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冷峻的神色生生被他俩给逗笑了,看见袁鑫直奔钱铭洋过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袁鑫估计从前跟钱铭洋有点小交情,一上来就半推半扶着把人“请”回了六班。
十班集体恢复平静。
不过这次,安逸身边空旷的位置被不太熟悉的同学们坐满了。
安逸左右打量了两眼,心下一暖。
十班,真的是个团结又有人情味的班级。
他看了眼场上拿着接力棒做最后冲刺的傅今,忽然就很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安静回青市。
虽然龙脊镇偏得连奶茶店都没有,十三中在全国排行榜上查无此校,却真切而实在,比疲于奔命的,无尽的繁华都掩盖不了冷漠的青市和三中,更宜居。
接力场上一个年级十几个班一起跑,乱得人眼睛花,只能看谁先停下来判断输赢。
十班似乎是第四个结束的班级,傅今备跑的时候就看见了看台的情况,如今第一个往安逸身边跑,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十班的同学。
声势浩大得像要找钱铭洋报仇。
看台上六班的人着实捏了把冷汗,直到看见傅今不带拐弯地冲到安逸身边,甚至没施舍给钱铭洋一个眼神,才堪堪安心。
钱铭洋嘴角还含着点若有所思的笑,他身边有人问了一嘴:“你又去招惹傅今干啥?”
钱铭洋回头“啧”了声:“我就想认识认识大学霸,也是错?”
他看着台上正对傅今笑的安逸,搓了搓脸:“你说,那么冷淡一个人,怎么就对傅今不一样?”
“人家关系好呗,人与人之间有亲疏很正常吧?”
钱铭洋没听他说,自顾自喃喃:“我觉得我也可以。”
所以说有些男人,总是那么普通且自信。
十班的看台位置比六班低一些,底下的傅今全程仔细检查安逸的状态,没施舍给钱铭洋哪怕一个眼神。
安逸被他转着360°地上下打量,实在有点受不了他哥这过于紧张的态度,只能无奈地笑着重复:“真没事,他和我靠得最近的时候中间都还隔了个李世杰。”
李世杰举手发言:“对啊,哥我真的很谨慎好吧。”
“姓钱那小子就算有病毒也不可能通过我传播给安神的!”
傅今没搭理他,看安逸心情似乎没受影响,才正了脸色认真道:“尽量不要和他独处。”
“我……”
他卡了会儿壳,思索半晌后斟酌道:“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周文志插嘴:“能比向鹤还不对劲吗?”
袁鑫刚从从六班下来没多久,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向鹤只能从精神上攻击你,钱铭洋大概率是精神物理双重攻击。”
“我跟他以前是小学同学,嘶,怎么说呢,他这人好像也不能说纯坏吧,就是思维跟咱不大一样。”
“有些东西我觉得不对,他给我解释一遍,我吧,又觉得是有那么点道理。”
胡莹莹探头:“?”
“你在说什么?”
傅今已经拉着安逸坐好,抬眼给了袁鑫一个“接着说”的讯号。
袁鑫搓手手:“就是吧,小时候钱铭洋家比较穷嘛,但是他花钱很厉害。”
“倒也不是说真的很大手笔,也就是那个年代正常家庭的程度,但也不是他家能负担得起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爸得了肺结核,吃药又伤了肝,一直在医院住着。”
“他妈妈没什么文化,年纪也大了,只能靠着在餐馆给人端盘子供一家人生活。”
“又要养个病人,又要养钱铭洋和他当时上大学的大哥,真的很拮据。”
袁鑫想了想道:“他铺张这个说法还是他妈传出来的,我也没搞懂他妈什么想法,这么抹黑自己儿子。”
“而且钱铭洋性格一直很强势,本来就不咋受欢迎,他妈那个说法出来了就更不受欢迎了,说他一点都不懂事,云云。”
李世杰嗤笑一声:“有其子,必有其母。”
“后边吧,我就问过他一次。”
“他说了仨字,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周围听八卦的人适当凑近:“啥?”
袁鑫打了个响指:“他说,‘凭什么’。”
“他说凭什么别人都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他就一定要丧气穷酸地过日子,父母是两条苦瓜,他就一定要是条小苦瓜吗?”
