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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被里面的人拉开，窗户被推开一道小缝隙，被毫不吝啬地灌了一会儿冷风之后，又被里面的人重新关上。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看了很久才离开。
第13章 心事
沈页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抬眼就看到了自己昨天晚上随手搁在书桌上面的小猪罐，他觉得他后来一定是真的醉了，他前两天还往罐子里面塞了两张找零来的五毛钱纸币，还说要去包养人家。
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可是那一天晚上的谢应祈是真的很奇怪，他总觉得无论自己有没有回答不记得，最后都会落入那个突如其来又像是蓄谋已久的怀抱当中。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耳边仿佛还能听见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他有理由当一个不记事的醉鬼，但是谢应祈呢，他当时又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问自己那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会不开心，是因为那个骚扰他的男人吗，可是他还有心情来和自己开玩笑。
原来拥抱也是一件能让人想不懂的事情吗？另一个人的情绪微妙变化，也能牵动他的大脑神经吗？
听着窗外的风声，沈页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宋云京的——
【宋：页页，昨天谢谢你帮我结账，钱我转给你】
【宋：【转账】请收款】
那天宋云京请客，加上打碎的那个杯子，一共一千八，沈页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几杯酒就这么贵，看着聊天框，过了好几分钟才收下那笔转账。
越来越刺骨的寒风将路面上的落叶卷起又放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不知不觉里，十二月已经开始很久了。
————
高中生的假期一般都用在补觉上，所以短短一天的假期过得让人并没有什么体验感。
沈页拖着慢慢的步子走到学校，他很困，在一脚踩空一个台阶之后，才终于被一个激灵吓回了神，停在他们年级的公示栏处等待宋云京。
“页页你在看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是宋云京的，末了还和他补充了一句：“就快要迟到了。”
沈页连忙错开眼神，慌慌张张推着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一边回答他：“没看什么，我们快点去教室吧。”
宋云京被他这么忽然一带，嘴里的小笼包都没敢咽下去，怕噎到自己。
“哎哎哎，慢点慢点，还有五分钟，爬过去都来得及。”
沈页松开手，自悟自己的表现是显得有些慌张了，转而拽住自己的书包带，视线下移，落在了水泥地板上。
宋云京似乎没注意到他怀着心事的表情，把手里的塑料袋团吧团吧捏出窸窣的响声。
上了三楼，从走廊这头的这个楼梯间去二班会经过四班，刚转角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齐琅，手里拿着一个纸袋，眼神落在他身旁的人身上，一看就知道在等谁。
沈页没多想这两人是不是又复合了，只是自觉自己不应该做打搅他们两个的路人甲，刚想直接路过就被宋云京强拽着留在了他的身旁。
他好发小看上去居然还有些紧张。
于是他只得立马转移视线，表示自己只是一个可以被忽视的电灯泡。
没一会儿，视线中就多了一个身影，只是隔着一扇窗，明亮的天光被反射，微微有些刺眼睛。
谢应祈正趴在桌子上面补觉，把头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另外一只手垫在了他的肘关节之下。
如果他再向周围转移一下自己的目光，或许就会发现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在看他。
别人是偷看，他是明目张胆地看。
但是他站在那里也没能看多久，邻近上课，齐琅和宋云京只聊了几句话，对方就结束了话题。
宋云京拽着他一声不吭往前走，一直等到回教室才如蒙大赦。
他好发小又一次偷偷和他同桌换了座位。本应该书声朗朗的早自习也因为张灿不在而变得稀稀拉拉。
大部分是困的。
“页页，和你说件事。”宋云京神秘兮兮地，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好多。
沈页在自己和他都看得见的草稿纸上画了一个问号。
“我前天不是喝醉了吗，然后我我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宋云京深吸了一口气，“我醒来的时候，在齐琅家。”
沈页皱了一下眉，问道：“你被他带回他家了？”
说起这个，宋云京面露出一丢丢心虚：“不是……他说是我吵着要他把我带回家的。”
沈页：“那你和他睡一起了？”
宋云京连忙摇头：“当然没有！我醒来的时候，我在床上，他睡在地铺上。”
沈页：“那你是……？”
