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留在淮南替谢辽照料看管的是其堂弟,名谢稻之,年约五十有加,为人憨厚老实,本非管事之人,这些年依其属下荣敦等人的帮助下才让淮南仍算安平。
早在闻得谢辽一家要返回淮南时,他亦是早已将王府诸如此类安定妥当,却迟迟未能等来其人。
直到今日中午,城外才传来通报,说谢宁已到淮南境地,即日到达。
谢稻之是连忙出城相迎,到了傍晚霞光万顷时,才见一匹骏马扬起蒙蒙黄沙疾驰而来。
谢稻之本激动相迎,却没想谢宁一见到他却迫不及待着急问道:“你们城中是不是有一名唤任镜堂之人?”
谢稻之惶然,不明所以只能点点头。
谢宁便马上又说:“立刻将其唤至府上,不得有丝毫怠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任镜堂任大夫,终于终于,终终于于要上场了。
淮南的剧情,是我挺喜欢的一部分。
(开始准备败类大纲,冲鸭!!
(周一加油~
(元气满满,春光灿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会镜堂,问世间情为何物◎
在谢宁寄往淮南的第一封信中, 便有提及到,在王府中要备好一安静却不偏僻的屋舍。
当时淮南幕府家丞谢稻之收到此信时,虽心中存疑, 却也立刻派人将偏厅收拾改成一房屋。
只是之后在和都尉荣敦闲聊时,却忍不住问其是否知道他们家的小王爷为何要置此间。
荣敦此人三十出头四十不到, 言少意该,喜怒不形于色, 秉公执法,人道不近人情。
在他之上者, 不喜与之交谈, 在他之下者,畏惧与之交道。平日里也就剩下谢稻之因与其相识于早年知其性格, 才愿与之啰嗦, 但荣敦时常也只是点头摇头以作回应, 极为冷漠。
但那日谢稻之如此发问,荣敦竟略显嫌弃地看向他,冷淡地说:“你家殿下有断袖之癖, 家藏男宠, 你竟不知。”
谢稻之那日本就多喝两杯, 当场更是猛然震惊, 差点从座上摔下, 之后一晚上皆是咂嘴感叹,却又始终觉得此事难以置信。
而今日等到谢宁入城, 本也激动终于可以见到这位传说中淮南王深藏家中的男宠时,怎料在城门等候近半天, 迎面相见却只有谢宁单人匹马。
他心中本已觉诧异, 又见谢宁到来时神色急躁紧张, 他便更加是不敢胡言乱语,赶紧就带谢宁先回王府。
谁知才将谢宁送到门口,还未来得及问候一句一路是否顺利平安,谢宁便让他马上再次返回城门处,等到一驴车到来立刻将其接到府上。
而此时任镜堂也刚好不慌不忙地走到王府门口,谢稻之本还想给二人做介绍,却又见谢宁脸色铁青,根本不愿多言,便只好匆忙又赶至城门处。
直到谢稻之心力俱疲地领着王桓的车来到王府门前时,天色已经暗沉。
他擦了擦额间的粗汗,刚想开口让门童进去通告,却没想谢宁已经从内大步走出,来到车舆边上时,探身入内便马上横抱着一人而出。
谢稻之本还在摇头晃脑以手作扇地喘气扇风,此时余光中,只见谢宁横抱着一个周身素白的男子往里快速走去,他不由得猛然怔住。
谢稻之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中顿然想起了那日荣敦说过的话。
这时他又见谢宁之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正急急忙忙地往里走,便一把将她抓到一边,瞪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抖着手指着谢宁背影,好一会儿才稍微淡定下来,咽了咽口水,问道:“方...方才...你们殿下抱着的...抱着的那位...是...是谁?”
琳琅本也是焦急,此时她更加是忍受不了谢稻之的啰嗦,一跺脚,便说道:“幕僚,殿下的幕僚,可重要了!”
琳琅说完,见谢稻之还是一脸震惊,便也不再管他,火急火燎地就往里小跑进去,只剩下谢稻之站在原地,许久不能回过神来。
琳琅来到屋内时,任镜堂已经在替王桓诊脉,只是琳琅不过刚入屋内便顿了顿脚步。
让她卒然意外的,是这位任大夫,竟有有一副如此俊美的皮囊。
从来在琳琅心中只道,其二主虽气质相去甚远,但皆已是世间难得的英俊男子。却在见到任镜堂时,才知何所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1】。
任镜堂本正侧身坐在王桓边上合眼替其仔细探脉,许久后才缓缓掀开眼皮,双眸清澈明亮似星辰,同为医者,却要比祁缘更多了一份从容不迫。
谢宁此时正站在其旁,见其起身后便立刻跟上前。
任镜堂却仍旧从容不迫地微微一笑,先是对着谢宁温厚颔首行礼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此前便有收到师兄的来信,对公子病症亦有一二了解。公子此时昏沉发热,只是因为之前大病初愈便路途奔波,途中翻山越岭渡江过河而有感风寒,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再按时服药,三日内,便可渐痊。”
任镜堂说完,又是清淡笑笑颔首,不等谢宁说话,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只是一直站在门边的琳琅此时下意识地觑了谢宁一眼,果然能见谢宁脸上对任镜堂吊儿郎当的作派十分不满的形色。
而任镜堂刚走出门外过院,却忽然停下脚步,偏头撇了撇嘴,便垂头往后退开一步。
马上便又一昏暗身影行至自己面前,他这时才抬头笑笑,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什么什么吩咐的呢?”
