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欲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难以掩藏的痛苦……但凡他不这么没大没小,就不用受这种苦。
犹豫片刻,他从折叠空间里找出一枚止痛剂。
刚从药盒拿出,细小如胶囊般的药水瞬间变成了一枚针管,他握在掌心,手指入水探到了少年的手臂。
裴松凛察觉到什么,懒洋洋地靠向水池边缘,看着言欲纤细白皙的手压过他的手腕,然后将药剂注入自己的手臂。
“上将您动作很熟练,经常受伤么?”他问。
没话找话的目的太明显,言欲甚至都懒得看他。
裴松凛又偏了下脑袋,无辜可怜:“您不是很喜欢外面那只小宠物么?不想继续……反而给我疗伤,不会影响进度么?”
“进不进度,都被你坏了好事。”言欲面无表情,注射完之后稍稍压了一下他的伤口:“我耐心有限,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松凛眼睛微眯。
这么急躁地想转移话题,看来言欲没在回味刚刚发生的事情。
“尤莱斯威胁我的,他知道我无权无势,非要逼我低头当他的小跟班,”他把语调拿捏委屈,“毕竟我也不确定言上将会不会为我撑腰,总得识时务呀。”
言欲听完,想把止痛剂打他脑子里。
裴松凛是得寸进尺的好手,见言欲拒绝交流转身要走,又抬手牵住他的尾指:“那下次有人欺负我,我能报出‘我是言上将的金丝雀’来威慑他们吗?”
言欲迅速掰住他的手指,非常暴力地将他摁了回去:“不能,你只是供我缓解特殊时期的工具,只有随叫随到的义务,没有其他权利。”
“疼疼疼,”这人又迅速变回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受伤了,言上将你轻点嘛。”
言欲本来还想训他两句,手腕上的终端闪了闪,随后霍瑾的虚影直接浮现。
“先生,您去哪里了?”
裴松凛眼睛微微一眯……打扰他跟言上将独处的人可真多。
虽然他暂时还没摸清言欲终端的防护系统,但也知道上将的系统加密机制远有特殊的秘钥,没有他本人的许可授权,绝对不可能有人能擅自接入的。
而这红发独眼龙能擅自直连言欲的系统,这就证明在一定范围内言上将是被监视着的。
牺牲一定自由与隐私,是跟星盗交易必须付出的代价。
言欲嗓音很淡:“在我的房间……看完全息球感觉不太舒服,想洗个澡,怎么了?”
“原来如此。”霍瑾笑着说,“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一下那两个擅自入侵的小朋友,您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待会会亲自洗掉他们的记忆芯片,然后扔下去。”
“这样……但是我刚刚查了一下,那个叫尤莱斯的小少爷可很有利用的价值呢。”霍瑾微微一笑,“既然您在卧室,那我就过来跟你谈吧。”
言毕,不等言欲应允与否,切断了通讯。
裴松凛微微皱眉,虽然这艘船是刻奇的,但红毛这种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别人同意的做派也太无礼了……尤其还是跟言欲。
“上将,您每次跟这伙人交易,都是在房间里谈的事儿么?”
又在见缝插针地吃醋,言欲皱眉:“这都是刻奇的地盘,在哪谈不是谈?你好好泡着,闭嘴别出声。”
裴松凛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我想跟您一起去。”
叩叩——
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传来,言欲脸色一沉,懒得废话,直接动手。
干脆伸手摁住了裴松凛的脸,将人压进水里。
非暴力不合作的下场就是这样,人鱼少年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水。
言欲木着脸色抽回手起身要出门时,一只湿漉漉的手扣住他的腰,用无法撼动的力道往后一带。
哗——
药浴的温水从浴缸里倾泻而出,言欲猝不及防被人搂着沉入水里。
刚刚被水隔绝的信息素沁在水里,像滔天的浪,把言欲拽入旋涡之中。
人鱼长而有力的尾鳍轻托着言欲的身体,非常贴心地不让他磕碰到哪处,但却像异样的镣链禁锢住他的行动。
言欲像坠入了蛛网中的残蝶,只能颤动着翅膀,却丝毫不能逃脱。
Alpha的信息素席卷一切,言欲阵痛不断的腺体仿佛被轻轻吻过,神经末梢颤栗着舒卷开来。
