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栎潇早在来王家村以前,就将这里的底细摸透了,非但确认了王大壮一行人就是八年前差点将他打死的几个劫匪,还将他们这些年在东乔镇所做的恶事也查的一清二楚。
这整个村子,大到王大壮这样的壮年男子,小到几岁的孩子,都参与着拐卖妙龄少女的丑恶之事。
特别是村里的孩子,自小被训练,利用自身的优势,使用各种方法接近、引诱那些单纯善良的外乡姑娘至僻静之地,然后由王大壮下手掳上马车,带回王家村,村里的女子则负责看住和教化这些女子,让她们安心留在村里,别想着逃跑。
王家村人口不多,但这些年里却足足有近二三十位少女被掳来这里,主要是因为他们对待那些少女的手段残暴,隔不久就会弄死几个,所以才需要一直填补新人进来。
这个村的每一个人,手中都沾满了妙龄少女的血。
云栎潇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孩,女孩眼里开始噙出泪花,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我只是小孩子,村里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如果不同意就会挨打挨饿……所以,你能放过我吗?”
云栎潇轻笑了下,语气比面前的女孩更天真无邪,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齿寒:“可你不是说那些姐姐都长得漂亮,穿得也好看,你看着就很不顺眼,特别喜欢村里的叔叔伯伯们把她们关到地窖里,像狗一般活着吗?”
“所以每一次你爹出去拐姐姐们,你都自告奋勇的一同去。”
“我没说错吧?王大壮的女儿王小蝶。”
女孩眼里噙着的泪瞬间收了回去,顷刻间转为一个稚嫩可爱的笑容,甜甜地说道:“哥哥,我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一次吗?如果你原谅我,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女孩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摆,怯生生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栎潇看着面前女孩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还有那藏匿在衣袖里准备刺向他的匕首,不由恍惚了一阵,很多年前,云紫钰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利用大人对孩子天然的掉以轻心,给那些壮汉下了毒,然后指使他们,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呢?
*
宋音尘急急的在村子里搜寻,果然看到了云栎潇熟悉的修长背影,面前还站着一个女孩。
宋音尘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甚至没法移动脚步,他是肯定云栎潇在这里,可当真的看到他的时候,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直到他看到,云栎潇手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一道红色血箭飞了半尺高,那女孩便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不远处的宋音尘。
宋音尘这才大吼出声:“云栎潇,你在干什么!!!???”
云栎潇应声回头,白皙俊俏的脸上满是大大小小的血点,触目惊心,一身白衣早就浸透了血色。
他看到宋音尘出现似乎有些意外,尔后就归于平静,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刀上的血迹:“音尘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跟踪我?”
宋音尘快步上前,望着他那双明明刚杀了人,依然含着笑意的眼睛,强压心头的震惊和怒气向他确认:“这些人,这满村的人,都是你杀的?”
云栎潇慢条斯理地将玲珑插回刀鞘,迎着宋音尘充满怒气的眼神,觉得特别有趣,他往前踏了一步,仰起头,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笑的肆意张扬,有恃无恐:“是我杀的,那又如何?音尘哥哥是想抓我去报官,还是为他们报仇...”
“啪!”重重地一记巴掌声,惊醒了这已死寂的村子,云栎潇的半边脸瞬时肿了起来,左耳嗡嗡作响,鲜血从开裂的唇角流下。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罪不至死!”
“宋音尘....”
云栎潇整个人恍若被点了穴,凤眼微微睁大,思绪无法运转……
他刚刚……是挨了宋音尘一个巴掌吗?
宋音尘这个废物竟然敢打他?!!
第25章
宋音尘自认识云栎潇以来, 就有些怕他,毕竟短短的几次见面里,云栎潇不是把他打成猪头, 让他的花容月貌有损, 就是对他放毒蝎,让他觉得小命难保。
后来还给他下蛊,彻彻底底将他的小命捏在了手里。
他方才只是因为见到云栎潇这般杀人不眨眼,连孩子都下得去手,一时出离愤怒,遂出手打了云栎潇。
这会儿发热的脑袋被夜风吹了好几下,已逐渐冷静下来了, 宋音尘便开始害怕,若云栎潇果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自己方才动手打了他, 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不会就是他了吧?
但打了云栎潇一巴掌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赖也赖不掉, 他只能强撑着一口气, 色厉荏苒:“我打你是为了你好,如果现在是寒月兄在这里,他也会这样做的。”
“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弟弟滥杀无辜,还拍手叫好吧?那叫助纣为虐, 为虎作伥!”
