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莱斯:“……”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是一条船上的!
“行,行,”他深呼吸一口气,“那我听个理由总可以吧?”
裴松凛显然没那么好的耐心给他解释原因,飞行器正好停落到海瑞斯学院的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明天还要上课,别迟到。”
金丝熊气得在飞船上大喊大叫,裴松凛丝毫没有理会。
彻底入夜,海瑞斯被黑夜笼罩。
裴松凛刚打算回宿舍用新到手的配件修一下护腕,进入校门口时就收到了教导处的通知——
[新院A1的言林同学,请来第二办公室一趟。]
仿佛在监视般,在回来的第一刻就传唤他。
裴松凛笑了笑,关闭护腕。
第二办公室跟第一办公室不一样,独栋存在于海瑞斯的最中央,被其他教学楼环绕。
能在里面拥有个人办公室的,都是海瑞斯学院榜上有名的荣誉教师。
裴松凛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他了,是别着T11星章的军官,严肃的军装,全副武装的架势……能看得出来召他的人身份相当不简单。
门扉微开,裴松凛见到一张意料之中的脸,只不过那人投影在光屏的虚影里,不太真切。
伊·德曼总司令。
“你好,同学。”总司令笑意慈祥,“我们又见面了。”
裴松凛缓然挑眉。
他就知道,从冬棠星回来之后,这位司令会找他见一面。
看来是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生怕错过他回来的时候。
少年当着军官的面轻轻捋过校服的领口,一副相当紧张的模样。
推门而入时,少年的瞳孔却溶出了和他年纪截然不同的沉郁。
上一次跟这位总司令单独对话,还是七十年前他在异星死前接到的通讯。
总司令看着疏远冰冷的荧幕,仔细观察,似想从他的微表情中找出跟故人相似的细节,只可惜走廊的光落在少年的肩头,将他的轮廓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按理说这绝不可能是裴松凛。
当年的裴少将是他亲眼看着失去生命特征,被炸死在那个星球上的。
怎么会在七十年后,以少年的姿态出现……还被言欲当成宠物随身携带?
少年似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面前这个现实,毕恭毕敬地坐在椅子上:“总司令好。”
总司令敛着眸轻笑,表面上平易近人,但内心却在冷讽。
裴少将的傲慢就是高门贵邸血脉里的象征,裴家深埋于骨的教养和礼仪是不会允许他露出这种软弱的姿态。
……就这个没了靠山就胆小怕事的样子,也不像裴松凛。
“我记得你,你叫言林。”总司令抬起手,革去了那些繁文缛节,开门见山,“我看了你的入学成绩,你的精神力相当出色,但笔试成绩并不理想,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海瑞斯。”
他这话说得很坦然,就是在惋惜言林的错误选择。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因为我的父母没有能力……”
“因为言上将让你选择海瑞斯的,对么?”
偌大的办公室死寂了一会儿,少年脸色稍变:“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总司令笑着喝了口茶。
他已经查过少年的身份,来自贫困的星区,费尽心思攀附权贵……最大的目的自然是当人上人,就跟当年的言欲一样,是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类型。
裴松凛看着总司令自如轻松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言上将是做得多周密,能让总司令都查不清他的真正身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什么样的处境面对什么样的道路。”总司令看着他,敛下了先前客套的笑意,目光变得锐利,“但一个并不惜才的上将,不值得你全心全意,对吗?”
裴松凛沉默以对,琥珀瞳仁酿出深沉的色泽。
他轻轻摸了一下手腕上的星流护腕,像是没了自我的小孩下意识的小动作。
“他甚至不愿意给你换一块像样护腕。”总司令将他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低声劝诱,“如果你选择的是德斯学院,我相信那里的教授对你这样一个天才,一定十分优待。”
恰到好处地停顿片刻后,他又说:“我知道你在担心害怕什么,但你要清楚,七十年前你这张脸的本尊那样爱护他,得到的结局是挫骨扬灰,而你一个妄图以替代品的身份攀附他的陌生人,下场只会更糟。”
言欲的忘恩负义,是整个T11有目共睹的。
一份文件由身侧的军官递到跟前,少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是T1首都星,赫拉之眼的身份跃迁证明。
全星际帝国最有价值的就是赫拉之眼的身份证明,多少人倾家荡产一辈子都想在上面求取一席之地。
……而现在,只要他现在肯点头,就能有别人努力三百年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只是第一份礼物。”老司令的嗓音极具诱惑性,“德斯学院毕业生的前途,可远高于海瑞斯学院的毕业生……而且我并不是要求你离开言上将,你可以遵从你的内心留下,我只是需要一点跟他相关的小消息。”
丰厚的礼物和优待,换他当言欲身边的窃听器么?
