应当不会动手的。
动了手……
庄冬卿嘀咕,“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偏心啊卿卿。”
“但我好喜欢。”
喜欢庄冬卿偏心他。
只偏心他。
说得庄冬卿有些赧然。
岑砚也不再多言,没必要,捉了庄冬卿的手,亲了起来。
等胡闹得不像话了,庄冬卿推岑砚,“别闹我。”
“不闹。是不是可以了?”
意识到岑砚在问什么,庄冬卿愣了下,才答道,“可以的吧,但你不是说……”
说他身体不好,还想在等等,养一养之类的。
“反悔了。”
“?”
岑砚将庄冬卿拽了下去,贴着他耳根问:“慢一点,好不好?”
碎吻落在耳垂上,触感让庄冬卿发颤,呼吸的热气直往耳孔里窜,岑砚哑声道:“不想忍了,忍不住,好不好?嗯?卿卿,卿卿……”
求得庄冬卿眼睛都蒙了层水汽,喘着点头:“好。”
乖得要死。
这一晚上果然很慢。
岑砚不敢让庄冬卿手臂用力,将人抱着弄。
抱着,转着圈的,磨。
半夜的时候,庄冬卿求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饶是如此,又半个时辰,才真正地歇了。
庄冬卿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收拾好,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快晌午了,庄冬卿才醒。
醒来,便听到了出事的消息。
府内传言纷纷,
说,
四皇子早间杀了三皇子,跑了。
庄冬卿:“啊?”
六福低声,碎碎道:“四皇子半夜抵达杭州,船靠岸,天不亮便骑马去了三皇子府邸,佣人推门进去送茶,就见着三皇子倒在了血泊之中,四皇子在边上……”
“拦着不让走,四皇子他们还杀了个佣人……”
“冯公公听了,赶过去的时候,四皇子已经乘船跑了。”
“据说眼下冯公公正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事儿报回京呢。”
第105章 乱局
六福说得津津有味, 庄冬卿听得坐立难安。
若是昨晚上没撞上也就罢了,撞上了……此刻便颇有种听故事乱编的既视感。
偏生六福还只知道一个雏形,具体的细节, 又一问三不知。
比如,
庄冬卿:“为何四皇子会天不亮就去找三皇子?”
六福:“去杀他?”
“……”
很好, 典型的射箭画靶,知道结果推原因。
庄冬卿轻咳一声,“什么叫佣人推门进去送茶,三皇子就倒在血泊中了?”心虚的视线往边上偏移一寸, 又极快移了回来, “先前呢, 两个人见面的时候, 没有异样吗?”
话问出来,庄冬卿就意识到了这句的误区在哪里。
典型的默认了, 四皇子李仁进门的时候,李卓是活着的。
当然,理论上也该是这个见客的流程, 仆佣将人引进去, 得了三皇子的吩咐,下去泡茶,然后再回来, 发现三皇子身亡,四皇子就在现场。
庄冬卿蓦的意识到, 这一段传言很妙。
不该透露的信息一点都没透露,仅流出只言片语, 人们听完之后, 本能会按常理把故事补完, 但……知道是谁干的,庄冬卿便心知,肯定内里还有更多的东西,绝对不只是传言表面上的这些。
但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恐怕只有问岑砚了。
六福果然也进了误区:“肯定啊,下人不将四皇子请进去,得了吩咐,怎么知道泡什么茶,别说皇子府邸了,就拿王府来说,招待个人,也需要主子吩咐的,每个季节的好茶有那么多,难保主子兴头来了,想拿什么招待客人呢。”
六福是从侍从的视角出发,如果按常理,确实是该这样进展的。
偏偏,当时应当毫无常理可言……
庄冬卿垂目。
“那……冯公公是怎么知道的呢?”
六福还是想当然道:“肯定是闹起来,有人去禀报的呗,整个杭州城里,算起来,发生这种事,也只有找冯公公了吧。”
知道六福知晓的只有传言,庄冬卿也不多问了。
打了个哈欠。
昨天听到的时候还觉得不是个小事,今日么……摸了摸瘪瘪的肚肚,庄冬卿:“六福,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事大。
什么皇子公公的,先往后稍稍吧。
庄冬卿舔了舔嘴角,终于来了兴致,“今天朱叔说了做什么吗?”
