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小女孩意识涣散的最后,转头冲我伸出一只手,纯真的眼里流出眼泪来。
我下意识去抓住她的手,却被东方既一把捉住手腕:“不想死就别碰她。”
下一刻,女孩“砰”地化做一团红雾,凭空消失了,“当啷”一声响,红雾中掉落一把锋利的匕首,随之掉落的,还有一地的蔷薇花枝,花枝落地的瞬间,全都变成了干枯的树枝。
“青丘狐族已经灭族两百年了,你眼下所见都是狐妖以灵力维持的幻术。”东方既放开我的手,道,“他们都不是真人,你最好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我回过神:“是狐妖把我们弄这里来的吗?为什么?”
东方既不耐地看向我,仿佛看一个傻子:“自然是为了杀你我二人。”
我觉得东方既这话说的不对,狐妖想要的是金丹,这东西我没有,杀我根本没用。
东方既看出我心中所想,道:“不管狐妖是想杀我,还是杀我们两个,若我死在这个幻境中,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吗?”
“弟子绝没有这么想!”
我背上直发毛,这个幻境里,我的处境绝对比东方既难多了,他只用提防狐妖,而我既要提防狐妖,又要提防他。
东方既不再理会我,双手负在身后,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我看看左右,为了小命,还是决定跟上去。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奇形怪状的面具、图案复杂的衣服、新鲜的水果、在炭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还有蒸笼里又白又胖的大包子。
今天忙活了一天,竟然到了晚上还不曾吃过东西,这时看见吃的,肚子立马开始造反发出咕咕叫声。
“宗主,这里的人不是真人,那吃的东西呢?”我问道。
东方既看起来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只是在观察集市上的人,听见我问,道:“我也不知。”
有可能是真的吧,都冒着热气呢。
可是我没有钱。
正窘迫不知该怎么解决温饱问题,东方既一手朝我伸过来摊开,掌心上是一小块碎银。
我感到惊喜:“谢谢宗主,等回玄月宗后弟子定当归还给您!”
别看东方既总是冷着一张脸,关键时候其实都还挺好的。
肉包子买了十个,我想着一人五个,但是我把包子递给东方既的时候,他道:“我已辟谷,无需进食,你吃吧。”
肉包子真香,我吞咽了下口水,一大口咬下去,然而牙齿碰到肉包子的那一刻,却像咬在石头上,磕得我门牙生疼,差点儿激出眼泪来。
我低头一看,原本白胖胖的大包子竟然变成了一块黑色的鹅卵石。
再接着,怀里剩下的肉包子全都化成了鹅卵石,一个没抱住,都掉在了地上,一阵哗啦作响。
我懵圈地向东方既看去,他仍是一脸冷漠,只是眉毛微微一挑,道:“看样子这里的吃的,也不是真的,你莫再买了。”
说完转身朝前走去。
我郁闷地跟上他,看着他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刚才心情好像有些不错。
第八章 娘亲抱抱!
东方既找了间无人居住的小屋,门一推开,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今晚在这里过夜。”
东方既跨进门去,一手捏了个诀扔在屋里,桌上便燃起一盏油灯照亮屋里,只见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套桌椅、一张木床,和一些简单的木质家具,家具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结着不少蜘蛛网。
“宗主,可是这里很脏,怎么睡觉呢?”我问。
东方既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我,道:“我将此地打扫干净,你便可以睡觉了。”
天哪,他人真好,他法力高强,一定有什么可以瞬间将屋子打扫干净的法术。
可是对视了好一会儿后,东方既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反话,尴尬道:“弟子这就打扫,请宗主稍候。”
根本打扫不干净,灰尘一扫飘得满屋子都是,床上的被子已经发朽,用力一拉就破开个大洞,里面还跑出一只拳头大的蜘蛛,吓得我几乎魂魄离体。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集市都收摊了,东方既终于从屋外进来,检查我打扫的情况。
“宗主……弟子尽力了。”我拄着扫帚,看了一圈屋里,感觉打扫的唯一结果就是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
东方既沉默地盯着我脸看了一会儿,嘴角抿着,看不出是喜是怒,半晌,他道:“罢了,将就睡吧。”
我把门关上,心里感到一阵不好意思,我竟然让堂堂一宗之主,睡那么脏的床。
要不然我把外袍脱下来垫床上?好歹干净些。
我转身:“宗主……”
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因为我看见东方既朝着木床一挥衣袖,那脏兮兮的木床登时就变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何事?”他问我,面无表情。
我咬住下嘴唇,稍稍平缓了一下,然后才道:“没事。”
东方既挥灭油灯,合衣在床上躺下,他个头很高,几乎将这张不大的床占满了。
不管是因为淫毒还是身份,我都是不敢和他睡一起的。于是坐在桌边,慢慢卸了头上珠钗和发髻。
“宗主,我们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幻境呢?”小说里并没有进入青丘幻境的情节,我只能问东方既。
东方既答:“找到阵眼破除幻境。”
“那如果找不到阵眼怎么办?”