Omega被Alpha绵缠爱惜地拢合着,仿佛化成了生长于此的蕊,被怜惜珍爱地拢合在重瓣之中。
AO本该生来如此。
言欲狼狈地破开水面,扣住了浴缸的一侧,呼吸急促。
温水顺着发丝淌落,他松墨描过的眉尾眼睫因沾了水而漂亮得惊心动魄,眼角氲出一片诱人的胭红。
眼瞳中的翠绿色在慌乱中失效,露出原本那双清透纯澈的黑瞳。
被水洗过的Omega失真而妩丨媚,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位是星际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言上将。
信息素交融的时候会让Omega本能地失神几秒,但Alpha却从一而终都是清明而理智的。
裴松凛悄无声息地在身后凝着言欲的背影,趁他还没回过神,抬手轻轻捻起他被水浸湿的发尾,悄悄嗅了一下。
言上将的信息素沉淀下来了……
竟然是非常清甜可口的——海盐奶油。
Alpha眼瞳深了深,似被蛊惑般,冲着那漂亮的,分化后未被正式标记过的腺体,露出了獠牙。
第33章 033
◎然后仰头吻在了他握在枪柄的指尖上。◎
尖锐的獠牙抵在后颈, 微微将那块最脆弱的皮肤压陷时,言欲才意识到恐惧。
就像猫科动物掐捏诱导的行为抑制,Omega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处理不了任何信息,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钝化沉滞, 唯独后颈敏锐地做好了被标记的准备。
这就是Omega面对高契合度Alpha时会呈现出来的顺从和软弱,一种被基因烙印在血骨里的奴丨性。
言欲作为Beta的七十年都在这一瞬间被抹成空白。
他陷在灼热温沉的Alpha信息素中, 仿佛一具被剥抽理智的玩偶,僵直在原地。
裴松凛叼住了他后颈那块皮, 下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脂肪, 馥郁浓稠的香味持续不断地在舌尖晕开。
香甜的海盐奶油, 仿佛是蛋糕上最鲜美的那一块,落在舌尖就化开,让人流连忘返。
信息素在大脑中具象化成无数美味,盛情邀请裴松凛咬破这块小小的皮肤,然后添加属于他的标记。
他左手抱着言欲, 右手压着他的腰腹。
像雄狮或者猎豹在感受猎物那种迟来的僵硬感, 随后又从这种轻之又轻的身体反应里品尝到言欲强烈的反抗和厌恶。
……他不愿意,甚至是厌恶被标记。
七十年前明明不是这样……还是也是这样?
记忆模糊, 事关情绪的细枝末节裴松凛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被注射了诱导剂的言欲全面激发了Alpha的本能,只想占有言欲。
当时理智的弦全用在绞紧力道不要让他受疼这一点上, 压根没来得及看言欲当时的表情……是真的接受还是隐忍沉默。
Alpha这种性格非常卑劣, 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能做出各种跌破下限的事情……比如他明知当时的言欲是无法被标记的Beta, 却如同被挑衅般想狠狠地侵夺他。
越不能被标记, 就越是让人想标记。
作为捕食者, 裴松凛也是姿态最温吞慵慢的那一型, 他不像那种闻到信息素就失控被□□掌控的Alpha,而是能克制到最后,愿意用甜言蜜语先去蛊惑猎物的类型。
所以他又哄又骗,用“不会让你疼”当成饵,诱导被药剂折磨得快要丧失理智的言欲亲自咬钩,才犹如顺了他的心意,故作君子地标记了他。
事后裴松凛还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虽然手段卑鄙,但这好歹也是“你情我愿”。
现在回味……他分明是把言欲逼上了无法选择的绝路,然后伪善地充当那个“恩人”。
原来言欲从来不想成为别人口下的猎物。
Alpha停滞的动作给了言欲缓神的时间,他把身体从信息素的深渊里拽回来后,猛地用手推开了身后的人。
裴松凛吃痛,低低哑哑地渗出一丝闷哼。
言欲急促地呼吸着,惨白的脸上又落着被信息素浸染的红,极端的色彩让他看上去非常狼狈。
但狼狈也只是一晃而过,他摇晃着站了起来,一脚踩进水里踏着那条遒劲漂亮的鱼尾,冰冷的枪口抵在少年的眉心。
“你他妈是不是……不懂什么叫规矩?”
每一个字仿佛都在喉骨里被碾出了血沫,听得让人心惊胆战:“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能容忍你胡作非为?”
