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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想到这个恶鬼跪在其他人面前祈求度化时，会被一脚踢，或是恶语相向，就觉得胸口无比的疼痛。
可这个犟鬼还要一个一个的去求。
“你……真是个犟鬼。”沈义紧紧握住那人的手腕，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秋弃命垂头，继续道，“属下并不像主人说的那样，属下是想作恶的。”
一时间，沈义只觉得嗓子干涩，像是哑了一样，居然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许久，他才找到自已的声音，“不必为自已的邪念忧心，邪念虽生，但你并未去做，并不算邪，这些邪念是你修行道路上必须遇到的，克服邪念，亦是修行。”
秋弃命抬头看着沈义，认真的道，“属下以后也不会想了。”
沈义动了动手指，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秋弃命的头，“日后便跟在我身边，我定会渡你。”哪怕散尽修为……
头上温柔的触感叫秋弃命立马想起初见时沈义的抚摸，那日，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多谢主人，属下定会好好修行。”
沈义笑了笑，抓住了秋弃命的手，故作轻松的道，“走，带你在村子里走走。”
“是。”
二人手拉着手在村子里闲逛，有村民遇到他们便上前打招呼。
“沈道长来了啊，快快去村长家里坐坐，凳子都搬好了，好些人都在那。”
沈义婉拒，“晚些再去，我带他走走。”
那人像是才见到秋弃命一样，瞥了一眼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不解的道，“这位是？”
“秋弃命，是我的侍从。”
那人点头，眸子却仍然落在两人的手上。
秋弃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义握着他的手已经许久了，他动了动想要抽出来，那人却握的更紧了。
“他不认路，怕他丢了。”沈义解释道。
秋弃命只好垂头听沈义胡扯。
他可是暗卫，认路是最基本的，不认路的暗卫全都死了。
那村民闻言哈哈大笑，“丢在咱们村子肯定不会有事，马上就能给您找出来。”
沈义也笑，道，“要是真跑丢了，我可不知道去哪找。”
闻言，秋弃命忽然握紧了沈义的手。
待那村民走后，沈义便拉着秋弃命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走了一会，秋弃命忽然开口，“属下在以前住在鬼界东街，十三路的千秋楼中。”
闻言，沈义愣了一下，打趣道，“你还真的打算走啊？”
这下轮到秋弃命发愣了，他刚才听沈义说不知去何处寻他，所以他才要说清楚自已的住处，但他忘了，他可以永远不离开。
“属下永远不会离开主人。”
沈义笑了一声，那声音十分愉悦，似乎因为秋弃命的话感到很开心。
二人手牵着手走了许久，久到沈义觉得秋弃命已经忘了下午说的话。
丰收会是在村长家举办，沈义他们到时丰收会早已开始了，男人们围坐一团唱着歌，女人们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唠家常。
他们来时没有一丝动静，只有孩子们眼尖的看见他们，老远就大喊，“沈道长和弃命哥哥来了！”
沈义轻轻松开秋弃命的手，摆了摆手，示意孩子们过来。
那些孩子便一窝蜂跑来了，嘴里沈道长弃命哥哥的喊着。
“过来说说话。”沈义又对秋弃命招手。
秋弃命听话的走过去，在沈义示意下坐到了凳子上。
“沈道长，你们前一段时间去镇上是不是抓坏人去了？”有孩子趴在沈义的大腿上，睁着疑惑的眸子望着他，
沈义不说话，拍了拍秋弃命的胳膊示意他来说。
秋弃命知道沈义的用意，垂眸颔首，酝酿许久，才缓缓开口，“是，抓坏人去了。”
第40章 不存在的如果
“坏人干了什么啊？”小孩子天真的看着秋弃命，期待着他口中将要吐出来的故事。
秋弃命抬眸看了一眼说话的孩子，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无恶意，那孩子便悄悄瑟缩一下，见状，秋弃连忙垂头，不再抬头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杀了镇上一个唱戏的。”
“啊？是不是张玉生？俺之前跟俺娘去镇上听说了，是不是许员外杀的？是他纵马杀人，然后怕被官府抓住藏起来了？”
秋弃命摇头，不疾不徐的道，“不是他，是燕老爷做的，他给许员外的马吃了疯马草，又在张玉生身上放了一个疯马草制成的香囊，这才叫那马儿将张玉生踩死。”
