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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潮汐(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4-05-15 08:01:07  作者:顾徕一
  现在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而后一只海鸟,落在露台镂空石雕的围栏。这些海鸟精明得很,并不会真的往房里进,与她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又扑棱棱振翅飞走了。
  房间里的香氛机关掉了,空气里除了清晨的海的味道,好似还能捕捉到温泽念身上一缕淡淡的香。
  孟宁尝试性唤了声:“Gwyneth?”
  无人应她。
  她掀开薄被看了眼。昨天是她难得在酒店穿便服的时候,牛仔裤还好端端穿着,只那件灰色薄卫衣脱了,身上薄而软的白 T不是什么好料子,睡了一夜总觉得有些静电,不太好看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内衣的形状。
  她扯了扯,从床上下来,一阵天旋地转间下意识扶住床头柜,手差点碰翻那阔口花瓶,赶紧伸手扶住。
  床头柜上的手机滋滋的震起来。
  孟宁瞥了眼来电人,接起来:“喂?”
  祁晓的声音传来:“你还没起?”
  “刚起。”
  “不用早训你是不是睡得太投入了点?”祁晓笑:“你错过自助早餐了。”
  “没事,我本来也吃不下。”
  “起了就下楼吧,宋宵要回去了,咱们去码头送她。”
  “好,这就来。”
  孟宁用清水洗了把脸,重新绾好了头发,取过那件轻薄的灰色卫衣套在身上。拉开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下,C酒店的门都装有助力系统,她感受着指间的反作用力,探头先往走廊里看了眼。
  空无一人。
  这才埋头快步向电梯走去。
  下楼便见大堂里的行李车正忙碌,来体验的亲友们今日一早离岛。孟宁扫视一圈找到祁晓和宋宵,便随她们一同登上摆渡车,往码头走去。
  淡薄的晨光间,宋宵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怅然。
  祁晓同她玩笑:“怎么?舍不得走?”
  宋宵忽然恨恨的说:“我要是有钱,我就天天赖在C酒店不走。”
  祁晓拍拍她的肩:“我懂你。”
  毕竟谁想回归现实生活,去面对拥堵的交通,找茬的客户,咸而油腻的外卖,累极了却强撑着最后的精神打游戏,毕竟一旦入睡了睁眼醒来,又要面对循环往复的新一天。
  一成不变得像某种诅咒。
  送别了宋宵,两人一同往员工宿舍走。参与体验活动的员工今天上午不当班,晚上参与集体员工大会就好。
  孟宁试探着问:“今天早餐的时候,有没有瞧见Gwyneth?”
  “当然,这次的体验活动她坐镇的嘛。”
  “她……”孟宁想了个问法:“还好吗?”
  虽然她的衣物都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温泽念应该没对她做什么。但这不代表她也没对温泽念做什么对吧。
  “Gwyneth能有什么不好?”祁晓笑着套用一句古诗:“人家春风得意马蹄疾。”
  两人回到宿舍,孟宁头还晕着,洗了澡上床躺了会儿,迷糊了一阵又睡不着。
  挠挠头,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祁晓坐在她对面的软椅上,一脸说不上什么表情的盯着她。
  孟宁:……
  扯过薄毯挡在胸前:“干嘛?我俩应该都是1。”
  祁晓严肃的摆摆手:“你这话不严谨。我俩又没谈过,你应该说,我俩猜测自己都是1。”
  “那至少我俩猜测自己都是1,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祁晓指指窗边的小桌。孟宁看一眼,那儿放着只保温杯。
  “什么?”
  “解酒茶。”祁晓问:“你猜是谁让我拿给你的?”
  孟宁心里有个很清晰的名字。
  祁晓说:“是开快艇的小张啦。”
  孟宁一愣。
  祁晓蹬蹬蹬冲到她床边,一屁股坐下:“你还真信啊?肯定是Gwyneth拿给你的啊!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说你们以前认识?”
  孟宁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旋开保温杯,淡淡花草香。旁边躺着只小信封,取出来,是张小卡片,展开来,是飘逸的类花体英文:
  「Good day.
