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逞什么能。
安逸是真被傅今这一摔吓到了,情绪太激动现在还烧着,虽说冷静下来了,看着却有些呆滞。
傅行畏得去公安局跟被抓走的两人对峙,剩下四个少年留在医院里照看,八眼泪汪汪。
医院病床就那么点大,傅今一张床上躺了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床沿还趴了四颗脑袋。
拥挤至极。
四个人动作一致,偶尔说两句话。
安逸的药瓶已经吊到傅今的床边,脑袋就趴在傅今有些凉意的手边,想了想,自己烧得手脚冰凉,唯有脸烫得绯红,遂用脸替他哥捂捂。
莫行远很是自责,自觉自家家事拖累了傅今,低声跟安逸道歉:“对不起。”
“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去把小馨接住就好了。”
安逸情绪也低,把脸埋进他哥手里,闷声道:“怎么会怪你?”
方武:“对啊,关你啥事,别啥都往自己身上揽!”
李世杰有气无力举起手:“我可以申请给你舅妈一拳不?”
莫行远一怔,随即着急道:“可以!对外就说是我打的!”
安逸眨眨眼,被这句话勾出点疲惫的笑意:“我也想打。”
其余三人听出一点安逸语调中的笑意,气氛终于没那么沉重,好歹轻快了起来,虽说都是些不可能获得实践的空话,好在望梅止渴,效果不错。
傅今醒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床边趴着的四个有一句没一句的人早就睡着了,一个没落,睡得整齐划一。
傅今倒还没意识到四肢旁都有人头,只是下意识想动一动手,发觉不对一偏头,才看见睡在自己手心的少年。
依赖又关切的模样,让傅今心头热得发颤。
只是睡得不安稳,梦里还惴惴地撇着眉。
于是傅今的眉心跟着皱起来,他忍着不适的疼痛坐起身,被床边的四颗脑袋小小震撼了一把,才揉了揉安逸的头喊他:“安逸?”
“醒醒。”
安逸本来睡得浅,几乎是一叫就有反应,弹射似的抬了头:“哥!?”
人一动,手边的输液管跟着晃。
精准吸引傅今的视线。
安逸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一点:“怎么样?”
“哪里难受?”
“还好,没什么感觉。”
傅今盯着自己床边挂着的输液管:“一,二。”
“你怎么了?”
他顺着输液管去捏安逸的手,人却把手背到了身后:“没事,发烧,小问题。”
傅今皱着眉没吭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很晚了,去睡吧。”
“我没事。”
“真的。”
安逸蹲在床边踌躇,不是很乐意走。
傅今伸手摸了摸安逸额头,温柔里透出些强硬:“还烧着呢,去睡。”
“是你手太冰了。”
安逸狡辩。
傅今没反驳:“嗯。”
“去睡。”
“难不成想跟我一个病号争一张床?”傅今见他不走,挤出点笑意揶揄。
“哦。”
“不想。”
“那……晚安。”
安逸取了自己的输液瓶走了,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耳尖连着脸颊红了些,有点热。
安逸刚躺下,傅今就喊醒了床上的另外三个脑袋:“都回去吧,我自己没问题。”
李世杰估计醒了得有好一阵,站起来晃都不晃一下,拉着还懵的莫行远和方武就准备跑,但就算是还懵的莫行远,也很坚定地站在了原地:“哥,我留下吧。”
几人都知道他愧疚,傅今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到椅子上歇吧。”
医院都有陪床的位置,睡起来总比趴床上好。
几个少年离开的回去睡,留下的就地睡,凌晨两点才正式入眠。
但傅今估计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身上的疼劲也上来了,在漆黑的夜里睁着俩眼睛铜铃似的精神。
听着耳边有浅淡的呼吸,和莫行远将打不打的鼾声,傅今动了动腿,踹了一脚躺在自己旁边的莫行远。
莫行远睡得也算心事重重,被踢了一下着急又晕乎地坐起来,还知道压低声音:“今,今,今哥!”
“咋了?哪儿不舒服?”