安逸评价道:“有志气,但没结合自身情景。”
胡莹莹:“说白了不就是给自己找借口?”
“还苦瓜呢,他妈没让他变枯瓜都很不容易了,白眼狼。”
袁鑫狗狗祟祟地抬了抬爪:“我当年真的觉得好有道理。”
“他还说投错胎了不代表他就要跟他妈一样。”
傅今皱着眉:“自私,自命不凡。”
听完袁鑫的一番陈述,他又转头跟安逸重复了一遍:“还是离他远点。”
安逸深以为然地点头。
围着的一圈人在长绳比赛候场前散了,负责甩绳的傅今这次直接把安逸绑裤腰上带去场地了,他站那儿甩绳甩得风生水起,安逸就站一边数数,看人接连不断地往绳套里跳,麻溜得跟工蚁似的。
作为一个不会跳长绳且惧怕被绳子抽的人,安逸再次对十班的运动和团结能力给出了高度赞扬。
忙活两天,热闹非凡的秋季运动会终于在九月末的这天告一段落。
全程打了鸡血的十班,在提前解决了向鹤并启用傅今等一系列体育健儿的情况下,堪堪以0.5的微末优势取代了七班的第三名,排在了六班八班之后。
此为一喜,不足挂齿。
重头戏在于,运动会两天结束后,就是一年一度的国庆,伟大祖国的生日!所有学子翘首以盼的白月光,长达七天的国庆小长假。
今年国庆和中秋撞一块,足有八天。
至于调休,那都是后面需要考虑的事儿了,玩爽了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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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深巷
八天假期,安逸一如往年,有自己的安排。
这次的安排不同以往的学习规划,是为了给他哥即将到来的生日做准备。
作为一个想象力比较贫乏的少年,每年给傅今送什么总能折磨安逸好一阵,说投其所好吧,傅今如今看来也是无欲无求,总不能送他一份街头火拼大礼包。
安家向来又有钱,安逸便总也觉得贵重的礼物不如称心的礼物,不如亲手做的礼物来得有心意。
放假的第一个晚上,安逸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大半夜,下单了一堆名贵的手表相机球鞋,又旁敲侧击着问了问葫芦兄弟,几个半大小伙子冥思苦想许久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方武回了一句:【我觉得你送的,今哥应该都喜欢吧?】
安逸叹口气,就是知道送什么都喜欢,才更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了。
生日嘛,他也不知道还能陪傅今几个生日,下意识总想给他过得好些。
毕竟过一个少一个。
这么想着,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顶着俩半青不黑的眼眶,中午十二点才被傅今从床上刨出来。
傅今手里还拿着张冒热气的洗脸帕,不由分说先往安逸脸上一通擦,动作轻柔,嘴梆硬:“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早饭都不吃。”
安逸还是困,躺他哥腿上任盘,迷糊地咕哝:“我不信葫芦兄弟没跟你打小报告。”
傅今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笑了声,把人端起来坐着:“嗯,打了。”
他理了理安逸鸡窝似的头发:“不用费那心思。”
“你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
安逸木着脸,心底呐喊:说了十多年的话了!每年说一遍!烦不烦!烦不烦!
他从床上爬起来,免疫似的点头,跟着傅今出了房门。
其实他和傅今的生日没差几天,他当年也不是没提过一起过,就不送礼了,被他哥冷着脸严词拒绝。
好像,他哥总能找到一些稀奇古怪又称心如意的东西送给他。
安逸想着,极具目的性地刷着同城的内容,在一个晚上加小半个白天的努力后,才终于找到一个算得上顺眼的礼物。
下午的时候,两人都在傅今卧室里写作业,安逸趴在数学卷子上,拿笔头戳了戳傅今:“我明天出去一趟。”
“别跟着啊。”
傅今正看英语短文呢,抽空问了两句:“去哪儿?”
“主城那块吧。”
那有点远,傅今勾画了两个句子,偏头去看趴着的人:“注意安全。”
“回来的时候发个消息,我去车站接你。”
他也知道安逸出门估计是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去了,倒没强求非跟着,就是有点不放心。
安逸“嗯”了一声,才终于从卷子上抬起尊头,傅今拿余光瞥见一片黑,甫一转头才看清那片印在安逸脸上的数学题。
傅今:“……”
安逸看着他哥忍俊不禁的神色,摸了摸被盯着的地方,真诚发问:“怎么了?”