云栎潇脸上的麻痛消减几分后,耳鸣的症状也缓和了,就听到宋音尘唧唧歪歪的声音, 他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处的软肉,拇指抹去唇角留下的血迹, 气急反笑,他今天倒要看看这个废物能嚣张到什么程度,于是将完好无损的另外半张脸对宋音尘伸过去:“音尘哥哥要不把这半边也打上,把我在你哥哥喜宴上打你的两巴掌都讨回来!”
宋音尘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故作轻松地转移焦点:“我…我和你不一样,刚才是一时冲动,我是谦谦君子,不喜欢暴力行事。”
云栎潇见这个废物果然只是一时胆大包天,勾起的唇带上了讥讽和恐吓:“既然音尘哥哥不想动手了,那就轮到我了。音尘哥哥这几天和我二哥风花雪月相得甚欢,日子过得乐不思蜀,恐怕是忘了蛊虫躁动的痛苦,弟弟现在就好好帮你回忆一下...”
云栎潇说罢,眉心微动,打了个响指,就双手环胸,等着宋音尘痛到满地乱滚,以泄心头之愤。
宋音尘也赶紧捂住胸口,满脸慌张地准备迎接一时冲动造成的苦果。
哪知道,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没有出现任何动静,只有旁边的羊圈里发出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咩咩声。
宋音尘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依然气脉通畅,心脏别说疼了,连小小蚊子叮的感觉都没有,不由得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傻呵呵地看着云栎潇,好像是不明白云栎潇怎么突然大发了善心,没有驱动蛊虫。
云栎潇:“?”
这是怎么回事?
云栎潇再次暗中驱动蛊虫,但自己体内的那只主蛊竟变回了丸粒形态,一动不动,完全不听他的使唤,更不对宋音尘体内的那只副蛊发出指令,让它释放出毒素折磨宋音尘。
情蛊这个东西,是会根据宿主的强弱来决定双方的地位,也就是说,弱势宿主体内的那只蛊虫,会无条件臣服于强势宿主体内的那只蛊虫。
难道...云栎潇今夜第二次怀疑人生,是因为他方才被宋音尘一巴掌打闷了,体内的蛊虫现在判断宋音尘比较强,所以不敢造次?
想到这里,云栎潇气更不顺了,但又不能让宋音尘看出是蛊虫出了状况,于是皱眉一笑:“我吓吓你而已……”
云栎潇话还没说完,宋音尘忽见他本来挂满讥讽的脸愀然变色,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云栎潇一把推开!
宋音尘慌忙转身,只见到云栎潇被一股巨力推得节节后退,他下意识地一手扶住云栎潇的后肩,一手揽住他的腰,从后面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以防他被击倒。
尔后才看清,是有人一剑刺向了云栎潇,或者应该说,这一剑本来是要刺向他的。
因为执剑的人,是羽寒月。
云栎潇死死握住银白的剑身,以防剑刺得更深入,剑身和他的手套之间甚至都擦出了爆裂的火花,可见羽寒月这一剑所刺出来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
云栎潇拧紧眉头,咬牙唤了句:“哥...”
羽寒月见自己一剑刺到了云栎潇,急急收住剑锋,将剑从云栎潇的左胸处拔出来:“栎潇!”
云栎潇的白衣早就浸透了鲜血,这一剑就仿佛刺到了无色的空气中,根本看不出伤得重不重。
宋音尘低下头,在云栎潇耳边急急说道:“你疯了,为什么替我挡剑?你以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又抬头愤怒地瞪向羽寒月,厉声质问:“寒月兄为何要在背后下暗剑偷袭于我,还误伤了栎潇弟弟!”
羽寒月看着云栎潇满身浴血,脸色苍白,脆弱无依,却是被宋音尘搂在怀里。
从小到大,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这样抱过云栎潇。
他眼底的寒冰迅速凝聚,周身透出肃杀之气,比冰窖还要冷上几分。
他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从羽氏的驻点回来早了,没有在酒楼中寻到云栎潇,又恰好遇见了回来的羽寒阳,顺口问了句宋音尘的动向。
没想到羽寒阳斜睨了他一眼,小眼睛里折射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我们在酒肆里吃好酒本是要一起回来的,但是宋公子看到了云栎潇那臭小子像是要出城,就拿着一个礼物,急急跟上去了。”
羽寒月眉心微皱,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他们二人一同出城?”
云栎潇并没有跟他提过。
羽寒阳最是喜欢看羽寒月不高兴的样子,于是继续添油加醋:“云栎潇以前在羽氏一直黏着你,现在结识了宋公子这样风流俊雅的有趣之人,想黏着宋公子又有何稀奇?”
“那小子自小就奇奇怪怪的,指不定是腻歪了你这个哥哥,想要给自己找个新哥哥了,他前些日子为了给宋公子解毒,不是还冒着性命危险,以身试毒吗?”