“狐妖道行尚浅,这个幻境最多只能维持十二天,十二天后幻境会自动消解,你只用做到十二天内别被狐妖杀了就好。”
“是,弟子谨记。”
我将长发散下来用发带绑在脑后,就这样趴在脏桌子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东方既就起来了,说出去找幻境的阵眼。
村里的白天和夜晚不同,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我和东方既两人得以毫无阻碍地把村子逛了个遍,但直到太阳快下山,东方既也没有找到阵眼。
而暮色中,路上渐渐有村民出来活动。
“回去了。”东方既看看天色,开始往回走。
这一天其实没我什么事,无非就是跟在东方既身后转来转去,但走路也消耗体力,渐渐的我步履虚浮,像一抹幽魂般掉在东方既屁股后面。
“怎么越走越慢?”东方既终于受不了我的乌龟速度。
我抿抿干涩的嘴唇,道:“宗主,弟子两天没进食了……”
中午的时候其实经过了一条河,但每次我把水捧上来要喝,就会发现双手干干的,根本一滴水都没有。
东方既说青丘狐族灭族时,这里就成为了一块寸草不生滴雨不下的死地,所以这里不可能有任何能吃的东西。
“娘亲,娘亲抱抱!”这时忽然一个狐族的小男孩张着手冲我跑了过来。
经历了昨天卖花女孩,我哪敢抱他,登时便往东方既的方向退去:“你认错了……”
东方既一个错身挡在了我身前,对那小男孩道:“爹抱你,好不好?”
我:“……”他怎么还喜欢随便当别人爹的?
小男孩看着东方既似乎是有点怕他,东方既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抓住小男孩的后领把他高高地抱在了怀里。
“娘亲。”小男孩叫了我一声,声音软软的,又转头看着东方既,表情犹豫着叫了声,“爹。”
“嗯。”东方既应了这声爹。
“狐族和道士们的仗,打完了么?”小男孩问道。
“打完了。”东方既道。
男孩眼里立时闪烁雀跃的光芒:“那爹和娘亲这次回家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东方既道:“不走了。”
男孩嘴角抿着翘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下一秒东方既一掌按在男孩胸前,金光一闪,手掌穿胸而过,男孩神情懵懂,低头看了眼东方既穿进他身体的手掌,接着化做飞烟消散在了空中。
东方既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转身朝昨晚住的小木屋方向而去:“走了。”
跟着东方既回到小屋,我站在门口正要迈进门去,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道:“这位娘子,你们家有没有人识字啊,帮我看看这份信可好?”
说话的是一位白色耳朵的老婆婆,她年纪看起来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一位年轻面容姣好的红耳女子扶着她朝我走来。
那陪同的女子道:“我夫君应召出征去了,已有一年没有音讯,好不容易来了封信,我和娘都不识字,可否请娘子帮忙念念信?”
这女子和老人皆是神情恳切令人动容不忍拒绝,但我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男孩化作飞烟的画面,正要劝她们走,屋里东方既道:“我帮你们念信,进来吧。”
两人忙一迭声道谢。
我忍不住出声:“宗主……”
却是来不及了,在她们脚踏进屋里的一瞬间,原本晦暗破旧的小屋忽然散发出金光,整座小屋都被金色法阵笼罩了。
老人和女子在法阵浮现的瞬间睁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惊叫,已化做一红一白两缕薄烟飘散在了空中,像是不曾出现过。
第九章 你不能相信我,是吗?