傅今摇头:“没。”
“睡不着,想问你安逸怎么回事。”
莫行远毕竟不是方武和李世杰那俩惯会说相声的,说的话真实得不行,一点不带添油加醋的。
“今哥你,摔下去的时候。”
“安逸被红毛拦住了,结果后面冲得比我还快,在地上摔了一跤,看起来很崩溃。”
何止,几乎算是连滚带爬地往傅今那儿跑,体测50米都没这么急。
“安神一直守着你,也就他能想起来帮你止血。”
“我们,吓得傻的傻,骂的骂,都没人想起来。”
“然后,可能是惊吓过度,你刚被抬上120,安神跟着也倒了。”
莫行远咬着嘴里的肉,诺诺:“不好意思啊哥,我们家的事,害了你和安神。”
傅今听完有些不是滋味,满脑子都是安逸,心里一片酸软,还是撑起身拍了拍莫行远的肩头安慰:“真不怪你。”
“救人这事得有人去。”
“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只是刚巧我跑得快了些。”
莫行远还耷拉个脑袋,傅今耐心即将告罄,下力拍了把他的头:“别想了,睡!”
莫行远:“……”
“哦,好。”
多有意思,半夜把人踢起来,完了又嫌人烦让人睡。
用完就丢。
无情至斯。
没办法,他现在没空处理莫行远的情绪。
自己脑子里的安逸还没理清楚呢。
他养大的弟弟,义无反顾往山崖里冲;被吓到高烧晕厥;一块手背扯得青紫;把脸埋在自己冰冷的手心里。
似乎,有些东西,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妄念。
傅今坐在床上,清亮的眸子看着隔壁床的少年,心底无声询问。
你也一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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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这样周四周五会比平常更忙
我就在想周四周五休息一下下 嘿嘿
第46章 拉扯
国庆八天假期,基本上就被傅今躺过去了,安逸有事没事就守着他哥,有时卷子都拎到傅今床边去做,看他精神状态好点的时候还会随机提问,搞得傅今躺着也痛苦,恨不得早点回屋。
好在年轻人身体底子不错,才算是逮着假期的尾巴回家里歇上了。
傅今从医院大门踏出来的时候,第一次觉得钰市灰蒙蒙的天甚得人心。
傅行畏没空来接傅今,他忙着公司的事,还建了个法务组专门负责跟陈大妈一家扯皮,誓不私了。
因此来接傅今的依旧是熟悉的几个少年。
这几天傅家孩子英勇救人的事迹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傅今收获了自回龙脊镇来最多的目光和赞誉,路上甚至有不少阿婆大妈往傅今一行人手里塞东西,塞完就跑,压根还不回去。
于是本来空着手回屋的少年,到家了满手的牛奶鸡蛋,方武手里还拎了一只老母鸡,咕咕叫,满院子蹦跶,和阿黄打了一架,弄得一屋子少年哭笑不得。
“慰问英雄”的物品在小楼一楼堆了一座小山,傅今还也不是,用也不是,只能等傅行畏回来自行处理,他赶走了葫芦兄弟几个,上了二楼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在医院躺的几天都只能擦,整得他浑身难受。
安逸见傅今第一时间冲进了浴室,想着洗洗晦气也是好的,便也洗了个澡。
两人最后在客厅相见,又是两条干净的汉子。
傅今跑得急,换洗衣物都没拿齐,干脆围了件浴袍出来,半敞不敞的领口,一身都是刚结痂的伤,锈红色的疤痕,异常显眼。
安逸倒是长袖长裤穿的严实,看傅今战损的模样,垂着眼睫问了一句:“你背后……”
缝了十几针呢,不能沾水吧。
傅今走到安逸面前拎起了他的一条手臂,接茬道:“注意着的,没碰水。”
他握住了安逸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往上推安逸的袖子。
安逸一惊,下意识想抽手出来:“干嘛?”
“看看。”
傅今的力道不容置喙,面色也有些严肃,安逸便没再挣,有些无语地站着任他哥撸袖子。
白净得近乎透明的手臂,肘关节一片青紫擦伤,也是同一只手,手背上那块被吊针扯出来的乌黑痕迹尚未消散。
傅今撇着眉,安逸没吭声。
他捏着安逸的手臂看了一阵,又看了看另一只手臂,半晌又蹲下/身,去捞安逸的裤脚。
神情严肃得仿佛是在勘验什么千年文物。
安逸:“……”
他有点不自在地退了两步:“没事。”
“都没破皮。”
傅今就蹲着往前走了两步,先握住安逸的脚腕才道:“没事还怕我看?”