宋云京警惕地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就是，我突然发现，齐琅他们家好像，特别特别特别有钱。”
沈页：？
“就是，小说里写总裁从八百米的床上醒来你知道吧，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你懂的吧。还有，下楼的时候，有一个阿姨，很亲切地喊他“少爷你醒啦？”，不对，不止一个阿姨，厨房一个，客厅一个，门外还有好几个，应该是他们家的佣人。而且他们家的房子也超大。”
沈页还是有些不懂：“所以，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当时的想法，也有可能是我自己还是比较喜欢那种被我包养的小白脸，我给他送礼物送零食，他给我情绪价值就好了，不想谈了就直接分开。”
“你知道的，我们家充其量也就是我爸运气好，抓住机会发了点财，和齐琅他们家是肯定比不上的，那这个时候，我再去给他送那样的礼物，他可能会想价值不重要，心意最重要，但是站在我的视角，我就会多想他会不会看不起，虽然人人都是平等的，在情感关系里更要达成这个共识，但是这种差距就是很奇怪，我没有多少心意，也不想内耗，因为谈恋爱就是用来开心的，所以……我拒绝了他的复合邀请。”
沈页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他看得出来，宋云京明明就是喜欢齐琅的，嘴上却应着：“当然，还是开心最重要。”
但是一直到中午吃饭，沈页都有些闷闷不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谢应祈坐在他对面，“为什么不开心？”
沈页摇头：“我没有。”但他就是不看谢应祈，低头戳着碗里的饭，也不吃。
这又是怎么了，谢应祈发现自己实在是捉摸不透面前的这个人，难道是那天喝醉了真不记得事，还在误会他和那个变态有一腿？
但还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这也不像啊。
沈页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重新转移回面前的饭粒上：“因为这个饭不太好吃。”
这是他找的借口。
“那就不吃了。”谢应祈帮他收了餐盘，心里不太相信这个理由，但此刻也还是没有多问，兢兢业业跟在他的身后，防止他又不看路而踩空。
本来以为路上又要沉默一路。
谢应祈忽然道：“今天放学要不要一起回家？”
沈页愣了一下，随后道：“我是住宿生啊，你忘了。”
其实他说这个话是有点心虚的，因为他在撒谎，他爸爸今天出完差回家，妈妈帮他请了假回家一起吃晚饭。
谢应祈没说话，自顾自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于是今天放学的时候，沈页故意在教室里面多待了一会儿，想着等人都走光了自己再离开。
他手里还攥着下午自习的时候谢应祈给他的巧克力，一直到巧克力融化才突然想起这东西不是他冬天里捂不暖的手，不能这样保温。
心中心烦意乱，做题肯定是做不进的，于是书包里面的两本书被他拿出来又放进去，课桌里里外外收拾了两遍，班里的人才走得只剩下三三两两。
但是刚出门，就被倚在后门墙边上守株待兔的谢应祈给吓了一跳。
“谢，谢应祈？”沈页抱着书包，手指不自觉卷曲用力，“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他的回答十分明确。
“你不是还要去酒吧吗？”
“酒吧七点才营业。”
他们放学时间是五点四十，就算他在那里磨蹭了这么久，现在也才六点出头。
沈页又问：“那你等我干什么？”
谢应祈答：“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沈页恹了一整天，这下被谢应祈这么一问，过了一会才支吾着回答：“因为其实我请了假，今天不住在学校，我等会会回家，但是我知道你还要去酒吧，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所以我撒了谎…”
“所以在这里磨蹭，让我等了这么久？”谢应祈抬手把他头顶被风吹起来的一缕发丝捋平，“那现在可以和我一起走了吗？”
沈页点头，末了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到那个岔路口就可以了。”
“走吧。”
“还有。”沈页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拽住他的袖子，“谢应祈，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谢应祈被他这副模样逗笑，随后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说是走到岔路口，就是走到岔路口，谢应祈看着已经暗沉的天色，嘱咐他：“到家了就给我发消息。”
沈页点点头，语气里终于多了一点平常时候才有的任性：“知道了知道了，你在路上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谢应祈看着他一个人朝前走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不放心。
果然，他没等到沈页回家的消息，而是接到了一个电话。
联系人栏里最新的那个号码，看起来还有点陌生。
电话那头，沈页也拨错了号，因为太过用力压抑自己的哭腔，声音反而变得颤抖：“小姨，你，你能不能快点来我家一趟啊？”
第14章 隔阂
沈页闷闷了一整天，其他事情也跟着变得不顺起来。
