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笙想要索取、取悦她的渴求被疼惜和理智取代。
第一次,她不想薄苏太累,也不想太匆忙和草率。
她哄她:“今晚什么都不做,我抱着你,你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薄苏心上说不清是失落多一点,还是暖意多一点。但她真的不是为了做这件事来的,也不希望姜妤笙真的以为她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淡笑应:“好。”
姜妤笙最后亲一下她在灯下白润如玉的脖颈,这才松开:“是不是还没有洗完?”
“嗯。”
“那你再冲一下,洗完了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好。”
薄苏重新进卫生间后,姜妤笙站在客厅里,摊开手看掌心里这片薄薄的东西,还是觉得有些奇妙、羞赧和甜蜜。
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包包内袋夹层里,似乎不只有这一片,也不只有这一种颜色。
她其实很开心,薄苏对她有这样的热情与欲望。
她反省,她应该向薄苏学习的。
就地站着,她打开购物平台,也买了几盒同品牌的不同品种。
薄苏再出来的时候,姜妤笙已经帮她把东西放回包里了。
薄苏坐着,姜妤笙站着,在书桌前吹头发。
细软的发自姜妤笙手中不断滑落,姜妤笙告知薄苏:“楼下的蚕丝被和乳胶枕我睡过了,很舒服,所以楼上的我也换了。”
“你原先的被套是220×250的,我没有找到这个品牌同规格的被芯,所以擅作主张,换了一床新的四件套,你介意吗?”
薄苏其实有发现床单换了,但直到现在才有心思留意新床品是什么模样。
她弯唇:“当然不介意。”
姜妤笙便接着说:“卫生间洗手台的置物架我也换了,原先的太小也太旧了,我换成双人的了,把我的电动牙刷和牙杯也挂上去了。”
“书房的打印机也被我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因为我发现原先放置打印机的位置,到了下午,会被阳光直晒,可能会影响打印机的寿命。”
她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薄苏离开后她对这套房子的改动,口吻平平无奇,再自然不过,薄苏却听得心脏酸软。
姜妤笙分明有把她放在心里,时时刻刻挂念着她的。
她要求:“下次可以一边做一边给我发消息吗?”
姜妤笙微微愣,随即弯眸:“好呀。”
她出题:“那……这么多变动里面,你最喜欢哪一个改变?”
薄苏不假思索:“都喜欢。”
姜妤笙不满意:“不可以都,要选一个最。”
薄苏无声莞尔。
姜妤笙换到她身侧,挠挠她的头皮,撒娇:“说嘛说嘛。”
薄苏低垂细颈,咬了咬唇,才说:“我喜欢窗边矮几上放着的那本书和那个杯子。”
姜妤笙错愕,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话偏头看窗边那读了一半的书和没喝完的水。
“为什么?”
“感觉有你生活着的气息。”
好像闭上眼,就能想象得到她是如何在她不在的日子里,独自静坐在这儿,悠然地阅读、等待、思念着她。
姜妤笙右手移动电吹风的动作微滞,片刻,叹息:“姐姐……”
“嗯?”
“有点太犯规了。”
薄苏歪头仰望她。
姜妤笙说:“总是不经意地说乱人心的话。”
薄苏扇了扇眼睫,抿笑转回了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默了默,想起来说:“我和医院那边联系过了,这个月10号、11号那样,奶奶去北城复诊,方便吗?”
“方便。”她们这边都是好安排的。
薄苏问:“那这次,住院前的时间,介意住我那边吗?”
怎么这么耳熟?
姜妤笙笑:“姐姐,你的好记性都用在这里了吗?”
薄苏轻飘飘的:“不止。”
“嗯?”
“4号到10号,我也记住了。”
姜妤笙反应了一下,红唇止不住地上扬。她关掉电吹风,附在薄苏的耳边,用气声说:“那你还可以记一件事。”
“嗯?”
“你欠我一次,北城还我好不好?”