那些孩子们全都惊讶的张大嘴巴，紧接着，有孩子追问，“那……那燕老爷遭到报应了吗？”
“嗯。”秋弃命点头，“他被关进大牢了，永远都出不来了。”
“那许员外呢？”
“死了，做了坏事被人杀死了。”
孩子们又是唏嘘一片，讨论着燕老爷真坏，张玉生多可怜，叽叽喳喳的，叫人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
其中有个看着才四五岁的孩子，抓住秋弃命的衣角，仰着头问他，“是大哥哥的沈道长一起抓住坏人的吗？”
秋弃命看了看抓住他衣角的小手，抿了抿嘴道，“是。”
“哇！好厉害！”
听着秋弃命说出来的故事，孩子们笑成一片，很快就和秋弃命混熟了，拉着他的衣角哥哥哥哥的喊着，胆子大的还要缠着秋弃命继续给他们讲故事。
“弃命哥哥，你是不是跟沈道长一样厉害啊？是不是也会抓妖怪抓恶鬼啊？”
秋弃命扭头看了沈义一眼，那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听这个恶鬼缓缓开口，“会，我都会。”
“好厉害，太厉害了，那大哥哥能不能教我抓妖怪啊？”
“不可。”
“为什么啊？”
“因为我的术法你们学不了。”
看着那人站在孩子中央，局促的不知手该放在何处，却还要故作镇定的回答他们的问题，沈义只觉得十分有趣。
明明不善言辞，却要努力和孩子们相处，那模样像极了刚刚学步的孩子，努力适应着新的东西。
这边秋弃命与孩子周旋，那边沈义很快就被大人们拉走了，不少人举着酒杯敬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沈道长，若没有你，便没有如今的村子，我敬您一杯。”
沈义笑着举杯，“张伯客气了，份内之事罢了。”
待沈义喝完一杯，便又有人来敬酒，所有人都知道沈义酒量好，便没有收敛，纷纷跑来与沈义敬酒。
坐在孩子堆中的秋弃命远远的看着沈义，眸子不知是被篝火染的还是怎么了，竟涌出无限温柔，似要将沈义溺死。
有孩子眼尖的注意到了秋弃命的目光，以为秋弃命是担心沈义，出声安慰道，“不用担心的，沈道长酒量可好了，全村人都喝不过他的。”
秋弃命一眼就能看出沈义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只是他将酒气用灵力逼了出去，所以才会造成千杯不醉的假象，所以对于沈义会喝醉这件事，他并不担忧。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出声安慰的孩子，缓缓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小孩子立马笑起来，“不谢不谢，弃命哥哥太客气了。”
丰收会只到亥时就结束了，人们分工明确，女人们收拾着桌子，洗刷盘子，男人们则是将收集来的凳子桌子一一送回去。
沈义见都散场了，他也拉着秋弃命往回走。
晚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将沈义的一片衣角吹起，落在秋弃命的衣服上。
月亮高悬在空中，洒下的银光照在沈义与秋弃命二人身上，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拉长，最终紧紧相融。
秋弃命从他的储物阵法中取出一件斗篷，“主人，天冷，穿衣。”
沈义看着那人手中的黑色斗篷，忽的想起回观时秋弃命给他的那个斗篷，也是黑色的，接着，他又忍不住打量秋弃命，这人对黑衣倒是执着。
他接过秋弃命的斗篷，道，“多谢。”
“主人客气了。”
“你能弄到衣物，为何身上却是灵力幻化的衣裳？”
“属下穿不得这样好的绸缎。”
沈义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在夜色中，他的身形竟显得有些单薄，“有何穿不得？你可是鬼界强大的恶鬼，谁能奈你何？你只管穿就是。”
秋弃命垂头看着自己身上用灵力幻化出来的衣衫，虽然看起来和普通衣物没有区别，但若是灵力不稳，这衣物没了维持，便会化为灵光，随风消逝。
可他觉得，这点灵力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那上好的灵丝织成的绸缎他每次穿在身上都会觉得浪费，久而久之，便不想再穿了。
“属下……”
秋弃命还想说什么，只听沈义又道，“我屋里还有一些灵丝，改日给你织一件衣裳出来，我看你喜欢黑色，就做件黑衣如何？”
“不……属下就这样，可以的。”
沈义道，“我想给你，无关你是否需要，你若是不喜，丢掉就好。”
秋弃命哑然，沈义送他的东西，他怎么舍得丢掉呢？
“不会的。”
他喃喃的开口，声音刚发出就被风吹散了，就连听力过人的沈义都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沈义问。