到家刚推开门，一个陶瓷做的茶壶就砸到了自己的脚边炸开，他还没看清楚这个东西是谁砸过来的，随后立马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巴掌声，和他妈妈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你吓到孩子了！”
说完，就抬脚上楼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完全不给站在原地的沈页缓冲的机会。
他也的确是傻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吵架，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家里的客厅里几乎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可想而知在他回家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怎样激烈的闹剧。
印象里，妈妈和爸爸的脾气一直都很温和，即便犀利，沈页也只记得在商业场上谈判的父亲，还有他小时候遭了欺负，为他出头的妈妈。
看着站在原地的沈父，他脸上巴掌的红印慢慢显现，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此时此刻站在自己儿子的面前他也显得有些局促。
但还是缓着自己的声音，对一直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迈步的沈页道：“页页，听话，今天先去小姨家里。”
说完，他转身往别墅的地下室走去。
沈页一个人站在门口愣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父母之间的争吵只是因为他回来了而被突然中断，爸爸砸茶壶是真的，妈妈扇巴掌也是真的，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提醒他这一次吵架的前所未有和严重。
但是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只知道自己拿手机的手都是抖的，抱着书包坐在邻居家门口的花坛处，眼前总是带着点模糊。
他用手去擦，泪水受不住冷风和低温，湿哒哒黏在他的脸上，弄得他的脸都有些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抬头，面前多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谢应祈。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外套也脱掉了挂在手上，蹲在他面前，问他：“发生了什么？”
沈页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给自己施了什么催泪咒语，还不等自己回答他的问题，眼泪就变得又重又多，止不住地往下掉，袖子已经被他擦湿了，手心手背也都是湿漉漉的，可他还是忍不住。
谢应祈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让胆小鬼哭成这样，他把沈页怀里的书包抽出来放到一边，又轻轻抓住他抹眼泪的手止住他的动作，用纸巾在他眼睛上抹了两下，顺下来又擦了擦他的鼻尖：“怎么哭成这样。”
沈页吸吸鼻子，拿过他手里沾着自己眼泪和鼻涕的纸巾，压着委屈的腔调和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他垂着头，一只手被谢应祈抓着，另外一直拿着纸巾的手就放在自己的棉服上，手指捻着衣角的一小块布料，他总是习惯性做这样的小动作。
讲到被摔碎的茶壶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还有一块陶瓷碎片溅起来沾到了他的衣服上，正巧此刻就挨在他的手边，他伸手把那一块尖锐的碎片拈走，一时间，委屈又一次跟着泛起来，他下意识空手去擦新冒出来的眼泪，用被谢应祈抓住的那只手。
只是对方在他动作到一半的时候就把他抓了回来，握着他另外一只捏着纸巾的手的手腕，让绵软但吸水的纸巾又一次拂去了眼角的泪。
这个动作被谢应祈带着进行，显得他傻得很，但是他现在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
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想哭，所以声音也被压得有些变形，谢应祈只能凑得更近一点才能听清楚他在讲什么。
等到这人不说话，谢应祈问：“有受伤吗？”
沈页摇头。
谢应祈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沈页以前和他指过是他家的地方，看起来还和往常一样，但是这个胆小鬼却坐在别人家的花坛上，哭个不停。
他将视线转移回面前这个小可怜的身上，问他：“还回去吗？”
沈页又摇头：“我爸让我去我小姨家，但是我不想去，可是我也不想回家。”
谢应祈没问为什么，现在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么冷的天待在外面也不是一回事，他用手背贴了贴沈页的脸颊，果然是冰的，因为眼泪的蒸发还在源源不断吸收着少之又少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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