  ——G」
  她不签自己的中文名字,只签自己英文名的首字母G。
  像一个虚拟的符号。
  孟宁把卡片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有茶香混着百里香的幽微香气传来,具象得简直能让人想象温泽念写下这张卡片的情景——
  坐在叶片丝蔓雕花的黑柚木桌边,抽一张小卡片。只有温泽念这样的人现在还奢侈的用着钢笔,上好的墨水凝在卡纸上生香,在“G”的最后一笔结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而她的手腕沾在卡纸边缘,是以贴着她脉搏的那抹香水,无限沾于卡片之上。
  本是小小一张卡片,此时染了她的体温她的香,好似倏然有了生命般。
 
 
第11章 
  孟宁一回头,见祁晓幽幽盯着她:“你好像那种拿着人家衬衫偷闻的变态。”
  孟宁:“谢谢你没有说内衣。”
  她放下卡片,端起保温杯喝一口解酒茶。C酒店的保温器皿都是特制,内壁瓷制,汤或者茶调制最适宜入口的温度放进去,能达到六小时的保温且口味不变。
  茶是正常的花草味道。只是鼻端始终绕着温泽念腕间的香。
  她方才闻那卡片只是在想,相较于耳后,手腕间紧贴着脉搏的那一抹留香好像反而持久。譬如昨夜温泽念坐在她身边,她闻见香水散尽后温泽念的体香,而当温泽念伸手又碰了碰她的脸时,她却闻见了温泽念腕间的香水味。
  对了,后来温泽念又碰了碰她的脸,在她说出那句过分觊觎的话后。
  温泽念为什么又碰了碰她的脸?
  她只记得温泽念看向她的眼神很温柔,瞳仁反射着星光稀微的夜空有种很瑰丽的紫。
  然后……
  该死。孟宁又揉了下跳痛的太阳穴。
  然后就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祁晓坐在她床上:“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吓死了。你睡觉的时候我靠床头打游戏,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雎梦雅过来找我,结果一拉开门,外面站着Gwyneth,跟我Say hi。”
  “那是我第一次离那么近看Gwyneth。”祁晓说着捏了一下拳:“我总觉得她的眼睛是一种很深的紫罗兰色,你说她是不是混血?我记得那个超有名的女演员,叫什么来着,法兰西玫瑰,眼睛就有点泛紫。”
  “不是混血。”孟宁很清楚,温泽念的眼睛有时看上去让人迷幻,因为瞳仁的色泽太过黑而深邃,光线投射进去,变出惊人效果。
  祁晓“哈”了一声:“你俩果然早就认识!不然你怎么这么肯定?”
  孟宁转身,腿根抵着身后的矮桌:“她怎么说的?”
  “她问我你在不在,我说你在睡觉,问她要不要进来,她说不要,又把保温杯和卡片递给我,麻烦我转交给你,然后她说Thank you,Sharon。妈呀她的英伦口音怎么能那么苏!就好像口音本身很正经又禁欲,她嗓子又压低,一跟你说话,显得你多特别似的!”
  “然后呢?”
  “然后她就走了。”祁晓的讲述峰回路转:“再然后她又回来了!”
  孟宁手撑在身后的桌上,在祁晓看不见的地方手指蜷紧。
  “她抿了下唇,走回我面前,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什么。这时候你在房间里翻了个身,她听到了,就对我说,麻烦你照顾孟宁,她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能喝酒。”
  “然后踩着她的细高跟鞋,走了。”祁晓下结论:“这次是真走了。”
  孟宁低着头,望着被挡了大半的窗户投下一小块阳光光斑。
  祁晓问:“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中学的时候见过。”
  祁晓捂住胸口:“你是不是什么来体验生活的豪门大小姐?你读哪个中学?”
  她接连报了几个全球闻名的中学名字。
  孟宁笑笑:“不是,我们在一个竞赛上遇到的。”
  “什么竞赛?”
  “数学。”
  “学霸啊你们这是,难怪后来Gwyneth读了经济系。诶不对,”祁晓上下扫视孟宁:“你既然是学霸,为什么来当了海滩救生员?”
  孟宁斜她一眼:“你这话别上微博说去啊,涉嫌职业歧视。”
  祁晓扬唇。
  孟宁多补一句:“我不是什么学霸,我输给她了,她才是学霸。”
  祁晓饶有兴趣的问:“Gwyneth中学时什么样啊?学霸校花豪门千金,还有什么buff通通给我叠上来。诶还有她那头微卷的长发,天然的还是烫的啊?”
  “天然的。”孟宁转回身去把保温杯的杯盖旋上:“至于其他的,记不清了。”
  “啊不会吧,你对这种级别的美人惊鸿一瞥后还能忘记啊?”祁晓有点失望,随即想到:“那她怎么知道你不能喝酒?”
  “好像是赛后吧,一堆人胡闹。”
  “那她还能记得你这么多年,看起来也挺关心你的。”祁晓嘻嘻一笑:“那你们俩……”
  孟宁的视线往边上移,落在G最后一笔结成的小墨点上。
  “这样的八卦你都敢想。”她望着那小墨点说:“网络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祁晓猛拍一下大腿:“是啊!多好的网络小说素材啊!海滩救生员和酒店继承人豪门千金!”