薄苏侧目,望进她的眼底,半晌,收回了眼,低下头也笑。
“那你来取。”她说得淡然,耳根却诚实地红了。
姜妤笙忍不住亲了一下。
两人洗漱完毕,又说了会儿闲话,关灯上床休息。
大抵是真的倦到了极致,薄苏第一次入睡得比姜妤笙快。
她躺在姜妤笙的枕头上,手臂搭在姜妤笙的腰上,长而翘的睫毛密如蝶翼,睡得恬然。
卸去白日的优雅端庄的面具,安静睡着的她,有种柔弱易碎的感觉。
姜妤笙在幽微的光线中注视着她,有如注视神祇。
她想到刚刚薄苏秀发在她指间滑落的感觉,宛如流沙。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爱若执炬,不可逆风。
她脑海中浮起偈语,劝诫自己,不着相、不生执妄,用心感受当下这一刻的满足与快乐就够了。
“姐姐,晚安。”她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
第二日天明,鸟雀叫晓,姜妤笙在昏朦的光线中醒来。
侧过脸,薄苏又是已经苏醒的模样。
“早。”薄苏勾唇。
姜妤笙心底升起无法克制的酸楚。
她挪动脑袋埋进薄苏的颈窝里,掩藏自己的情绪,笑说:“我突然有一个愿望。”
“嗯?”薄苏微调姿势,让姜妤笙靠得更舒服。
“我希望有一天,能比你先醒。”能看她睡一场真正的好觉。
“为什么?”
“感觉被你偷看太多次了,要看回来。”
薄苏很轻地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胸腹轻动,又无声地笑。
姜妤笙发现了,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
姜妤笙不信,钻出来盯着她,薄苏偏过头,看着天花板,唇角弧度隐约。
分明就有什么。
姜妤笙轻挠她腰侧的痒痒肉,逗她:“真的没什么吗?”
薄苏怕痒,很快就按住了她的手,笑意难敛,气息不稳。
少有的明媚。
姜妤笙眼眸微深,不舍得闹她了。
她停下来,轻吻薄苏的下巴,一下一下,温温软软。
薄苏注视着她,感受她无言的爱意,终于松口:“我笑……”
“嗯?”
“你北城那天,可以努力一下。”
姜妤笙眨眼,复又眨眼,两颊蓦地升温,眼波漾动:“姐姐,你怎么好像很期待?”
薄苏转正了头,不看她,脸侧肌肤绯红一片,却也没否认,只是说:“起来吧,你是不是要去码头接货了?”
姜妤笙有分寸,不逗她了:“嗯。”
薄苏坐起身子:“我和你一起去。”
姜妤笙跟着坐起:“不多睡会儿吗?”
“不用,我睡不着了。”
姜妤笙又亲了她脸颊一下,也没有勉强,答应:“好。”
两人一起进卫生间洗漱换装过后,迎着初升的朝阳去往码头。
不过六点钟,一切都还在沉睡之中,路上除了她们,就只有她们相依相偎的影子。
长长的街、深深的巷、斑驳陈旧的墙、一望无垠的海,在被晨风吹淡的金光下,澎岛有一种洗净铅华,褪尽尘埃的清静感。
明明还是同一个岛、同一片海,却和几个月前她与秋源他们一起登岛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姜妤笙给她解答过进货、接货的相关后,随意地问:“你上次这么早出门是什么时候?”