谢宁脸色凝重地盯着他许久,才冷声问道:“此人于本王至关重要,你且老实告诉本王,他的病,还能活多久?”
任镜堂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仍旧一副温润如玉的淡然神色看着谢宁,才笃定说道:“就算能好生保养,如今也是不足一年。”
谢宁顿然心中一震,皱眉又问:“之前祁缘不是说可保两年无虞的吗?”
“在下不才,但同岀一师门,在下相信师兄所说的可保两年无虞,是有一前提,好生保养,”面对谢宁的肃穆厉颜,任镜堂是依旧坦然自若,他又继续说道,“无论殿下相不相信在下,如今放眼江下,在下也是唯一有本是替二公子诊治之人。医者父母心,在下自然也是希望能让公子余下日子过得舒心一些,但所谓医药在外为扶持,本人自己也要体己。”
谢宁扬了扬眉,冷声便问:“什么意思?”
任镜堂又回:“殿下应知二公子是有服用骨翠散的习惯,若是二公子再不能戒此瘾症,那纵使医者是再世华佗,也是无妙手回春之力了。”
见谢宁脸上略带震惊之色却只是皱眉不语,任镜堂不紧不慢地将左手扣在右手手腕停在身前,懒懒散散地又说:“二公子病已至此,其心痛之症,只会有添无减,纵使二公子能忍人之所不能,但心系五脏六腑,如此疼痛,莫说一孱弱之人,就是关长云当年能疗伤以刮骨,也未必能常年忍受。”
任镜堂说话始终如散漫随性,见微薄月色之下谢宁脸色越发凝重,他也无所谓,又继续说道:“二公子断然是不想让旁人知晓而担心,便只能依靠骨翠散来缓解痛楚,只是骨翠副效,在下想殿下也是大概知道的,能解一时痛楚,却只会更烧身体,如此下来,就算二公子之后醒来,眼神也近如无视,病情也只会越入膏盲。”
谢宁这时忍不住紧张打断道:“但若真如你所说,为何早前在京城时候,却是从未见其有半点弱视之状?”
任镜堂却是轻轻摇头笑了笑,又说:“殿下,若您在生于长于一地二十余年,出入皆为近处,在下想,您也可以路而无阻。再说,骨翠散虽事后烧腑脏,却在药效发散时有放大感官之效,此时二公子的眼神,其实是与旁人无异的。”
连谢宁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双手竟死死地抓在自己一边衣摆上,他咬咬牙,才又问道:“他如今的心痛之症,是有多痛?”
任镜堂看着天色已晚,腹中又鸣,本已想着要告辞先行离去,却没想谢宁忽然此问,本也想搪塞过去,又见谢宁眼中多有心痛悲切之色,他不由得略微差异,骤然收起了方才的懒散,沉声回道:“痛如刀绞,甚如野兽撕咬。”
谢宁又问:“除骨翠之外,可还有缓解之法?”
任镜堂眨了眨眼,说道:“若论成效,那肯定是骨翠最能立刻缓和,其余办法,什么施针之类,也只能稍微减轻,痛觉尤在,但对公子而言,却更为合适。”
任镜堂说完,再不待谢宁再问,便恭肃地颔首后便转身往外走去。
任镜堂此人自小行医,因自己早已看惯生离死别,对此等事情是不痛不痒,但他却始终看不管旁人的悲天悯人,只觉心烦。
只是此路往外走着,心中却不得不为自己哀叹起来。
如今自己是乘了师兄人情,却倒给自己添了一位难伺候的主儿,以后都不能准时用膳,甚至还要起早贪黑,忍不住痛苦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问世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啊...只叫人饭不在点,眠不随更啊...惨惨惨!”
谢宁重新回到王桓床边侧身坐在阶上时,王桓已经渐渐醒来,却仍是迷迷糊糊。
那双丹凤眼还半眯而未能全开,模糊之中见面前人是谢宁,便笑了笑,伸手就要放到谢宁脸上,谢宁却将他手拢在自己双手中,只是王桓的手太过冰凉,谢宁只道心疼。
王桓见谢宁不说话,便微笑着说:“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在你身边,哪天能不提心吊胆的,”谢宁边说边将手背放到王桓额头上,又在自己额上探了探,才长舒一口气,说道,“热是退了点,也算那个任镜堂不是庸医。”
王桓笑着又道:“怎么?这京城里的大夫是不讨你喜了,怎么到了淮南的大夫也招惹你来了?”