“寒月弟弟,你就别吃饱了饭管太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管得是媳妇呢...”
羽寒月顾不得听完羽寒阳阴阳怪气的话,就迅速离开了酒楼,一路根据脚印寻到了王家村,远远就看到宋音尘动手打了云栎潇,而挨打了的云栎潇竟然只是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还手不说,后面还上前一步,眼睛亮晶晶地同宋音尘说着话!
这根本不是平日里的云栎潇。
.......
“那小子自小就奇奇怪怪的,指不定是腻歪了你这个哥哥,想要给自己找个新哥哥了,他前些日子为了给宋公子解毒,不是还冒着性命危险,以身试毒吗?”
“寒月弟弟,你就别吃饱了饭管太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管得是媳妇呢...”
……
羽寒阳粗哑难听的声音再次在耳边萦绕,羽寒月第一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起剑就刺了过去,没承想云栎潇竟然还为宋音尘以身挡剑!
他上前就一把扯住云栎潇的胳膊,把人从宋音尘怀里狠狠给拽了出来,都顾不得扯痛云栎潇的剑伤了。
直到把人扯出来拉到自己身边后,他胸口的气才顺了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宋音尘,低头见云栎潇拧着眉,急忙问道:“怎么样?”
云栎潇浅浅笑了下:“没伤到要害,应该是皮肉伤,哥,不用担心。”
羽寒月浅色的瞳孔里翻涌起心疼和懊悔,他又一次,伤到了云栎潇:“你先睡一会儿,哥哥带你回去疗伤。”
云栎潇受伤,不能再运轻功回城,羽寒月就点了他几处穴道,封住他的心脉,减缓血液流速,以防止失血过多加重伤势。
云栎潇漂亮的眼睛倏得瞪大,尔后就缓缓阖上了,如小扇一般的睫毛轻轻盖在苍白的小脸上,落下了漂亮的阴影。
羽寒月看都懒得看一眼宋音尘,抱起云栎潇就运轻功飞走了。
宋音尘也着急云栎潇的伤势,边喊边晃晃悠悠地跟上:“等我一下!”
*
屋内的炉火噼啪作响,桌上茶壶正细细地煮着茶,缕缕白烟徐徐而上,没入在虚无的上空。
宋音尘抱着双臂绕着桌子不停转圈,连坐都坐不下来,更没有一点心思饮茶。
云栎潇回到房内后,羽氏随行的所有医师都被招进去了。
宋音尘在门口张望了下,本也想进去,但见到羽寒月一脸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的神情后,就非常识相地退了回来。
他不会武功,可真怕这位冷面大侠和护弟狂魔,一怒之下把他结果了。
月熙见宋音尘仿若没头苍蝇一般,转悠的他头晕,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不是我说你,你常年龟缩在映天山谷,只知道风花雪月,根本就没到这江湖上走动过,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哪能是表面上就瞧得出个对错的?!”
“你是看到云公子亲手杀了一个人,可你了解清楚了背后的真相吗?”
“说不定是这村子的人和他有血海深仇,或者他只是听命行事,在替羽氏做事呢?你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就去伸张正义,打了云公子一巴掌。”
“若到时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云公子没有滥杀无辜,我看你脸往哪里搁!”
“才刚出来几天,就给宋家惹事!”
宋音尘不服气,但也确实没法理直气壮,毕竟现在的事实就是,他打了云栎潇一巴掌,云栎潇还为他挡剑:“我只是亲眼看到他杀小孩,一时怒气攻心,就...再说你没见着他当时那嚣张欠揍的样子...”
在月熙鄙夷的眼神之下,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赶紧转移话题:“是我不对,你再去问问,云栎潇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
隔壁厢房内,下人们进进出出,神色凝重,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又换上温热的清水送进去。
羽寒月还未给云栎潇解穴,所以他还处在昏睡之中。
他上半身裸露,左胸口靠近左肩处有一道一寸左右的剑伤,薄如蝉翼,伤口周围呈现出被冻伤的紫红色瘀痕,在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分外显眼,深不可测。
这是羽寒月独有的兵器天雪剑所刺出来的伤痕。
天雪剑自带冰寒之气,被它刺中的伤口,周围的血液流速会减缓,出血量不多,表面看上去杀伤力不大,但其实伤口很难愈合,必须先用特殊之法先将冰寒之气祛除,变成寻常的伤口后,才能上药缝合,幸运的是,伤口不深,处理起来不难。
不过这次文老留在羽氏照顾卒中了的羽老夫人,跟来的是他的徒弟,医术自然不及文老,处理了好一会儿才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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