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解释道:“这是御兽卫每个人都有的出师玉牌。”她知道霍桐儿定是没有听说过御兽卫,又道:“大魏有支御兽卫,专为驯兽所建,每个御兽卫都要驯足百兽,方能出师获此玉佩。这玉佩其实是我爹爹的,只是他走得早,所以没能传我真正的御兽术,就阿娘教了我些。我来大燕之前,阿娘便将爹爹的这枚玉佩给了我。她说,这玉佩最稀奇的地方,便是上面渡的一层百年兽王香,常人闻不出蹊跷,但是野兽闻见了,必定会收敛兽性,不会主动攻击我。这玉佩权当送我防身……”说到这里,花九神情微滞,忽然静默下来。
霍桐儿正听到兴致处:“然后呢?”
“没事,先把它们安置好,其他的事再说。”花九没有再说下去,摸了摸那只母狗的脑袋,语气变得温和了起来,“别怕,以后都会好的。”说着,她抬眼扫了一圈其他大黄狗,妙娘是真的会选,大多都是些老弱病残,能够救下它们,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来帮你。”
花九赶紧拦住霍桐儿:“它们身上好多泥粪,我来便好。”
“小瞧我?”霍桐儿挑眉反问。
花九哄道:“不是小瞧,我只怕……唉!妙娘!”
只见霍桐儿将黄玉往腰上一挂,弯腰便将那只母狗给抱了起来:“外面凉,它们住柴房里,能暖和些。”
花九心间微暖,哑然笑笑,便唤着外面那几只脱了笼的狗子跟上,一并来到了柴房外。花九争抢着把柴房里的柴火推到了左边,把右边空了出来,又弓腰把碎木渣都洒了上去。
“你把被子抱来。”霍桐儿放下母狗,吩咐花九。
“我去找两件我的旧衣裳便好……”花九建议。
霍桐儿摇头道:“这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但是半夜熄了灶火,定是很冷。万一这狗儿半夜产崽,定是会冻坏的。”
“好。”花九多瞧了一眼霍桐儿,虽说她现下衣裳已脏,甚至脸上也染了泥污,可在花九看来,她比天上的仙子都要美好。
“还不去?”霍桐儿催了她一声。
花九这下跑的极快,奔入房间后,一把将被子抱了起来。被子底下粘着一方白巾,就这样明晃晃地自被子上掉了下来,落入了花九的视线。
花九怔了怔,这白巾是洞房时候都会塞喜被下面的,她也是识得的。平日里她们二人虽说同床共枕,却从未见过霍桐儿把这白巾拿出来,垫在床单上。如今看来,多半是昨晚……除夕之夜……妙娘原是想……
花九笑出声来,却臊得耳根发烫。她若不惹出这等祸事,定是相拥着一起守岁的。
怪我!都怪我!
花九暗骂自己,也怪不得霍桐儿今早那般生气,活该!花九这会儿手也不干净,也不便去捡地上的白巾,只想着先把被子给妙娘送去,然后再洗干净手,回来收拾。
“妙娘,被子来了。”
“放这里。”
花九将被子放下,弯腰拂平。霍桐儿将母狗放了上去,很快剩下的狗子也跟着爬了上去,拥挤在一起取暖。
看着它们瑟瑟发抖的模样,霍桐儿心头不忍,忽然觉得今日是买少了,应当把野市里的狗子都全部买来。
“这里都交给我吧,妙娘你快去洗洗。”
“慕言。”
“嗯?”
霍桐儿回头看向花九,笑得灿烂:“我懂你了!”
“啊?”
“有时候多管闲事,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花九轻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霍桐儿呆了呆,这小呆子是被早间的她吓到了?
花九抿了抿唇,低声:“昨晚……对不起。”
“昨晚?”霍桐儿很快便反应过来,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被子,霎时想起被子下面还放了一块白巾,定是让这小呆子看去了。她的脸霎时漫上了红霞,语气里多了几分局促:“那件事……以后再说……”
“哦。”花九也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霍桐儿沉下眸光,换了话茬:“外面还有一笼狗子呢!”
“我去办!”花九这次跑得比上次还快。
霍桐儿羞然自嗔:“怎的就忘了呢。”
后来,两人一起收整好了柴房,把那条母狗与其他狗子分开来,单独又给垫了一个毯子。两人身上早已是污浊不堪,心里却是温暖得很,仿佛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花九打了井水上来,冲洗干净了自己的手,便去拿了铜盆来,打了热水给霍桐儿洗手。
两人的话比先前少了许多,却莫名地觉得心热,甚至两人的气息间还游离着一丝淡淡的暧昧。
“妙娘,今日来了个人找你。”花九递去干净帕子。
霍桐儿接过帕子,疑声问:“找我?”
