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下山
柳岸却觉得更难为情了,支支吾吾说了句自己去睡了就离开了,祝引楼也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气氛的走向有些不对。
夜半,祝引楼躺在新打的床上辗转反侧,心想着自己和柳岸说的平以相待对方到底有没有理解清楚是相待为友的意思。
不过祝引楼也能感觉得到柳岸确实不再像过去那样流露自己的情感了,可对方所做的一切一切又怎么解释呢?当真只是弥罪之请吗?
第二天,天光刚刚破云而出,祝引楼就起来了,他到暗道口那敲了敲铃铛后不久,柳岸就出来了。
柳岸看起来休息得不佳,脸色有些许灰,祝引楼便问了下,柳岸只说是早上还没醒明白。
两人出了山洞没几米就到了河边,祝引楼正准备脱鞋过河时,柳岸拦住了他,并指着另一头说有桥。
祝引楼回头一望过去,还真有座竹筒拢捆搭成的桥,可他昨日出来放风时,明明还没有看到这座桥。
“小心点。”
祝引楼跟在柳岸身后上了半米多宽的竹筒桥,不禁好奇道:“这里什么时候搭的桥?”
“昨天吧。”柳岸一边走,还时不时回头看对方的安危。
祝引楼低头看着步子,忽然瞥到前面人晃荡的手掌布着几道血色鲜明的划口。
“昨天下午还不曾看到。”祝引楼试探问。
柳岸一步跳下来了桥末,回身道:“有人连夜修的吧。”
“这荒郊野岭,谁会夜半修桥。”祝引楼小心翼翼的下了桥,“倒是造福我们了。”
按理来说,过个河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术法的功夫,但此时祝引楼还法力全封尚未恢复,和凡人无异。
至于柳岸,祝引楼也不太清楚,反正相处下来的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怎么看到对方行过什么术法,一饭一粥、一水一茶样样都是柳岸亲力亲为,也和凡人的日常生活起居无异。
“可能吧。”柳岸看起来不太乐意继续这个话题。
走了几步路,祝引楼又问:“这若是落雨发洪水,这桥怕是留不住。”
“留不住也是常态,再搭一个就是了。”柳岸说。
祝引楼紧追话题,“那下次搭桥,可否让在下也出份力?”
“砍几棵竹子的事,不用这么……”柳岸说到这,突然噤声了。
祝引楼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确实没错后,也不拆穿对方,于是换了个话题:“白主既然名取《竹枝词》,在下之前倒是联想到一事一人。”
“江水平吗?”柳岸直言道。
没想到对方一语言中,祝引楼干脆也开门见山了,“之前在苍南时,确有其感。”
柳岸随手摘了片叶子,也不遮掩全当故事讲说:“他是我的表兄。”
这是祝引楼没想到的可能,震惊之余他忍不住多嘴:“那么之前……”
“嗯,当时介于……那人在,我与水平不便相认。”柳岸说道,“我与他虽为亲信,但各有所立,不便在外透露关系。”
“那么说,江道医和符王是同门血亲了?”
“嗯,他母亲是我姨亲,父上是诸天脉系道医,所以他生来就在天上了。”
祝引楼点了点头,颇感纠结又问:“那江道医先前说的榆树开花一事,如何了?”
柳岸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喜后又藏了起来,无常道:“仙君还记得。”
“那白主现在,如何了。”
“仙君这是关心我吗。”
祝引楼不假思索,诚恳答应:“算是的。”
“早就空了。”柳岸释然而笑,丢掉了手中的叶片。
祝引楼没听明白,“何物空了?”