而言上将那么恰好,将星盗交易的事情暴露在他眼前……这是什么忠诚测试么?
劝说与诱惑讲究点到为止,少年既然已经明显地动摇了,总司令便也不再多说。
聪明人在这一刻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总司令指节交错,搁在桌面:“孩子,好好想想,还会有人找你的。”
结束谈话,推门离开,少年轮廓上的凝重和纠结落上恒星光时,也如云雾渐散。
T1星区的公民身份、德斯学院的毕业生……裴松凛在十七岁的时候都拥有过了,确实不太稀罕。
但有一点,老东西说得还是挺对的——言上将的爱,他倒是由始自终没得到过。
这么想着,对言欲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想念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好像真有点寂寞难耐,明明才从上将那儿回来。
裴松凛沿着课室外的长廊慢步走着,一点点回忆当初跟言欲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裴少将满腔不切实际的幻想,天天开着机甲在各大星系流浪,跟异种打累了回家,才想起卧室里还有个软软的Beta。
可惜他回来的时间总是不定,言欲也没等他的习惯。
所以裴少将半夜睡不着悄咪咪去卧室看时,言欲已经睡着了。
裴松凛知道扰人清梦的行为太过可恶,便只好忍了那点渴望,去冷清的侧卧睡了。
说直白点,当时言欲是裴松凛从黑市拍卖会上抢回来的,强买强卖怎么可能有感情……但裴松凛却也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哄言欲喝醉,他倒是一杯接一杯喝得很听话。
言欲那时候是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么?
而且后半夜那么折腾他……第二天睡醒也没见言欲怎么跟他发脾气啊。
一下子回忆到某些艳色的片段,裴松凛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终止了自己的回忆。
学院的走廊空而凉,裴松凛忍了忍,还是从终端翻出了言上将的通讯。
想听言欲的声音。
将近一分钟的无人应答,通讯自动挂断。
裴松凛眉头一皱,猝然的踏空感陷在胸口,说不出的心慌翻涌而来,他紧接着第二次拨通。
这次没多久言欲就接通了,嗓音有点哑,带着刚睡醒的懒倦:“……有事?”
胸口塌陷的地方瞬间被松软的棉补满,裴松凛轻靠在走廊上:“在休息?”
电话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烦乱埋怨的低叹,然后通讯切断。
裴松凛看着结束通话,然后恢复常态的终端输入失笑。
嗯?起床气那么大吗?
明明才被挂断电话,但心情却出乎意料地好了起来,裴松凛回到寝室,其余几个舍友已经睡下。
裴松凛回到房间,将白天收回来的几个零部件接入学院配备的智脑中,简单地查杀病毒确认可用性之后,他卸下了护腕拼入操作板,对芯片进行重新编码。
裴松凛虽然是德斯学院的毕业生,但后几年非常不务正业地修了些其他技术。
只不过研学不精,没怎么秀过。
不仅是要修复“星流”,上次他拆出来的神经炸弹用完了,还得准备几个备用。
等护腕成型,裴松凛扫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浅睡一阵得去上课。
裴松凛刚洗漱好躺在床上,阖上眼还没三十秒,终端响了。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睫,含笑看着屏幕上的通讯标识……言上将这个点找他,是睡醒了么?
“上将。”接起,嗓音比想象中还要沙哑,裴松凛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不是有事找我?”言欲的声音带着睡饱后的餍足,稍显轻佻,“专门给你空出时间,有什么不满意?”
嗯,果然是睚眦必报。
他扰了上将的好梦,上将也不让他睡好么。
听出了他那丝挑衅的得意,裴松凛仍旧把嗓音揉得沙哑,慢慢地应:“嗯,我的错,但没预想到您已经休息了。”
“没关系,有什么话您现在可以说。”
言欲的声音在耳边,连入睡都变得简单了。
“只是想您了。”裴松凛恰到好处地停顿片刻,再说,“您是不是又要说我幼稚?”
