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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府离开后，沈义又带着秋弃命马不停蹄的赶往燕家的米庄。
他们到时，燕知杰正坐在大堂中翻着账本，脸上的哀愁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燕老爷。”沈义远远的喊了一声，燕知杰立马抬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义。
他意外的看着沈义，连忙迎上前，道，“沈道长怎么来了？”
沈义四处看了看，皱了皱眉，“先前忘了处理米行的事了，今日过来瞧瞧。”
燕知杰松了一口气，学着沈义的模样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的问，“那我这米行有什么不对劲的？”
沈义摇摇头，神色难得严肃，“早日去自首吧。”
闻言，燕知杰皱眉，连连摇头，后退几步，“我……那我的妻儿怎么办？我不能……不就是一个戏子吗？”
“戏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沈义扭头问他，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看样子像是有些生气。
秋弃命疑惑的看着沈义，他还是第一次见沈义如此恼怒。
可事实就如同燕知杰说的那样，不过是个戏子，自首又能怎样？他家有钱，一个戏子的命罢了，有几个人会在意呢？
“没人会在意的，求求您了，您放过我吧。”燕知杰哀求的看着沈义，希望他的可怜能引起这个心善的道长一丝怜悯。
沈义抬手指了指米行中堆着的一堆坏掉的米，道，“不想放过你的人不是我，是被你害死的所有人，若不去自首，定要祸及你妻儿的。”
秋弃命顺着沈义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米面之上附着浓浓的阴气，那阴气与他的阴气不太一样，是纯净的黑色，比他的阴气要干净些。
那是怨魂的阴气，是怨气太重的鬼，怨气消散就能去轮回的的鬼。
听到沈义的话，燕知杰害怕的抖了抖身子，“我给您钱……您帮我打散他们……我可以给您钱……”
这次，沈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秋弃命抢先了，“我家主人不缺你的脏钱，你自已作的孽，自然要你自已去平息，凭什么拉我家主人下水？”
他说话的速度有些快，声音低沉无比，像是不太开心。
沈义认真感受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秋弃命的不悦。
那鬼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27章 萧南川会在意的
沈义无奈的看着燕知杰，缓缓吐了一口浊气，道，“做了错事自然要付出代价的，若非是你这次谋害张玉生，也引不来萧南川，那些被你压在米行下镇宅的魂魄便是他放出来的，他是个喜欢见义勇为的邪修，就喜欢帮怨鬼平事，且手段激进。”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道，“一般他出手，定是要家破人亡的，你真的想叫你的妻儿为你陪葬吗？”
闻言，燕知杰慌乱又愤恨的摇头，“不……不是，明明都是这样的，做生意的哪个不会杀人镇宅？为何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秋弃命上前两步，走到沈义前面，将沈义挡在身后，对燕知杰道，“任何人都不行，都会受到报应，你若是冥顽不灵，我有办法叫那些怨鬼变强，到时候将你以及你的家人都逃不掉。”
燕知杰第一次见秋弃命就觉得这个人冷冰冰的，像个恶鬼一样可怕，如今被他这样盯着，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点都不敢动弹。
“明明都是这样，怎得我就不行？几条人命而已，有谁会在意？都是我家的奴隶，我要杀也就杀了，哪条律法规定主人不能杀奴隶？就连沈道长你不也养了一条奴隶吗？”
燕知杰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直直打在他的脸上，冻的他哆嗦一下，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与那阵阴风一起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被吓得没站住脚，腿一软，猛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秋弃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忍不住的往后挪，想要离秋弃命远一点。
“你说的对，在主人眼中奴隶就如同野狗。”秋弃命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平静的可怕，就连表情也没有异样，“但同为人类，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