柳岸步子定住,然后向祝引楼伸出了手。
“这。”祝引楼看看对方的手,又看看对方已经明示到位的表情,犹犹豫豫的将手递了过去。
柳岸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然后引着对方的手掌心,直接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气氛突然陷入静默,祝引楼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但很快,祝引楼也突然明白了对方说的“早就空了”是什么意思。
柳岸竟然没有心跳声。
看到祝引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柳岸就放开了对方的手,并加以解释说:“当年技不如人,心肉俱损,后来才觉,本心向明月却无缘明月,空了就空了吧。”
技不如人……说的是赫连吧,时至今日祝引楼都没想明白当初赫连是怎么把柳岸打出那个程度的致命伤害。
“无此心器,也不碍事吗?”祝引楼别开脸,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柳岸也回身继续走,“会有些吧,问题不大。”
这话说得轻松,但平白无故少了一颗器官怎么会没有影响,但在这种事上作出关怀只是多余之举,祝引楼还是拎得清的。
两人相顾无言的走了一段路,柳岸就提议先歇会,祝引楼感觉自己还能走,但还是顺了对方的意思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一棵倒下的枯木干上,周遭全是灌木,突然祝引楼脚边的一簇草垛动了一下,露出一节蛇尾巴,吓得祝引楼直接跳到了枯木干上。
柳岸也紧张极了,生怕对方站不稳掉下来。
见那动静没了一会儿后,祝引楼才心有余悸的坐回去,有些许尴尬道:“见笑了。”
“不会。”柳岸手已经伸到了对方背后,想拍一拍安抚对方,但还是放下了。
为了缓解刚才的冒失,祝引楼便主动问起柳岸手心里养的那两条蛇。
“我成人形时,它们便出现在我体中了,可能是受我父亲影响的原因吧。”
祝引楼一知半解的,“那它们一直都在阁下体中?”
提到这个事,柳岸明显挺开心的,“嗯,养在我手心里。”
“我能看看吗。”祝引楼冷不丁问道。
柳岸不太相信的看着对方,又看了看刚刚蛇爬过的那个草垛,好像在问:你确定?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祝引楼干笑了笑。
“方,方便的。”
祝引楼就这样看着他,柳岸也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好像平生第一次成功讨到了心上人的欢心。
柳岸伸出自己的手掌,紧接着两只白色的幼蛇头就从他袖口处探了出来。
在此之前,祝引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见到这两颗小脑袋时,却完全没有刚刚见到那节蛇尾的惧怕,反而想摸一摸。
“他们有名字吗。”祝引楼问。
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在咫尺,尽管有过无数次近距离相处了,可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自然温馨。
“有。”柳岸直勾勾盯着对方聚精会神的脸,感觉自己空荡荡的心口好像掀起了风声。
祝引楼壮了壮胆,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两颗手拇指大的脑袋问叫什么。
然而在祝引楼点到那两颗幼蛇脑袋时,他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变相等于点到了柳岸的体肤上,毕竟他与两条小东西是一体共生的,蛇身感受到的,他自然也能感受到。
“左边的叫一清,右边的叫二楚。”
柳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因为祝引楼已经由点到抚摸蛇身了。
祝引楼仍不知情的轻抚着蛇背,笑道:“好别趣的名……”
“字”还没说出口,祝引楼的唇就被面前人突如其来的堵住了。
第八十四章 像他
祝引楼想都没想就推开对方了,他连忙挡着嘴,慌张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柳岸脸也白了,深感自己太冲动了,他站起身来,无地自容道:“是我越界了。”
“……”
祝引楼只觉得太惶恐了,面红耳赤的拔腿就走。
柳岸也不敢多说话了,只能慢一步紧跟其后。
对方是何居心祝引楼不是没想过,只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期许两人能淡之相处,事出东窗了一时半会还是无法面对。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久,幸好路就一条,否则祝引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头问路。
祝引楼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酸发疼了,再走下去恐怕情况变本加厉不说,要是折了就麻烦了。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停下来,两人僵持成这样,也是够烧人心肺的。