他断药之后,不必忌口了,小厨房又开始天天换着花样地做菜,可香。
念头一动,只觉得越发饥肠辘辘,庄冬卿再在床上坐不住,赶紧的,起身吃饭去。
*
午饭岑砚没有回来,被冯公公叫着一齐在三皇子府邸,处理后事。
庄冬卿闻言,觉得挺微妙的。
按道理,出了这种事,冯公公肯定不能找李央,但找经验丰富的岑砚……哪怕现场真有蛛丝马迹,还不得马上被王府的人处理干净了啊。
这样想着,心头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就着这个消息,中午大吃了两碗。
吃饱了捧着肚皮倒在躺椅上,边上是动作一模一样的小崽子,父子两个一大一小的,在树荫下纳凉。
“嗝~爸爸,安安吃多了。”小崽子苦恼道。
庄冬卿懒洋洋的:“爸爸也吃多了。”
小崽子一个翻身爬起:“那我们走走?”
庄冬卿婉拒道:“不了,等身体慢慢消化吧,中午,又不是晚上,不会积食的。”
起身想活动的小崽子眼中失去光芒,又乖乖躺了回去,“哦~”
近来庄冬卿已经陪他玩了太多次捉迷藏,受宠的小崽子很有自知之明。
没一会儿,身边的呼吸声便匀了。
岑安安食困,眯着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说睡就睡。
三伏的天,庄冬卿也不担心岑安安着凉,侧头看了他一眼,见小崽子眼眉舒展,从那张小脸上,细看还能瞧出他与岑砚五官的轮廓,庄冬卿嘴角弯了弯。
没一会儿,伴着树叶沙沙,还有聒噪的蝉鸣,庄冬卿也和上了眼睛。
醒过来便见着岑砚。
庄冬卿迷糊:“什么时候了?没吃饭吗还?”
揉着眼睛想起来,被岑砚按了回去,“想睡就睡,才回来,吃个饭又要走的。”
“没事,我睡够了,不是你吵醒的。”
这般说道,岑砚便不再强迫庄冬卿,岑砚动作快,庄冬卿一贯的慢吞吞,等彻底清醒了,扭头一看,小崽子睡得呼啦啦地敞着大字,太阳晒不到,庄冬卿也不管,想了想,带着深意问道:“冯公公叫你过去,还能处理吗?”
岑砚答得也很好,“该王府处理的,都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庄冬卿点了点头。
热菜端上来,庄冬卿就着岑砚的筷子又吃了两口新鲜,等岑砚快走的时候,小崽子才跟着醒了,庄冬卿只让岑安同岑砚告别。
迷迷糊糊的胖娃娃,一把抱住岑砚的脖子,吧唧亲了他爹一大口,口齿不清道:“爹爹快些忙,晚上安安和爸爸,等你,吃饭饭。”
岑砚摸了摸崽子的头,也不嫌弃被印上的一脸口水,温声道,“好。”
“那安安在家好好陪爸爸。”
岑安安大声:“好!”
说要回来,但死的毕竟是个皇子,要处理的事情繁冗,终究还是回不来。
瞧小崽子闷闷不乐,庄冬卿让安安选菜色,给岑砚打包,等他们吃饱,马车栓好了,驾车到了李卓府邸,让岑安安去给岑砚送食盒。
柳七带着安安与食盒离开,过了会儿,一并回来的,还有岑砚。
心知庄冬卿肯定来了,岑砚专程将食盒拎回马车上用的饭。
瞧着确实忙极了。
看着他吃好,庄冬卿只让安安说了几句,就带着崽子回了府。
一忙便到了半夜,岑砚才回了家。
等两个人能正儿八经说上几句,已经是在盥室里洗漱的时候了。
庄冬卿:“你早就想好的吗?”
“什么?”
“要让四皇子……”顶锅。
岑砚笑了下,“听实话吗?”
“你说。”
“那倒真的没有。”
原本的打算里,便如岑砚所说,只是想压一下八皇子这个事儿,等盛武帝服用了新的丹药,再行揭露,打一个时间差,达到他的目的。
在上京多年,岑砚从未与众皇子结党过。
但眼下,他的心愿倒是同他们一般,皆是指望着盛武帝在史书上早日盖棺定论。
岑砚受够了这种日子。
巡盐马上结束,若是回了京,盛武帝还试图留下岑安……这不是岑砚能接受的局面。
但很显然,是老到糊涂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与其到时候想方设法,不如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盛武帝老了,而人,是该服老的。
岑砚:“开始我只是想让李卓急上一急,让他也尝尝煎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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