沈义觉得今日的秋弃命有些不对，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出于担心，他默默上前，握住了秋弃命的手，默默为他输送灵力。
沈义的手与秋弃命的差不多大，但十分温暖细腻，秋弃命身子猛然僵住，脑子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想不起来他想要与燕知杰说的话是什么了，原本压抑的胸口也不疼了，只觉得手中传来的灵力叫他全身舒适。
“我买了他们，给他们吃，给他们喝，他们就是我的牲口，我怎么不能杀了？不都是这样的吗？”燕知杰皱着眉道。
明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凭什么到他这里便是错的了？
说到底，他觉得他杀的人只有张玉生一个，要自首也应该是自首他谋杀了张玉生，就算他自首他杀了几个家奴，也不会有官差管的。
“就算我去自首，我杀了几个家奴，又有谁会管？无人理会的。”
闻言，秋弃命缓缓握住了那只没被沈义抓住的手，可能是力气有些大，那只手微微颤抖着。
“你说得对。”沈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秋弃命一眼，那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身上的鬼侍契告诉他，他的鬼侍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无人在意他们的，但……萧南川会在意的。”
沈义一开始只是看出了燕知杰杀人镇宅，但他并不知道他杀的居然是买来的奴隶，律法之上，主人确实可以随意处置这些奴隶，不会有人在意的。
想到此，沈义又忍不住心疼身旁站着的鬼魂了，那人生前定也是遭到了类似的不公。
“沈道长，您帮帮我，帮我打散那些鬼魂，他们太坏了，糟蹋我家粮食，您就帮帮我吧。”燕知杰感觉腿不怎么软了，便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一双眸子紧紧望着沈义，希望这个道长在知道对方是奴隶之后能帮帮他。
但沈义现在的心绪十分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奴隶就像是畜生一样的存在，以前他接触的少，他便不怎么在意过，如今，遇到了秋弃命，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苦的，见不到希望的。
他又一次痛恨自已有了一点成就便蜗居一方，自以为修的极好，却看不见真正的疾苦，若非是秋弃命找上门来，他怎会在意这群生来就要任人践踏的人呢？
“我帮不了你，他们并非恶鬼，我不能打散他们的魂魄，怨魂要等到他们怨气消散才行。”沈义十分无奈的摇头，自从来到梨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头疼过了，许是镇子太小，他以前居然从未碰到过类似的事情。
若不是萧南川出手，还不知这些魂魄要被镇压多久。
邪邪正正的，最终居然是个邪修帮名门正派处理他们忽略的可怜怨魂。
“断你一手一脚，平他们怨气，你可愿？”一旁的秋弃命忽然开口，他微微歪头，冷冰冰的注视着燕知杰，此刻秋弃命的声音对燕知杰来说简直就是恶鬼低语，吓得他忍不住又哆嗦一下。
燕之杰慌乱的摇头，恐惧的看着秋弃命，紧接着，求救似的目光看向沈义，“求求您了，沈道长，救救我吧。”
沈义垂头不语，他感觉到了，那些怨魂的不甘与愤怒，在萧南川的术法加持下，他们的怨气在变多，若是任由这些怨魂发展，要不了多久恐怕会成为一群恶鬼，到时候，只能如同秋弃命一样，久久的困在世间，直至消散。
他们生前受到的主人家的恩惠远远抵不上死后化为恶鬼所要付出的代价。
见沈义似乎不忍心说什么，秋弃命道，“实在不行，你为他们立个冢，子孙后代日日为他们供奉，直至怨气消散，这是他们最大得让步。”
沈义有些意外的看着秋弃命，实在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那些不肯露面的怨魂的想法，待此事了了，他定要好好问一问。
闻言，燕知杰连连点头，“只要不杀害我们一家性命就好，怎样都行。”
秋弃命冷冷的看着他，不再言语。
“燕老爷，去自首吧，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沈义像是在叹息，又像是无奈，他温和的语气完全掩盖不住他心中的无力感。
今日若是没有秋弃命在，这种事处理起来是十分麻烦的，怨鬼不能杀，燕知杰又不愿妥协，他只有三个选择，第一，保护怨鬼，牺牲燕知杰，第二保护燕知杰，等怨鬼化为恶鬼后再将其铲除，第三便是与怨鬼周旋，威逼利诱他们放弃怨念早日投胎。
但这种事，失败居多，那些怨鬼见是害他之人请来的修土，会觉得沈义是来杀他们的，因此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肯妥协。
但今日有了秋弃命，他什么都没有做便解决了此事，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着，他扭头看了秋弃命一眼，就算化为恶鬼了，难不成就注定要被铲除吗？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才是受害者。
“弃命，我们走吧。”