  孟宁转身笑笑:“那你这点击,肯定血虐,毕竟,假得很。”
  ******
  一杯解酒汤拯救了孟宁宿醉后的大脑,反而能睡得着了。
  那张卡片被孟宁收进床头的抽屉。醒来时正黄昏,天幕一片渲染开的橘粉,好似什么文艺复兴时的油画,什么重色都无顾忌的往画布上泼洒。
  天色重了,就显得人很淡,有种轻飘飘的失重感。孟宁侧着头,发现窗户开了半扇,白日里无惧着凉,一只蝴蝶飞进来,歇在床头柜上的抽屉边沿。
  抽屉开着一条缝,里面收藏着温泽念送来的那张卡片。孟宁心想,是温泽念腕间的那抹香,引来了蝴蝶。
  祁晓在她旁边的单人小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流在一只狐狸形状的玩偶上。
  孟宁尝试着坐起来,头重脚轻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她叫了声:“祁晓,起来准备开会了。”
  走进洗手间,凉水洗了把脸醒神。望着盥洗镜中的自己,相较于清淡的五官,她眉毛长得算浓,被水流打了绺,看着有些乱。
  曾经的温泽念用指尖轻抚,少女的指腹软得像芙蓉花瓣:“孟宁,我喜欢你的眉毛。”
  这时祁晓在外面喊:“孟宁,你好了吗?可能得快点了,咱快迟到了。”
  “来了。”
  孟宁走出洗手间,方才歇在抽屉缝隙边的蝴蝶,已然飞走了。
  ******
  两人换了制服,往礼堂走去。
  除了今晚当班的员工,其余人全员到齐。
  这是温泽念空降C酒店后、第一次开面向所有人的会。
  救生队被分到最边沿就坐,不同于其他人玫瑰紫的正装制服,她们的运动款制服是海面上泛起的那种雾蓝。
  台上其他主管层已就坐,这间酒店的总经理是一个意大利人,暗金的头发打着卷,有双醒目的海蓝眼睛。唯独温泽念的座位空着,前面一块水晶名牌上写着“Gwyneth Won”。
  连她的名字写出来都好看。
  旁边的同事在传:“听说董事会临时召集会议,Gwyneth参会,所以要推迟一点过来。”
  “为什么临时开会?”
  “好像是讨论去年的财报。”
  等了大概十分钟,员工们纪律整肃,大多拿着手机或ipad安静的阅览,间或一两句轻声的交谈。
  孟宁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机屏调至歌词界面,她目光落在滚动的词句上,但也没真的看进去。
  音量调得小,所以周遭突然静了一瞬她也能听到。
  扬起头。
  温泽念走上主席台,细高跟鞋衬得她小腿线条越发流畅好看,射灯在她穿玻璃丝袜的小腿弧线凝出一枚小小光斑,视线再往上,是她的一字裙,腰际的金属腰链,纤薄却挺拔的肩线。
  她从台左往中间走,堪堪路过孟宁的视野。此时耳机里的歌手低沉得像件旧毛衣,和周围静止的安静形成奇妙互文:
  “she may be the beauty or the beast,
  may 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
  may turn each day into heaven or a hell……”
  她走过了孟宁的视线,灯光洒下来,照在她盘发下雪白一片的后颈。
  孟宁赫然想起听过人议论:温泽念继承酒店的概率极低,但人人没放弃这个传言,因为她美得像是Celestynka这个词本身,她来自天堂。
  而直到她与那位身高一米九的意大利籍总经理握手时,孟宁才意识到,天堂并非只有柔美,那圣洁中本就藏着令人仰视和追随的力量。
  温泽念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踩着高跟鞋,身量在意籍总经理面前仍显轻薄,可高大的男人在与她握手时没笑意,很尊敬,微微勾着肩。
  握手的幅度很轻,显然由温泽念主导着节奏。很快她把手放开了,一旁的礼宾员很快上前替她拉开座椅。
  她坐下的姿态很优美,充满女性的柔美与婀娜。可她望向众人的神情没有笑,灯光一闪,那双深黑的瞳仁里的确泛起淡淡的紫罗兰色,可她笃然的视线扫过众人,让人不自觉挺直肩背。
  那种力量感,很容易让人忽略她还不到三十岁。
  她凑近话筒,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她说话间有种特殊的韵律感,轻重音清晰,顺着耳蜗攀爬进人的大脑。
  她带来的并不算好消息,C酒店去年的盈利略有下滑,不如预期。她又问,C酒店的核心理念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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