“小桃红,马老板。”花九直接报出了他的名字。
霍桐儿只觉稀奇,这人她确实见过,先前随苏年来临淮置办货物时,一时兴起去过戏台子听曲。那人是个有眼色的,似是知道苏年与天子是多年朋友,便热情地过来招呼,一来二去,便认下了朋友。往后每年她们来临淮,这人都会设宴接风,颇有孟尝之风。可对霍桐儿来说,这人太过热情,反倒添了几分虚情假意,便也没把他放在真正的友人位置。
真是奇了,她刚到临淮,这次也没有苏年相随,怎的这人就来寻她了?
霍桐儿看了看柴房的方向,难道说,这人听见了什么风声?还是说,这人与梅来镇的案子有关?
花九看她深思不语,温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到底是什么,改日见了此人便知。霍桐儿答了花九后,看了一眼花九身上的脏污,笑道:“走,回去先把衣裳换了,再烧火做饭。我们饿得,那老人家跟这些狗子可饿不得。”
花九想到那方白巾还落在地上,当即抢先一步道:“我、我先去换!然后我去生火烧饭!妙娘稍候!”
“慕言?”
“走了!”
花九快步跑入房中,赶紧先把地上的白巾捡起来,小心地铺回床上,刚一回头,便瞧见霍桐儿走了进来。
“妙、妙娘!”
“做贼心虚。”
霍桐儿忍笑打趣,斜眼往她身后一瞧,看见那方铺得板板正正的白巾,故作冷淡地走了过去,拿起了白巾,随手塞入旁边的衣柜里:“这几日,都不成。”
算是她对她的小惩罚,也是她对她的小戏弄。
花九抿了抿唇,她收拾这白巾可不是为了暗示今晚继续,而是她怕霍桐儿瞧见白巾落地上了,又横生波澜。
这话也不能解释,说了不是这个意思,那不是意味着她不愿与霍桐儿洞房么?
“哪日哄我高兴了……再商量。”霍桐儿转身走近花九,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便绕到了屏风后,开始换干净衣裳。
花九听着霍桐儿衣裳的轻轻摩擦声,一颗心烧得慌,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再商量”三个字。
虽简单,却甜蜜。
妙娘,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这回,她一定好好哄,一定与她好好过一个良宵。
就在花九沉浸甜蜜时,那边的霍桐儿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回忖自己可是太过主动?如此轻描淡写地说那件事,她的心早就羞透了,这会儿若不是屏风拦着,花九只怕已将她通红的双耳尽收眼底。
下回,可不能再是她主动了!
第三十四章 天子
为了防止窥伺的人发现旺财还活着, 花九后来把旺财搬到了内屋,顺便把那只待产的母狗也跟着搬了进来,单独隔了半间房间出来, 细心照料。在外人看来, 花九只是养了一只待下崽的母狗,并不知里面还有一只受伤的旺财。
两个婆子初八回来, 瞧见满院的狗子,不禁捏着鼻子问霍桐儿:“东家, 您这是打哪里弄了这些狗子回来啊?”
霍桐儿轻笑道:“本是夫君想吃的, 可买回来又不忍心了,便全部养着。”说着, 她斜眼瞥了花九一眼, “夫君, 你还想吃么?”