“……”
“但是幼稚我也想说,”裴松凛低声表白,“言欲,我喜欢你。”
第35章 035
◎“上将原来记得我的告白啊。”◎
言欲再一次切断了通讯。
裴松凛低声失笑, 换了个姿势将终端抚平,重新阖眼。
还是油盐不进啊言上将。
他身体较虚,前两天才折腾了一次狠的, 今天又挨了一刀。
腹部的伤口虽然愈合了, 但显然不支持他继续熬夜,裴松凛揉了揉眉心, 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困了。
躺在床上,不一会儿视线就有些模糊, 裴松凛能感觉到自己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画面……这是他早上所思所想勾出来的梦境。
片段闪回, 没有逻辑, 但每一帧都是十八岁的言欲。
可还没等他在梦里触摸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一阵敲门声扯回了他的意识。
不多,就三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松凛睁开了眼,瞳孔里渗出了阴郁的色彩。
敲门的人, 正好是昨天晚上被他玩了一道的金丝熊。
尤莱斯站在门口, 脸色憔悴。
他昨天晚上要么梦见自己被炸得四分五裂,要么梦见自己被藏尸海瑞斯试验区, 翻来覆去净是噩梦,他干脆不睡了,一大早起来迅速收拾东西搬回学校。
搬过来还不够, 甚至还要掐点守在裴松凛门前。
早上七点, 是正常学生起来的点钟, 更何况他们还有课, 应该会提前起来。
本来尤莱斯还酝酿着要怎么开口请人一起去吃早饭, 结果跟前的门被猛地拉开, 房间的主人一点耐心也无。
裴松凛没睡饱, 连眉梢都沾着戾气,头发凌乱,眼神阴沉,清透的眼瞳像割裂的玻璃片,凶意十足。
“有事?”
这两个字渗得尤莱斯一慌:“你……您没睡醒吗?”
甚至下意识用上了敬称。
尤莱斯小心翼翼,心说这人好大的起床气啊。
裴松凛狠狠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扯,转身就想回去继续补觉。
尤莱斯连忙攥着他:“哥,吃早餐吗,我给你带。”
坐在正厅,时刻预备着这两位要打起来的另外两个舍友纷纷茫然。
刚开学的时候尤莱斯还吩咐他们要孤立这位叫言林的同学,结果这才多久,怎么就是尤莱斯亲自去示好了?
“谁是你哥?”裴松凛提着他的后颈,跟拎宠物一样把他扔到门口,“再敲门试试看。”
被恐吓了,尤莱斯孤零零地坐在门口,像被主人遗弃的小仓鼠。
两个舍友犹豫了半天,到底是没敢上来问小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等了小半个小时,裴松凛才出来。
他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有点凌乱,出来的时候一副没看到门口竖了个人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尤莱斯本来一脸期望地看着他,想着这人多少还是理他两句,结果没想到自己完全被当成了空气。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裴松凛身后。
去海瑞斯的餐厅领取了营养剂,尤莱斯没话找话地套近乎:“你今天要去听哪个教授的课?不会是姓言的吧?我有不太好的预感,我们还是去琼斯教授那儿……”
话没说完,尤莱斯就看到了教学楼门口,恍如地狱使者般的言欲。
言上将罕见地没穿着便服,上身是修身慵懒的白衬衣,不是死板的款式,没束领带,黑色的长裤收在高筒军靴中,乍一眼看过去还有三分凉丝丝的书生气。
看着,和平时那副冰冷魔鬼的样子……很不一样。
只不过这仅有一点的随和文雅在言欲侧首时瞬间消散,那漆黑的眸扫过来时,尤莱斯只感觉一股恶寒袭上自己的后背,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这一刻绷紧。
金丝熊恨不得就地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而裴松凛却坦然一挥手:“言教授,早上好。”
叫得自然,笑容灿烂。
言欲上楼的脚步微顿,随着他的声音一同想起的,是昨天晚上那句“我喜欢你”。
他蓦地回头,出于礼貌地应了一声。
裴松凛这个举动不单让尤莱斯惶恐,连路过的几个学生都投来讶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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