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虽是同一种心法,但一定有不同之处,而那个“不同”才是最关键的。
不然上一世的他不可能无论怎么修炼,都只停留在了第七层,无法再行突破,而羽寒月却在短暂到惊人的时间内就突破到了第九层,轻而易举灭了宋氏,掌握了宋氏所有的功法秘籍,称霸整个江湖。
上一世宋音尘最后的结局,云栎潇无从知晓。
他只知道在他死之前,宋音尘是唯一能在武艺上和羽寒月抗衡之人。
如果现在能够尽量了解羽寒月的实力,对他们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这也是上次他要替宋音尘挡那一剑的原因之一,都是为了刺探羽寒月的功法深浅。
羽寒月神色未有任何变化,看样子并未起疑,他拿过一个橘子,替云栎潇剥开:“最近刚突破了第八层。”
云栎潇面带喜色:“那我要提前恭喜哥哥了,再不用多久,肯定就能突破到第九层了!”
“哪有那么简单?”羽寒月对于他这充满崇拜的语气,明显还是高兴的,“这功法越上一层,难度就不可估量,这第八层我都足足修炼了三年,何况是那神秘莫测的第九层。”
云栎潇接过橘子道:“这练武是看悟性的,哪能用时间一概而论?若按照这样的说法,岂非是越年长的越厉害?再说哥哥都已经第八层了,我还停留在第六层迟迟没有突破呢。”
羽寒月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里有溢出来的温柔:“栎潇弟弟天资聪颖,你练习这内功心法不过七年,就已经突破到第六层了,追上哥哥也是早晚的事,再说就算你一直不能突破,又有什么关系?”
“我会一直保护你。”
“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云栎潇塞进嘴里的橘子差点因为这两句话噎住,他赶忙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挤着笑容回道:“是,有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
羽氏后山.寒钰苑。
这是一座深埋在山坳深处的院落,悬挂的灯笼和门楣上的飘带,以及铺设的鹅卵石等,皆是淡紫色的,分外高贵雅致,可见这里的主人该是一个有品位的人。
苑内的厢房不多,统共也就十数间,此刻最中心的两层小楼里,却此起彼伏地传出物品碎裂的声音。
云紫钰发丝蓬乱,泪流满面,咬牙切齿,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扫到了地上,碎片皆闪着森寒的光。
两个丫鬟站在一边瑟瑟发抖,谁都不敢上前劝解。
云紫钰长得美若天仙,但性情乖戾,残忍嗜血,是一个活脱脱的女魔头。
她称呼下人们为行走的猪宰,下剧毒控制他们,一不顺心就拿来出气,打骂都是轻的,很多时候甚至会用下人来试验各种新的毒药暗器,总之,有去无回是定局,能留全尸是万幸。
但这样一个魔头却有一个软肋,在他面前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柔弱善良,聪明伶俐又言听计从,说这番表现是仙女下凡都不为过。
那个人就是羽寒月。
这次宋氏婚宴,羽寒月刚离开羽氏,云紫钰就跟了过去,这宅院里的下人们本都松了口气,心道上天保佑,好歹能有一个月的安生日子,不用每日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可谁知道不过半月有余,这位心狠手辣的主就突然回来了,宅院内是人人自危,而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也都换了一批。
至于那些被换掉的丫鬟,自然都已做了孤魂野鬼。
下人们好不容易挨到了羽寒月回来,他这几日夜夜都来探望云紫钰,云紫钰果然心情大好,也不找下人的麻烦,偶尔还能和颜悦色的同大家说两句话。
可今日横生变故,原本说好了一起用午膳,可羽寒月的侍卫进来说了几句话后,他就匆匆离开了,随即房内就传来了砸东西的乒乓声,每一下都仿若砸在他们这些下人的心上。
云紫钰森寒的眼光扫过边上杵着的两个丫鬟,嗓音尖利如猛鬼:“谁允许你们站着了?都给我跪下!跪到我叫你们起来为止!”
两个丫鬟看着这满地的瓷器碎片,瑟瑟发抖,可根本不敢不听从指令,咬着牙一下子就跪下了,尖锐的碎片如同割嫩豆腐般,瞬间刺破了她们的膝盖,鲜血沁了出来,很快就染湿了青灰色的裙摆,但她们都死死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音。
膝盖受伤养几天也就罢了,若是出声触怒了云紫钰,多半就要丧命,还是以极其凄惨的方式丧命。
云紫钰眼神如刀地割过她们,见到她们膝上流出的血,眼中厉色骇人,唇角却带上了诡异兴奋的笑容:“我的好弟弟,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绑起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慢慢放干你的血,活活把你的心挖出来,当着你的面,把它吃掉。”
“这就是你,试图抢我东西的代价!”