“不吃!哪儿还敢吃呀。”花九顺势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娘子的教训, 我都记下啦。”
霍桐儿得意地扬了扬眉:“这还差不多。”说完, 她看向两个婆子, 吩咐, “我跟夫君会在临淮再待上一阵子,这几个月,工钱照旧, 平日你们也不必过来照看院子。”
两个婆子不好意思地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霍桐儿只是摇头笑笑,两个婆子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便说自家还有些事, 便先走了。霍桐儿点头应允,待两人离开后, 亲手关上了房门。
花九刚把院子里的狗粪收拾干净,洗干净手后,上前牵了霍桐儿的手,便往前厅去了,一边走,一边道:“那老丈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有些事也该办了。”
“看你以后还敢什么人都救回来!”霍桐儿掐了她一把,语声却比方才大了几分,“到时候这些狗子让他从中选上三条带走,我可是仁至义尽了!让你没个轻重,把人家的狗给弄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你想,我若帮上了知府大人,他日娘子在临淮也好办事不是?我可是记得的,你说临淮繁华,想在这里开酒楼呢。”
霍桐儿叹了一声:“你呀!往后不准再给我惹事。”
“是是是!”花九赶紧哈腰,“娘子且坐,我给娘子端菜来,一起用午膳。”
“嗯。”霍桐儿给她递了个眼色,指了指屋顶,无声唇语“走了”。
花九耳朵动了动,也无声唇语“另一个也走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这几日关顾她们小院的人不少,这听墙角的人也不少。两人总是这般不动声色地说闲话,想必知府大人那边应当是听懂了。
旺财已死,本来这老头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可花九将他接回了家,对知府与陈骊而言,都是不妙的大事。哪想到这花九竟是为了自家娘子他日在临淮发展着想,所以才卖了知府大人一个人情。狗不是衙役打死的,是她花九哄骗老人弄死的,老人气恼花九,也在大街上与花九起过争执,花九便救他回来,给他请大夫治病休养,待他好了,再赔他三只狗子。如此赔罪,已算是尽心尽力,总比这老头死在牢里,还要麻烦人清理尸体好。
这些话,说一次不信,那便多来几遍,说得多了,总有人相信。
比如知府大人。
“大人,明日还要不要盯着?”
“盯!盯到那老头离开临淮,便盯着那老头回到辰州,看他是否规规矩矩?”
“可是那院子里的狗子……”
衙役是苦不堪言。他们悄悄窥伺时,里面的人没觉察,但是狗子总是嗅觉灵敏,动不动就冲着他们藏身的地方狂吠。为了让那些狗子闭嘴,他们每次去都得带上肉干,这买肉干也要银两,这都一连掏了好几日的腰包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知府大人岂会不懂他的意思,可他就是不想掏这笔钱:“怎的?连几只狗子都对付不得?”
“……”衙役只得闭嘴。看样子知府大人是不会出这笔钱的,那往后的日子,他们也不必盯这般紧,反正每日就照现下的回复便是。
摸鱼谁不会呢?
这边知府大人忽悠了,陈骊那边却是左右为难。自那日登门拜访后,霍桐儿并没有回访的音讯,陈骊若是再去登门,未免太过殷勤。可是,每次探子带回来的话都是那几句,那花九这般处置老头与狗子,也合情合理。
如此合理,陈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生又说不上来。
还是得亲自会一会这两人,他自忖识人无数,只需几个来回,便能摸清楚这两人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
只是,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临淮接连晴好了数日,花九趁着天气好,便外出置办好了牛车与干粮,还雇了个老实可靠的车夫。
临行时,老人牵着三只大黄狗,擦着眼泪上了牛车。霍桐儿把收拾好的行囊递给了老人,里面藏了五两银子,足够老人回到家乡安稳过上两年。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两位恩公都是好人,既然应承了他,自然会继续帮他寻找孙女的下落。他只要好好活着,等候孙女回家便好。
“走吧。”
花九挥了挥手,目送牛车走远。霍桐儿轻轻叹息,牵了花九的手:“我们也回去吧,家里还有几只狗子要照顾。”
说到那几只狗子,因为惊吓过度,这几日有四只没有捱过去,已经埋在了后院的花坛里。两人只是挑了三只身体稍好的,送给老人作伴,剩下的六只,一只母狗待产,一只旺财失明,还有四只或多或少身子都不好,正需要照顾。
生命无常,哪怕只是狗子,她们两个人也觉心中酸涩。
“会好的。”花九紧了紧她的手,是安慰,也是自我宽解。
霍桐儿点了点头,正打算与花九一起折返,便听见有人唤她们。
“阁下可是花九,花公子?”那人颇是面生,却是认得她。
花九愕然:“在下正是。”
“我家公子偶得公子一幅佳画,甚是喜欢,四处打听,方知公子来了临淮,便一路寻至临淮,想请公子作一幅百寿图,作为寿礼送给自家祖母。”小厮说明来意后,重重地对着花九一拜,“还请花公子莫要推辞。”
真是奇了,既是请人作画,怎的后面这句话竟是如此强硬。
霍桐儿正欲详问,那小厮已从袖中摸出了定金,双手奉上:“此乃我家公子的定金,还请公子笑纳。”
这不看还好,一看花九便变了脸色。
霍桐儿觉察了花九的异样,花九当即转身看向她,温声道:“这位公子盛情难却,不过是举手之劳,此画我应下了。”说着,便从小厮手中接过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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