他的力道非常大,若换成普通人腿,骨头可能就要被踩碎……可浴缸里的少年只是低垂着眉眼,静得像一潭死水。
少年轻轻淡淡的:“抱歉,上将……这是Alpha的劣根。”
Alpha的劣根……
言欲当然知道Alpha是个什么样的性别,他利用A的本性干过不少恶事。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尝到苦果。
言欲的指节颤抖着扣上了扳机,在将要施力压落的一瞬,少年忽然抱住了他的手。
所有愤怒在这一刻停滞,被面前的景象冲刷洗净。
裴松凛细长微冷的指尖轻托他的手腕,然后仰头吻在了他握在枪柄的指尖上。
不知道是因为泡在水中,还是被Alpha恐吓,言欲的手冷得像冰。
裴松凛轻轻地捧着,像虔诚的信徒在忏悔,以臣服的姿态自下而上仰视他:“以后在得到您的许可以前,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明明只是一句空口白话,言欲却从他玻璃似的眼珠子里品到了承诺的意味。
这人素来是知道自己凭什么留在言欲身边的,一张跟裴松凛愈发相似的脸在刹那就让言欲晃了神。
这个表情……裴松凛以前跟他做过。
心跳漏拍,连言欲都没发觉自己持枪的手被少年以一个巧妙的姿势卸了力道。
如果现在言欲没有消气,仍想要他的命,已经扣不动扳机了。
终端恰到好处地又闪了一下,言欲手上的力道一松,少年握着他的双手也迅速落了回去。
Alpha在他回眸的一瞬间,原本清透澄澈的眸底沉下了一片湛暗。
霍瑾再次催促,言欲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从折叠空间里给自己摸了抑制剂。
裴松凛看着他,言欲像个滥用药物的瘾君子,一支接着一支,把他细瘦的手臂折磨出淡淡的青紫。
随后,又被他终端的医疗系统复原。
“太多了,上将。”裴松凛皱起眉。
言欲充耳不闻,注射完才回头:“给我好好呆在这里,不许出声。”
裴松凛趴在浴缸边缘可怜兮兮:“都听您的。”
等身体叫嚣的热度和难受被药物降了下去,言欲留下一管血液,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跟进浴室前分文不差,才开门。
小一已经被打发去干自己的事情了,霍瑾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被怠慢的不满:“全息球的景象至于让先生您如此不适,需要洗澡才能平静下来?”
言欲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说正事,你要对尤莱斯做什么?”
“整个T11星区乃至星际帝国都知道,怀特家负责海瑞斯学院的安保系统,因为有他们在,这些年觊觎那条幻想种的人才无从下手……用他们家的傻儿子换他们的系统核心,能有几分胜算?”
“零。”言欲脱口而出,“一条人命跟家族荣誉比起来,不值一提。”
星际时代的豪门贵邸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注重血脉传承,能影响家族声誉的,任何事都能放弃。
霍瑾似乎没想到他会那么决绝,视线微转落到言欲的颈侧,细微地捕捉到他后颈还未彻底褪去的红。
言欲刚坐到沙发上,小一就给他端来了一杯水。
他不大自在地端起来,轻声说了句谢。
霍瑾还在听他的解释,言欲侧过身:“那个小孩不是最好的筹码,而且怀特家虽然远在T1星区,但是他们敢让自己的孩子来T11上课,那就证明他们对所有突发情况都有完全的准备。”
所谓的突发情况,就是指尤莱斯万一哪天神经抽风卷入重大事件,他们也能及时采取措施。
“所以现在,刻奇要么就是把他打失忆然后放了,要么就杀人灭口。”言欲抬眸,“而且,刻奇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么?”
毕竟这次的交易,除了循例的武器星舰,还多了一只人形虫族。
“奥科黑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霍瑾转过身,在空中投影出玻璃笼中的珀尔,“这只虫族……还是人类?我说不清楚,她身体的各项数据很不稳定,来源也不清楚,如果就这么送过去,很容易会被扣押下来。”
星际黑市能做大做强,必然不是因为他们信守承诺讲究信用,而是他们懂得趋利避害,倚势挟权。
“刻奇现在虽然有那么点小名声,但是在奥科眼里不过是一只飞得快点的虫子罢了,”霍瑾抬起手,指节比了个尺寸,“这么大一点,压根飞不进他们的眼里。”
言欲缓缓抬起眼睫,较于之前多了三分沉冷:“也就是说,李家那群废物能做到的事情,刻奇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是需要时间……更何况,李家能接触到奥科黑市,本来就因为他们背后的人。”霍瑾轻抬下巴,视线看向浴室,“你这次把那个女孩送到奥科,不是就是想把那位幕后黑手钓出来么?”
察觉他的意图,言欲嗓音微沉:“交易已经完成,如果没别的事,那你们还是早点离开T11比较好。”
霍瑾回笼视线,似笑而非地走到浴室门前,轻轻地站着:“先生好像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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