秋弃命道，“属下多谢主人好意，能遇见主人，是属下三生有幸，属下感激不尽。”
听到秋弃命的话，沈义想起那人白日说的话，明明艳阳高照，可秋弃命说出那些话时，印在他回忆中的画面却看不见一丝阳光的影子，灰蒙蒙的，只叫人胸口发闷。
他见过许多不公与冤屈，就连上次的十个孩子都未能让他这般心痛。
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总能轻而易举的让他觉得可怜。
如果，那日他没有去遇仙观。
如果，他没有遇见他。
那么秋弃命还能坚持多久？
是继续去找人渡他，还是去四处害人，报复天道呢？
对于这些不存在的如果，沈义无从知晓，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
第41章 灵丝
回到神观后，沈义就翻箱倒柜的找出了曾经一个怨鬼送他的灵丝，他还记得，那时他只不过顺手帮了她一点小忙，那鬼就将他仅有的灵丝给他了。
灵丝这种东西，是成了精的蜘蛛吐出来的丝，修为越高的蜘蛛吐出来的灵丝越发昂贵，由于蜘蛛精不多，所以灵丝在鬼界是十分难得的，经常被鬼物们拿来做衣服或者掺和点怨气，做成稀有的美食。
之前秋弃命给他的那件斗篷就是用灵丝制作而成的，今夜给他的那件也是。
由此也能看出，秋弃命在鬼界应当是十分富有的。
沈义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灵丝，脑中想起那人平静无波的眸子，总觉得心越发的乱了。
他自以为自已年少有为，心性极稳，可终究只是一叶障目，作茧自缚。
他只游历了三年便定居于此，在一个和谐的地方看苦难。
三年时间，怎够他看清人间？更何况那时候他才十几岁。
沈义轻叹一口气，拾起桌子上的灵丝，双手捻着灵力将灵丝织成布。
这一夜未眠的不止沈义，秋弃命被安排在沈义隔壁的房间，他没有看书也没有打坐，只呆呆坐在凳子上看着靠着沈义的那面墙。
他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但仔细看去，他的眸子空洞洞的，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如此，他枯坐一夜。
直到第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他难受的眯了眯眼，像是刚回神一样，迷茫的看着四周，像是个提线木偶般僵着身子走了出去。
秋弃命只扭头看了一眼隔壁的大门，便抬脚往厨房走去。
他去时萧南川已经在生火了，白净的脸上弄的灰头土脸的，头发也被火烧焦一截。
“你怎么来了？”萧南川一看见秋弃命，脸立马就沉下来了，脸色臭得要命。
秋弃命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看了一眼，“水放少了。”
萧南川掐着腰理直气壮的道，“你一个恶鬼懂个屁，米粥就是要稠一点才好吃，烧的跟水一样的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喝水。”
秋弃命疑惑的歪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主人说你做的是猪食。”秋弃命毫不客气的拆穿他，然后弯腰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放进锅里。
看着秋弃命毁了他的米粥，萧南川气的跳脚，“你……你这恶鬼……你懂什么啊你，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秋弃命甩出一个刀眼，威胁意味满满，仿佛只要萧南川再说一句话他就要打他了。
见状，萧南川十分有骨气的闭上了嘴，悄悄的后退几步，从厨房后门摸出去了。
秋弃命将饭做好，去喊沈义时只见其门上留了一层结界，明显是不让人靠近的意思。
应当是在闭关吧。
秋弃命将他做好的早膳全都丢给萧南川，便回房间练字去了。
这一坐便是一整天，自从那日沈义给了他字帖，他便无时无刻的想要练字，恨不得一飞冲天，立马能写的一手好字。
咚咚咚——
秋弃命的门萧南川肯定不敢来敲的，如此便只有沈义了，几乎是在敲门声刚落下秋弃命便出现在大门处，迅速将门从里面打开。
“属下见过主人。”他微微弯腰，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沈义轻轻点头，“走吧，今个镇上有灯会，只是我们走的迟了，怕是要赶不上了，你做个阵法，我们直接去镇上的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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