“她们也是假的?”我好一阵后才回过神。
“曾经是真的,”东方既道,“两只地缚灵,被狐妖利用了。”
“可是她们好像和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卖花女孩不一样。”卖花女孩被杀时,身上掉落了一把匕首,但是这两人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
我内心挣扎一番后,小声道:“宗主您大可不必让她们进来,不理会她们不就行了吗?”
东方既没有为我这句话解疑,他坐在床上,油灯还未燃,我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你不能相信我,是吗?”他问。
他话音如常似乎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但我却被问得心里一堵,同时不很明白,虽然他是一宗之主,但小说里有些开头正面的角色最后还被发现是反派大boss呢。我和他又不很熟,为什么就能相信他了呢?
“娘子,”外面又有人来了,是一个瘸着腿长得慈眉善目的男子,恳求道,“我道行低,没能辟谷,家里没吃的了,可以给点吃的吗?”
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对不起,我们家也没吃的,你别过来。”
不过来就不会灰飞烟灭了。
“江流!”东方既忽然叫了我名字,声音又冷又沉。
要问他什么事,却见那瘸腿男子转眼面目狰狞化作一团黑气朝我飞来,同时愤怒地咆哮:“你竟然不给?你竟然不给?!!”
来不及逃,黑气瞬间包裹住我全身,黑气里仿佛有无数钢针刺扎着我的身体,从我后颈的地方朝我身体里强行钻进来,我痛得大叫。
“咯咯咯咯咯——”一个女人的笑声出现了,“东方宗主,你要击杀这只地缚灵吗?可是怎么保证不会连同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一并击杀了呢?”
“放肆!”东方既斥道。
“金丹交出来吧,东方宗主。”狐妖得意道,“再不交,你小娘子的身体里就要换个魂啦咯咯咯——喂!你要做什么?!”
狐妖的声音忽转惊恐,紧接着一个身影冲进黑气里一把将我抱住,这一瞬间,我感觉到袭击我的黑气在减少——它们都开始往抱住我的人身上去了。
片刻后,东方既松开我,他眼睛闭着,周身缭绕着黑气,像是一个地狱走出的鬼差。
狐妖脸色大变,手执长剑刺向东方既,东方既却毫无察觉般站在原地不动,须臾之间,我一把抱住东方既把他扑进了屋里。
“你傻了!他被阴煞附身了,你还敢和他待在同一个屋里?”狐妖被法阵拦在了外面,气得大叫,“看着吧,你今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出来……呃!”
狐妖像是突然被人掐住喉咙,接着化做一团红雾砰的消失了。
我再看东方既,他已自己坐好,呈一个打坐的状态,眼睛仍是闭着,身上散发着淡淡黑气。
“宗主?”我小心地叫了他一声。
“一般的地缚灵你应对起来自然不在话下。”狐妖又出现了,从门边探出一只头来,朝里观望,眼睛里流露出怨毒,“但现在地缚灵被激发出怨气变成了阴煞,你的法力又在幻境里被压制了九成,竟然敢把阴煞吸到了自己身上,真是不要命了……”
“为什么地缚灵会变成阴煞?”我问。
“地缚灵因执念而存在。”狐妖竟是解答了我的问题,狡黠一笑,“你拒绝了地缚灵的执念,自然使他激化成了阴煞,他的法阵可以抹杀地缚灵,但阴煞并不是灵。”
原来是这样,原来地缚灵提出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所以这三次遇见地缚灵,都是东方既在替我化解危机,现在他还替我吸走阴煞,承受千万铁针刺骨般的痛。
我看着正在打坐的东方既,想起他问我那句“你不能相信我,是吗?”,心里难受又自责,小声道:“宗主,对不起。”
东方既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对不起有什么用?”狐妖移到了窗户外,幽幽地看着我,“一旦有一个地缚灵被激化成了阴煞,就会接二连三有无数地缚灵被吸引过来也激化成阴煞,他虽然替你承受了一时的痛苦,但最终你们两个都得死,等你们都死了法阵也就没了,那时我再来收他的金丹!”
“小道士,你现在出来的话,我会考虑留下你的小命,出来吧,别管这个老道士了。”狐妖又道。
我起身,把门和窗户都关上了,然后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坐在东方既身边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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