“啊额——”
伴随着一阵动静,祝引楼回头一看,柳岸衣服被路边的荆棘藤勾住了。
柳岸也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手忙脚乱的瞎扯勾在他下衣摆的刺藤。
心里建设了一番,祝引楼觉得这是个打破僵局的好契机,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我来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但祝引楼还是蹲下身去上起手来了,柳岸也没继续站着,而是半跪一膝和对方平立。
“好了。”祝引楼将碍事的藤条折到枝干里,“多留意些脚下吧。”
柳岸闷闷的点了点头,“歇会吧。”
“好,好的。”
终于能歇会了,祝引楼坐在一块石头上心里松了口气。
因为前边那事儿,柳岸没再敢和对方并排坐着,而是背对着对方坐到两米开外。
“还有……多远啊。”祝引楼主动找话。
柳岸不知道在倒腾什么,“快了,约莫一里路吧。”
太阳已经出来了,今天看起来是会是晴空万里的走向,祝引楼说休息好了后,柳岸便摸索着什么起行了。
这会儿祝引楼自觉走慢了些,渐渐的两个影子终于排到一块了。
期间,柳岸屡次看了身侧人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主有什么话就说吧。”祝引楼自然早就察觉到了,光是酝酿这句话就憋了好久。
“想……”柳岸音色腼腆,“给仙君看个东西。”
“什么。”
柳岸手背在腰后走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拿了出来,他手握成拳慢慢打开,一只鹅黄色的蝴蝶正在他手心上轻轻煽动翅膀。
“这是月蝶?”祝引楼惊喜道。
“正是。”
祝引楼瞬间就看得入迷了,“这里竟然还有这等仙物。”
“仙君喜欢吗?”柳岸半蜷起五指生怕蝴蝶飞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如蝶乎。”
“把它带回去,养在洞里吧。”柳岸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这荒郊野岭的,这等生灵遭不住惊蛰来雨的。”
祝引楼眼睛一亮,“这养活得了吗。”
“自然是可以的。”柳岸自信道,“有我照应放心便是。”
祝引楼从对方手中小心谨慎的接过了蝴蝶,柳岸便马上去折了些草叶编了个简易的草笼将其放了进去。
提着杯子大小的草笼没走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山下集市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祝引楼一时间还有所不适应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儿吃午饭,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这里的民生环境。
祝引楼看对方才吃了几口就撂筷子了,想到对方平时也是如此,忍不住问道:“白主向来都吃这么少吗。”
“嗯,我天生不易消化。”柳岸温色,手在桌子底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腹腔。
祝引楼也没多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自顾自的吃到了八分饱,吃完了才说一句:“这东胡人的口味倒是特别。”
“吃不惯吗。”柳岸给对方倒了一杯水。
祝引楼自然而然的接了水,“倒也没有,只是吃惯了白主的手艺。”
趁对方仰头喝水的片刻,柳岸难藏得意的笑了笑。
出了食楼,祝引楼便问起屏风去何处购买,柳岸却说不急,先去逛逛看看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毕竟难得来一次。
“你有钱吗?”祝引楼几乎是脱口而出,甚至连刻在骨子里的礼节礼数都给忘之脑后了。
柳岸却觉得这话听起来颇为怜人,他一本正经道:“用之不竭。”
“哦——”祝引楼拖长尾音,为自己的言出唐突感到羞耻。
“仙君有什么想买的,尽管拿便是。”柳岸立马强调。
“不,不用了。”祝引楼咳了咳,“不劳之人,怎可享他人之禄。”
柳岸想了想,立马改口说:“那全当我借给仙君的了,日后仙君再还我便是,既然决定停步落脚了,来日方长的,吃穿物用比比皆是。”
这倒是说服祝引楼了,昨日他确实和柳岸提过这两年打算先在山上落脚,一边静养一边再慢慢做稍后的去向和打算。
“那就先借白主私财一用了。”
这话一说开,祝引楼也放开了手脚,看到需要的、可能用上的、有趣的、物美价廉的……一样不落的全部拿下了。
“这个多久能做成。” “半月就行。”“那这三个花色,全部按当下的样式做,半月后我来拿货。” “好嘞好嘞。” “还有……”
柳岸正在跟货铺里的裁缝说话,回头却发现祝引楼不见了,他紧张的跑上二楼找人,所幸一上楼就看到了祝引楼在一堆地方特色杂货中挑挑拣拣。
他松了一口气,过去询问道:“仙君可有寻到中意之物?”
“这个给你。”祝引楼从自己脚边的一堆杂物中找出一个小黑罐子递给对方。
“这是什么?”柳岸接过来打开闻了闻,“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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