傅今咳了一声:“这个卷子,质量太差了。”
他摸索了半天没摸到一面镜子,只能打开手机前置给安逸看。
安逸甚至都没有勇气看第二眼,忙不迭从他哥身上跨过去,冲进了卫生间。
徒留一个憋不住笑的傅今,在卧室里翘着嘴角研究那张掉色的卷子。
这个油墨吧,说质量好,能在人脸上印得八九不离十,说质量不好,安逸试了各种洗面奶香皂肥皂沐浴露,脸都搓红了也没弄掉。
最后只能盯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哀怨地接受他哥的嘲笑。
多新鲜,二十一世纪有自己的墨刑。
傅今被安逸那个样子逗得不行,又有点心疼人通红的那半边脸,找了包带酒精的湿巾,让人先敷会儿。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傅行畏那几瓶酒精含量巨高的白酒开了来给安逸擦脸,才终于不伤脸地溶掉了那一片字。
变成一个酒香四溢的安逸。
闻着都快醉了。
给安逸气得再也不爱数学。
从此不愿拿满分。
去主城那天,傅今把人送到汽车总站,看人坐上位置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生怕人不回来了似的。
颠簸近两个小时的安逸,在主城区好好喝了多日没喝的奶茶,给傅今做生日礼物的时候也喝着,冷静地跟手里泥团做斗争。
他选了一个手工陶艺店,打算给傅今做个纯手工杯子,只要不摔坏,传十八代都没问题。
过程是曲折了点,好在店里面有专人教学帮忙,安逸毫无基础,消耗了大半天的时间,成品看起来至少还不错。
陶坯烧制后才能上釉,安逸今天就得回去,等不了它烧制,填了收货地址又买了杯奶茶,才慢悠悠往龙脊镇走。
奶茶在车上喝容易撒,安逸拎了一路,公交快到总站的时候没忘记给傅今发消息。
等了一会儿,傅今没回,估计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总站离龙脊镇还有五六公里的距离,这段路的公交收班很早,这个点已经没有了,安逸刚下车,就在站口被一群摩托围住。
他随便选了一量顺眼的,付了十块在日落前安全抵达龙脊镇。
除了被风吹得冷了些,一切顺利。
又给傅今发了条消息,手机电量告罄,安逸打开奶茶喝了两口,手机揣兜里往老街走。
这个点,千家万巷飘香四溢,安逸现在光闻都能知道是道什么菜,一个人被夕阳拖长了影子,走在小路上也觉得欢愉。
他心情还不错,刚准备从小巷的尽头走进老街,视线里陡然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
却黑竹竿形的,是钱铭洋。
安逸前行的步伐骤然顿住,腮帮子里还塞了几颗珍珠,嚼嚼嚼地看着朝自己走近的钱铭洋。
钱铭洋估计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看到落单的安逸,一脸惊奇地开了口:“哟,这不是安神嘛。”
“没跟傅今在一块?”
安逸皱着眉继续嚼嚼嚼。
没空搭腔。
但是钱铭洋前进一步他默不作声后退一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钱铭洋有点受伤地停步,摊了摊手:“别退了,那我们就这么聊。”
安逸点头,继续喝口奶茶压压惊。
钱铭洋开始铺垫:“你知道吗?”
“我很早就见过你。”
安逸终于咽下一口珍珠:“不知道。”
钱铭洋:“你不问问,我在哪里见过你?”
安逸摇头。
话都懒得说了。
“是在高一。”
“就在这里。”他指了指脚下。
安逸:“?”
他以前没来过这边吧?
钱铭洋显然很满意安逸一脸懵的表情,不自觉走近了两步:“是在傅今那里看到的。”
“他把你的相册揣身上呢。”
“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安逸警觉后退,摇头。
钱铭洋恨铁不成钢:“你会把兄弟照片宝贝似的护着?”
“就因为老子看了一眼,差点没把我鼻骨打折。”
安逸:“……”
持续后退。
钱铭洋步步紧逼:“他还写字呢。”
“酸掉人大牙。”
“傅今对你……”
他压低声音,越走越近。
安逸咬着吸管,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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