第28章 若是属下，定不会参与此事
离开米行，沈义思绪依旧凌乱，他不知道到这种情况底是保活人燕知杰，还是几只可怜的鬼魂。
这一点，他是远远不如萧南川的，如果是他，他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定会保受欺负的一方。
可，燕知杰是活人啊。
到底是活人重要，还是鬼魂重要？
鬼魂生前难道不是活人吗？
“如果是你，你会保谁？”沈义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秋弃命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道，“若是属下，定不会参与此事，所以主人的问题属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若是主人，属下觉得定是全都想要保住的，所以属下才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闻言，沈义忽然觉得思绪畅通了，他居然陷入了死胡同中，他为什么要在虚假得设想中做无意义的选择？现实明明是好的结局，不存在若是秋弃命不在的假设。
即便有这种假设，他也定会寻找其他方法保全所有。
“你做的很不错。”沈义道，“今日多亏有你。”
秋弃命受宠若惊，“主人谬赞了。”
“对了。”沈义道，“你是如何与那些怨鬼交流的？我不见你身上有灵力流动。”
秋弃命抬头看沈义的背影，眸光流转，居然比平时温和了许多，“鬼魂之间有特殊的交流方法，鲜少有人类知晓。”
“原来如此，倒是我见识浅薄了。”
“并非，只是鬼界不允许鬼魂向人类透露此事，所以才会鲜为人知。”
“那你还要与我说？”沈义好笑的与秋弃命开玩笑，道，“不怕被鬼界的恶鬼查到吗？”
“他们打不过属下。”秋弃命冷酷的开口，模样十分自信，倒是叫沈义觉得有趣。
他大笑几声，“哈哈，那倒是好，我可就不用担心你被抓走了。”
秋弃命脚步一顿，虽然只是沈义的一句玩笑话，但还是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的生死无人在意，甚至还有恨不得他去死的，但眼前之人，却说会担心他。
无人在意的恶鬼终是找到了被在意的感觉。
他的心中胀的难受，却无比满足。
“属下不会被抓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了，但不仔细分辨是无法听出来的。
沈义并未察觉到秋弃命的异样，好奇的问道，“你是如何说服他们同意立冢的？”
秋弃命道，“属下说，若是他们不同意便把他们全都打散，他们怕了，这才同意的。”
沈义忽然回头看秋弃命，他的表情淡淡的，但又带着些温和，“不可以真的这样做，只有万不得已时才可以选择舍弃。”
“是。”秋弃命道，“属下明白。”
“只是属下不明白，他们的尸体已毁，立冢后他们怕是吃不到香火的。”
“确实是这样，那些鬼魂怕是并不知晓这些才提出的要求。”沈义道，“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此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有些麻烦。”
秋弃命不解，问道，“要怎么做？”
沈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秋弃命，道，“需要特殊的香，并在牌位底部刻画一个阵法即可。”
“我今日先回去准备，待准备好了再去为他们立冢。”
秋弃命扫了一眼略显空荡的大街，提醒道，“主人还未用午膳。”
他害怕沈义为了忙活那几个小鬼魂的事忘记了用膳，实在忍不住便开口提醒了。
沈义嘴角一勾，笑着看秋弃命，道，“你若是不提醒我倒是真的要忘了此事了。”
秋弃命没敢抬头看沈义，便错过了他脸上明媚的笑容，只垂头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事情。”
“走，前面有酒楼，他家的酱鸭最香了，今个带你尝尝。”
闻言，秋弃命立马想起上次在戏影阁吃糕点时主人拉着他的手蜻蜓点水的模样，他忍不住握紧了上次被吻过的手，像是想要将这只手捏碎。
“多谢主人好意，属下是鬼魂，可以不吃。”
“尝一尝而已，你定会喜欢的。”沈义在前面慢悠悠的走，语气也是慢悠悠的，“你不用担心吃这些东西对你的魂体不好，吃个味道，有我的气息加持，进你身体的食物就会被你的阴气烧成灰烬，你吃这些东西不会很难受。”
鬼魂是不能吃人类食物的，虽说吃了不会魂飞魄散，但会如同万虫啃食般痛苦，一般没有哪个贪吃鬼愿意受这个罪。
秋弃命没有口腹之欲，他不愿意为了一口没什么意义的食物折辱他的主人，他那双手肮脏又粗糙，碰一下都会觉得硌手，他舍不得那人再做出上次那样的事了。
“属下不吃。”秋弃命这次拒绝的有些生硬，语气干巴巴的，像是个装腔作势的小猫，看起来凶极了，实际上心里怕着呢。
“不爱吃？”沈义认真的想了想，“还有叫花鸡、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酱肘子、肉末茄子，这些都不错。”
沈义说的都是他吃过的，并且觉得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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