两个丫鬟周身抖若筛糠,恨不能立刻逃离这个真实的地狱和那披着人皮的恶魔。
*
羽氏后山.药王谷。
药王灰白的头发扎了个髻,一袭朴素的布衣,精神矍铄,坐在古朴的院落中,细心地磨着药材,瞥了一眼刚从屋内出来,背着个浅蓝色小包裹的男子:“你还是决定要参加此次羽氏的侍卫遴选?”
男子坚定地点了点头,走到他跟前,脸上扬着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师父,我的毒早就解了,一直留在这谷内,还不是因为寻不着机会回去吗?此次侍卫遴选,可不就是天赐良机,我要不去,还要等到何时?”
药王看了眼男子这张不惑之年的脸,低笑一声,有了一丝看笑话的味道:“你确定那浑小子能认得出你?他自小就爱漂亮的事物,寻常时候衣物上沾了一点灰尘,都恨不得立刻换掉,你就不怕,如今这长相惹他嫌弃?”
“我可听说,他此次在宋音歌婚宴上大出风头,现如今整个金陵的人都上赶着要与他结交,还带着那惊艳绝伦的宋氏少主回了金陵,同住雪梅园,恐怕有没有你陪伴在身边,对他来说都无甚区别。”
“再说可不是每一次,你都有死里逃生的机会,这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
男子嗓音虽粗哑难听,却坚定决绝:“少主认不认得出我,都无碍。如若没有少主设计让我假死,又恰好被师父从乱葬岗中给扛了回来,我怎可能还活在这世间?”
“那宋二公子根本不会武功,与少主吃喝玩乐尚可,但在那云谲波诡的羽氏,真出了什么事,他根本没有能力护着少主。”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定要回到少主身边!”
第32章
云栎潇在噬月殿用好晚膳回来, 天色彻底黑了,他提着一个绘制着红色梅花的白底小灯笼,缓步走在回雪梅园的路上, 远方那些影影绰绰的亭台楼阁, 恍如一个张大嘴要吃了他的怪物。
云栎潇驻足望了一会儿,那双漂亮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不知将来这庞大的怪物被倾覆的那一刻,会是怎样一幅落拓的光景?
微凉的风倏然吹过,带起了他的长发和衣摆,他白日着急赶去后山,穿得单薄了, 夜色中有些冷,便收回了目光, 加快脚步赶路, 墨绿色的裙摆在暗色的走廊上划过,似那迅疾退潮的湖水。
回到星云殿, 云栎潇瞬时就觉得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自己的寝殿不说, 因为要给他留门,还都亮着灯,但这隔壁的偏殿,上下两层的灯火敞亮到刺眼,甚至将不远处成排的梅花树都染上了层层叠叠的金粉, 光怪陆离,恍若星河坠落人间,还伴随着器乐之声, 美轮美奂如同海市蜃楼。
云栎潇有些恍惚,这还是他熟悉的, 一贯单调冷清的雪梅园吗?
云栎潇带着一点好奇,走到了偏殿,只见宋音尘坐在殿内正中,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浅蓝色抹额配一袭银蓝色长袍,面容俊美,浓睫如扇,是一种略微冷感的慵懒。
他正低头抚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弯曲,有节奏的流淌出悦耳的旋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云栎潇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了这句话,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这宋音尘能够被江湖誉为第一花花公子,确不是浪得虚名。
至少,长得真是还行。
云栎潇单手负在腰后,驻足听了会,就准备回自己的寝殿,哪知道刚挪开步子,宋音尘就抬起了头,看到他后,这花花公子急忙放下琴,向着他快步走过来,脸上挂起那熟悉且谄媚的笑容:“栎潇弟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膳用了吗?”
云栎潇冷着脸点点头,想想又觉得要尽些地主之谊,于是开了金口:“住着可还习惯?”
“虽不及我的觅音楼,但总体还行,主要是有栎潇弟弟住在边上,便觉得一切都好。”
宋音尘边说还边拉扯他进去,上了二楼寝殿。
这个花花公子献宝般地拉着他的手,让他摸了摸那鹅黄色的锦被和床垫,难掩喜悦:“栎潇弟弟,这是映天山谷特产的桑蚕丝锦被,正好赶在我离开映天山谷前制成了,保暖性一流!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让月熙也去给你换一套。”
“音尘哥哥不习武,体质虚弱怕冷,需要这如同火炉一般的锦被和床垫,”云栎潇先是面无表情,尔后眉眼弯弯,挤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弟弟可不需要。”
宋音尘桃花眼眨了又眨,里面透出深切的迷惑:“可你修的不是极阴心法吗?总也是会有冷的时候吧?”