薄苏回想:“前几天,在荼城,要拍清晨的空镜的时候。”
姜妤笙狡黠:“对哦,差点忘了,姐姐是看过大千世界、万千美景的人。”
薄苏笑,半晌,她说:“虽然我常常出差,因为工作关系,也常常早起,但我上一次这么早出门,这么散漫地在海边散步,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她想起了半个月前问谢长嫣的那个问题,“那什么叫有意义的呢?”。
“在澎岛之外的地方,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每个人连走路都要抓紧思考。”
不要浪费时间,每分每秒都该花费在有实际效益的事情上,每件事,也都该有它的目的性和效用性,这是谢家灌输给她的生活方式与时间意义。
她跟着他们拧紧发条多年,也因为快节奏、高要求的职业原因,几乎都要忘了,浪费时间,虚度光阴,感受时间流逝的本身,其实也可以是一种意义。
她身上有一根弦,在慢慢松弛,僵直的躯体,也慢慢有了放松的姿态。
姜妤笙感受得到。
她静了静,说:“下次,我们一起早起去看日出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赶海。”
捡一堆无用却能让人当下开心的贝壳与石头。
她这次终于主动说下次了。
薄苏笑说:“好。”
还可以一起看日落,她想。
或者,什么也不看,什么都不做,也很好,只要是和她一起的。
第59章
隔了一周, 八月十号,敲定好复诊时间,安排好舟稻事务, 姜妤笙陪老太太北上复查。
飞机起飞后的傍晚,北城久违地下了一场解暑的大雨。
薄苏提早出发接机,绕道去隔壁区之前管青念叨过的味道很好、可惜太远也太难排了的新晋网红面包房买他们家的主推产品。
面包房坐落于一条老胡同里,车开不进去,也无处临时停靠, 薄苏只好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戴了口罩,打了伞, 步行前往。
小小的面包房窗口前, 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一把伞挨着另一把伞, 伞面顺着这条胡同,直铺出一片两个店面长的彩色荷塘。
薄苏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讶异。她看了一眼腕表, 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来得及的,便没有离开,在队伍里站定,压低伞檐, 戴了一只耳机,一边收听前几天台里去局里开会后回来召开的会议音频,一边耐心等待。
队伍缓缓地向前挪动。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 薄苏即将倍速听完会议前,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重物落地声与几声惊呼声, 薄苏下意识地偏头望去。
几米之外,黑沉沉、雨淋淋的天幕下,一个穿着薄荷色雨衣的年轻女孩正跌坐在地,身旁散落着一柄透明雨伞和一地鲜花,显然是雨天路滑,她跌了一跤。
女孩似是顾不上疼,在好心人的搀扶下,很快站了起来,一边道谢,一边弯腰快速地把花捡回篮子里,把篮子挎回到手臂上,把伞重新撑起来,挡住已经被雨淋到半湿的花束纸包装上,而后才有时间查看手上、肘上擦伤的地方,露出疼痛的表情。
她的发上、面上全是水迹,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了大半,狼狈不堪。
薄苏怔怔地望着,有些出神。
大雨滂沱地下,在地面上溅起水花,声音遥远又清晰。
女孩似有所觉,朝薄苏的方向望来,与薄苏视线相撞。
薄苏没有收回眼,女孩误会了什么。
她有些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笑着问:“小姐姐,买花吗?”
薄苏喉咙微涩。
她问:“多少钱?”
女孩说:“一束十九块九,像这边湿了的,可以便宜一点,十五块九。”
薄苏说:“那我都买了。”
女孩愣住。
薄苏打开微信扫码界面,问:“总共多少,你算一下,我扫你。”
女孩回过神来,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眼眸晶亮:“好……好……”
“小姐姐……那……那我这个袋子送给你。”女孩从篮子边上拉出一个白色的硬壳纸袋子,递给薄苏。
薄苏应:“好。”
扫了码,接过了一整袋子的花。
没再等一会儿,排队轮到她了,她点了单,在等待店员打包的间隙,把花提到店员眼前,问:“这些花送给你们,你们给每个顾客一朵,或者,她们想要的随意自取,可以吗?”
店员迟疑。
薄苏说:“我刚刚买的,不方便带走,你可以检查一下。”
店员看她穿着高雅、气质不俗,不似打广告的,便伸手接过:“可以呀,谢谢。”
旁边另一队列结完账,也在等候,目睹了她买花全程的女人惊讶:“你不要的呀,那你怎么全买了?”
薄苏伸手接过店员打包好递出来的面包,笑了笑说:“下雨天,希望她可以早点回家。”
她想起姜妤笙那天和她说,“下雨天,偶尔也会有开心的事发生”的恬然面容,眼底有很深的温柔。
女人注视着薄苏,眨了眨眼,忽然瞪大眼睛,惊喜:“薄苏?薄苏老师,是不是你呀?”
薄苏弯了弯眼,没应是,也没应不是,颔了下首,走进了光影斑驳的霓虹深处。
*
晚上七点钟,飞机准点抵达,薄苏在停车场等待半个小时后,前往机场出发层的临时停靠处,顺利地接到了姜妤笙与老太太。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整座城市都锁在重重雨雾里。
行车在光与暗、城市的动与静之间,听后排爱人窸窣动作,嗅鼻尖隐隐淡香,薄苏体察到从未有过的静幽、安谧感。
她问:“味道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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