安逸晃了晃脚,垂死挣扎:“……不用看吧?”
他哥抬眸瞥他一眼,这把直接不搭腔了,上手就开始挽。
安逸:“……”
他的脚趾在居家拖鞋里快抠出别墅了。
家居服宽松,傅今一下就能把裤子给挽到膝盖上边,果不其然,一双匀称瓷白的腿,膝盖紫绿色交叠,比茄子的配色还正宗。
另一条腿估计是主要着力点,淤青中间甚至破了块皮,现在都能看到红肿的血丝。
傅今看完脸青得跟安逸手背上那块有的一比,蹲着半晌没起身。
真煎熬啊。
安逸不太想开口,但又觉得他哥这会儿估计挺生气的,权衡之下还是吱了一声:“哥。”
傅今垮着张帅脸,只剩下个凶字:“嗯。”
没辙,安逸伸手去拽他哥:“起来。”
拽不动,人跟石头一样。
罚蹲似的。
安逸:“……”
两人的姿势真的很诡异,傅今一只手还握着安逸的脚腕,他只能无语望天,耳尖烧得滚烫。
好在脑子还没坏,安逸斟酌着来了一句:“哥,腿站麻了。”
沉寂半天的石头才终于动了,跟在人身后坐到了沙发上。
傅今还臭着脸,却没说什么,心道到底是怪自己,只是问安逸:“医生开药膏了吗?”
“开了。”
安逸惶恐后退:“我自己能擦。”
傅今点头,瞥见安逸发丝散开漏出来的一点耳尖。
寂静半晌:“为什么追下来?”
安逸被问得一愣,反问他:“我不该追下来吗?”
虽然傅今照旧没吭声,但是从他哥很诚实的表情来看,大概在说“是不该”。
安逸便皱了眉,有些来气:“只许你关心我,不许我担心你吗?”
“何况那么危险的情况,我……”
“我没有良心的吗?”
安逸凤眸又瞪了起来,胸膛几下起伏着,盯着傅今。
傅今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愣神,接受信息貌似很迟缓,说话也是一截一截的,看起来像摔傻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只是良心吗?”
安逸愤怒的情愫还没升上来,被这句话问得一愣,一双眼还睁得很大,脑子飞速运转,人却半个字没憋出来,下意识抿着唇,就只会冲他哥眨眼。
妄图用最纯粹的招数,“盯”回他哥的纵容。
傅今,当然会纵容安逸。
一如既往的,每次都这样。
人却笑得比以往每一次都真切,连一丝无奈的痕迹也没了。
他看着安逸些许躲闪的目光,和那点朝着脸颊蔓延的绯红,心下突然有了实感,难得飘然。
他想,或许大逆不道的,不止他一个人。
摔这一场,倒也算值,如果安逸没受伤的话。
那个晚上,心情颇好的傅今敲响了安逸的房门,不顾人的微末反抗和躲闪,替人上了药。
安逸好险红成一只虾子,脖子一直以惊人的毅力把脸埋在枕头里,可惜后颈也染了色,好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傅今一张瘫了十来年的脸,第一次把眼都笑弯。
他大抵知道了安逸的心思,而安逸,何许聪明的少年,虽则感情上比较木讷,逻辑却还好着。
他哥问了那句话,他就觉察出了不对的意味。
于是安逸便也猜到,傅今知道了。
可是,不行啊。
不能给他哥希望的,他们两个,先不考虑世俗眼光,便是在一起了,自己又能陪傅今多久?
傅今走后,安逸一身药味趴在床上,实在笑不太出来了。
他死后,是作为哥哥的傅今会更难过,还是作为伴侣的傅今会更难受。
他脑子转得滞涩,已经理不太清,追根溯源还是一句话——能不能不死呢?
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吧?
会吗?
可是心仪发来的三中考试卷子,虽然安逸记不清楚每一次考试具体的题目,但总体印象深刻的几道题没有变,甚至连编号,答案,出现的时机,都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真的会不同吗?
这一世,待在傅今身边,他生病的次数对比曾经,又确实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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