极阴心法不代表会冷……
今日奔波劳累一天,云栎潇不想和这个武学白痴多啰唆,一切留到后面慢慢教:“音尘哥哥早些歇息,明儿我们还有地方要去。”
他即将踏出寝殿,就听宋音尘喊道:“去哪儿啊?”
云栎潇回头笑了笑:“去你最喜欢的地方。”
宋音尘:“……"
*
隔日晌午,太阳正当空,街上一如既往地喧嚣,充斥着小贩们响亮的吆喝声。
一辆阔气的白色马车停在了金陵城中最热闹的三层楼宇前面,从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公子。
一位英俊潇洒,一位清冷秀丽,如果忽略英俊潇洒公子脸上的惊讶和清冷秀丽公子脸上的得意,这还是一幅挺美挺和谐的画面。
宋音尘看着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环翠楼】。
他有些结巴地问道:“这,这里是?”
云栎潇还未答话,里面就出来了好几位身着暴露衣衫,满脸热情的姑娘,她们扬起手上五颜六彩的绢帕,娇滴滴地开口:“公子,站在门口做什么?赶紧进来呀!”
“公子,你是要吃酒还是听曲?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看公子挺面生,是不是才到这金陵城不久?”
云栎潇看着宋音尘仿佛被点了穴一般,被几个姑娘给架了进去,忍不住笑弯了腰,直到这废物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后,他才上前救火:“我们去后院的听竹轩。”
听到听竹轩后,这些姑娘就都松开了宋音尘,不再纠缠,其中一个姑娘还带着他们穿过了繁复的走廊,来到了一扇木色的后门处:“两位公子,从这扇门出去,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听竹轩了,妾身就送到这里。”
云栎潇推开这后门,率先走了出去,宋音尘急忙跟上。
后门外是一片苍翠的树林,但当中有一条宽敞的鹅卵石走道,一看就是人工修缮出来的,应该就是通往那所谓的听竹轩的:“栎潇弟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栎潇不答反问:“那藏香阁短时间内音尘哥哥是回不去了,这里是金陵城内最红火的青楼,里面的姑娘皆是天姿国色。但我看音尘哥哥方才的表现,好像不太行,怎么像个没见过女子的毛头小子?难道是水土不服?我本以为音尘哥哥一来这里,绝对如鱼得水。”
宋音尘最是不爱云栎潇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于是立刻反击:“栎潇弟弟的成语用得可真不错。”
“我是经常去藏香阁,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栎潇低笑着打断他的话:“所以我才准备了一个礼物给音尘哥哥,相信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宋音尘发现要命的是,这小疯子说完还对着他挑了下眉,让他心头一紧,背脊发凉,有些想转身逃走。
只见云栎潇轻轻叩了叩门上的暗金色环扣,扣的手法还和平时有些许差别,三短一长,如此敲了三遍,像是什么暗号似的。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了动静,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来了。”
朱漆色的门被从内拉开后,宋音尘见到了他以为此生再不可能见到的人。
“芷韵...”
*
听竹轩.客厅。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好一会儿,但坐在两边的人都没有心思在意,宋音尘这才打破沉默:“所以给我下毒的人不是你,是羽寒月的人。”
“是。”芷韵用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漂亮的狐狸眼肿的厉害,看样子是哭到现在了,“云公子救了我以后,就让我拿着他的玉佩来金陵城找接应之人,我这段日子都被安排在此地,等着他回来。”
“只是我未曾想到宋公子也来了金陵,你一直以来都不离映天山谷,是发生了何事?”
宋音尘不便透露他来金陵的真正目的,于是道:“我身上的毒还未全解,需要一月服用一次解药,父亲觉得我来金陵更为方便,直到完全解毒后再回映天山谷。”
“倒是你,即便栎潇救了你,但为何要安排你到金陵?”
芷韵和宋音尘本就是至交好友,现在下毒的误会也解除了,自然没什么不好说的:“云公子救命之恩,我自然要知恩图报,所以便答应接受他的利用,只是他还未曾告诉我,需要我帮他做什么。”
宋音尘瞬间支棱,明明房内没其他人,还是扫了一圈后,才压低声音问道:“他不会是用什么虫控制你,让你不得不听话吧?”
芷韵的狐狸眼倏然睁大,透出惊讶之色,脱口而出道:“宋公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宋音尘心下一阵恶寒,如若芷韵是个男子,他必定要狠狠抱住她,说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好兄弟就要有虫一起担。”,然后抱头痛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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