谢宁扯了扯眼皮,将王桓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里,却又似无论自己如何紧张,终是难能将其回温。
就若无论自己想要如何抓紧面前此人,却终是在天命面前束手无策。
他缓缓才说:“我不喜欢祁缘是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但就算是有这些你我都不能改变缘由,祁缘的尽心负责有能力,也算明眼可见,只是今日这位任镜堂,是任何人所见也难以放下心来。”
王桓笑道:“无论如何他也是祁缘师弟,放着其他不说,便是人情和师门荣耀二者,他便不得不尽心尽力了,连我都不曾担心,你又何苦先与人置气?”
谢宁差点脱口而出“我与人置气还不是因为你”,却又耐于脸皮,终究是吞回肚中,他回头环视了周遭一圈,见屋内是干净整洁,才算放心下来。
他又往王桓身前凑近了些,凝视着他的双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你以后,心痛症发作的时候,告诉我,好不好?”
王桓蓦地怔住,谢宁却垂下头又接着说:“就算你要用骨翠,你也告诉我...你如果是怕我担心不说,我只会更心疼...”
王桓十分意外,看着谢宁将额头抵在自己手上,片刻后他才将手抽出,绕到谢宁后脑,将他向自己面前靠近,自己也跟着稍微起身,在他额间轻轻亲下。
又躺回床上时,他才笑着说:“好,以后我病痛发作时,都与你说,不然你心疼,我更疼。”
二人相视许久,谢宁才断有苦中作乐的意思般笑笑,王桓便又道:“今日初来乍到,理应第一时间去见见谢家丞他们的。是因为我的事儿耽搁了,这会儿众人应还在官府候着,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去和他们解释解释。”
“嗯,”谢宁也跟着点点头,说,“今日确实是我着急了,我等下就过去...”
王桓又道:“淮南不比京中,这里民风淳朴,为官者,也并非自带官腔,和他们相谈时,不需要将京中那套带来,但也要记住一句话,新人初地莫大意。”
谢宁边将王桓的手放回被中,边打断道:“谨言慎行,见微知著,才为正道。”
王桓这时顿地往后退开,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宁,煞有介事得说:“现在可是出息了...”
谢宁瞪了他一眼,轻轻吻了他一下,说道:“先再睡会儿,我去去便回。”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国风·秦风·小戎》佚名
任大夫是本文第一美男子(我说的)。
荣帅谢稻之也登场了。
(今日迷思:吃蛋糕,为什么,会喉咙痛??
(补一句,女神节快乐~~
(女孩子真的都是世界上最可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新王初会君王态,淮南病塌析人势◎
淮南地处淮河以南, 在江下地区偏中东部。
江下地区以丘陵盆地为主,地势平坦,往西走, 近央江流域,却与之仍有路程。
淮南之地, 春夏时节温和却多雨,而秋冬干燥却非严寒。较江中江上而言, 此地宜养,非仅因地理环境平和, 更因其人文民风。
淮南虽非江中辉煌, 江上富饶,南境多彩, 相比下来, 却如朴素无争。虽如今四境之内, 地主豪强欺压百姓之事四处皆起,却淮南之地少有听闻。
如今正值六月之初,春夏交替时节, 更是傍晚, 纵有鸟语花香芬芳四溢, 却也有虫蝉鸣叫不休不止, 昨夜一场大雨清扫境内, 湿气未去,如今入夜又是微凉。
谢稻之与荣敦还有一二属臣一直在官府等候, 众人皆窃窃私语,低声谈论这位新来乍到的小王爷究竟是如何一人, 竟敢在谣言四起的情况下, 仍明目张胆地当街与这位传闻中的男宠如此亲密。
如今又是眼瞧着天色渐晚, 而这位王爷却始终不曾出现,在座几位更加是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府外阵阵饭菜香味隔着屋墙传进,各位更加是归家心切而焦躁无解。
却只有荣敦始终正颜厉色,端正肃穆坐在位置上不苟言笑。
坐其对面的谢稻之几欲与他说话,却见其始终闭目无言,也也只好暗暗无奈。
就在谢稻之终究是忍不住再次想要给荣敦使眼色时,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正快速往屋中而来。
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故意两声清嗓提醒大家安静下来,就在荣敦睁开眼时,眼前便是一玄衣人影快速而过。
众人皆立刻从位上站起,谢宁却边走边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在座见谢宁虽年轻,脸上却没有丝毫年轻人的轻浮,甚至更带与之年龄不符的严肃与庄重,又想到近来从京城传进关于此人的信息褒贬参半,一时间你我相觑,不知该坐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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