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宫中的小姐妹告诉奴婢,丽妃娘娘派来请小姐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宋窈姿眉心轻皱。
七皇子继承了母妃的嚣张跋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而且横行霸道惯了,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总会想方设法地抢过来。
贺止戈是暗戳戳地抢,七皇子则是肆无忌惮,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听说,七皇子对宋窈姿一直很感兴趣……
以前宋窈姿在宫外,在太傅府七皇子或许有所顾忌,没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但现在是在宫里,又有丽妃的帮助,这对母子的手段不容小觑。
尤听沉吟半晌,看向宋窈姿,道:“坐我的马车出宫吧。”
以七皇子的心性,除了丽妃派来的人外,说不定还会让人去宋家的马车边守着。
“殿下……”宋窈姿张了张唇,最后化成两个字,“多谢。”
尤听忽然弯唇轻笑,“我早说过了,你对我,无需如此客气。”
她唤了声:“青粟。”
“拿上我的令牌,送宋小姐她们出宫。”
“若是有人拦,”尤听想了下,“你就报贺止戈的名字。”
被她扯虎皮这种事,反正贺止戈乐意得很。
青粟应道:“知道了,殿下。”
她转而对着宋窈姿福了福身,“宋小姐,请随奴婢来。”
宋窈姿低眉向尤听告辞,“今日之情,窈姿牢记心中。它日殿下若有需要窈姿的时候,窈姿一定责无旁贷。”
尤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倏忽弯起秾丽的眉眼。
墨色的长眸浓稠如海,映出宋窈姿的身影。
她低眸,在宋窈姿耳边轻声说:“还望届时,宋小姐不会对此时的话感到后悔。”
宋窈姿不解。
她正色道:“自幼阿翁便教导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殿下尽管放心,窈姿定会依言所行。”
尤听笑了下,没有继续再说这个话题。
“宋小姐慢行。”
宋窈姿跟着青粟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她忽然驻足,回过头望去。
顺安公主还站在原地。
明亮的天光铺天盖地地落在那道修长鲜丽的身影上,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只记得那双深黑色的墨瞳,藏着无尽诱惑与危险一般。
莺儿问:“小姐,怎么了?”
宋窈姿收回了目光,慢慢摇头。
她只是觉得,刚刚尤听说那些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宋窈姿想了半晌,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索性便彻底放下了这件事。
左右她觉得,殿下应该不会让她去做什么出格的事。
宋窈姿和莺儿的身影,才刚刚跟着青粟消失不久。
丽妃派来的人便到了端阳殿。
端阳殿荒凉,她们又没跟尤听打过交道。
一时之间,只敢站在殿门外,进退两难地犹豫着。
最终,还是领头的一等宫女敲了敲殿门。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大门被人从内往外推开,宫女们纷纷惊讶地睁大了眼。
开门的人正是顺安公主本人。
乌发红唇,极为艳丽的长相,恍然若圣手画中所绘的牡丹花妖。
她们连忙俯身行礼,心里默默嘀咕着,这位顺安公主果然是继承了已逝姝妃的容貌,美得太过出众。
可惜不得陛下喜欢,端阳殿中都没多余的人伺候,这样的小事都得亲自动手。
尤听神色冷淡:“何事?”
一等宫女斟酌着开口道:“丽妃娘娘知道宋小姐进宫的消息,十分欣喜。听说宋小姐中了暑气,在公主的殿中休息,特命奴婢们来接宋小姐过去一聚。”
“原来如此。”
尤听微微勾唇:“可惜,你们来晚了,宋小姐醒后便已经离开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没能完成丽妃交待的任务,回去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位一等宫女硬着头皮问:“敢问殿下,宋小姐走了多长时间?”
尤听故作思考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拖长了尾音:“啊……约莫一盏茶时间了吧。”
宫女皱了皱眉。
这么久,现在去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只能希望宋家马车那边,七皇子殿下或着丽妃娘娘有做好了安排。
“多谢公主告知,叨扰殿下了,”一等宫女领着身后几人向着尤听福身,犹豫地开口,“只是——”
她咬咬牙,道:“若是奴婢们就这样回去,定会被丽妃娘娘责罚。”
“还请公主能够同奴婢们一起去见娘娘,为婢子们美言几句。”
其实就是希望尤听自己去向丽妃说明清楚情况,这样丽妃的注意力便会都在尤听身上。
若是宫门那边没能拦住宋窈姿,她们这群手底下的人也能免于遭殃。
尤听眉眼间的笑淡了下来,挑眉问:“若是本宫不呢?”
那一等宫女低着头,道:“公主心善,定然不会让婢子们为难。”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皇后娘娘将宫中内务的事,交给了丽妃娘娘打理。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娘娘总念叨着,殿下乖顺,要给公主殿中多添些冰才是。”
这话里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听话才有冰,那不听话呢?
尤听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宫女,笑了。
不愧是能在丽妃身边伺候的人物。
“好,本宫就跟你们走一趟。”
她倒不是怕了丽妃,主要是想去见见七皇子。
听见她答应,宫女们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连声谢道:“多谢殿□□恤!”
-
丽妃得宠,住的广袖殿豪华宏丽,比端阳殿不知大了多少倍。
尤听很少来这个地方。
一来,丽妃瞧不上她,自然不会请她来做客。
二来,她自己也不想多和丽妃打交道。
准确的说,这宫中的人,尤听一个都不想见。
还没进入殿中,尤听便听见了丽妃的声音:“可是把宋小姐请来了?”
那位一等宫女上前回道:“娘娘,宋小姐已经出宫去了。”
“废物!”丽妃怒斥,“那你带的谁过来!”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跪成一片,尤听在其中犹如鹤立鸡群。
一等宫女颤声回道:“是顺安公主殿下。”
丽妃的声音哑了哑。
一道年轻的男音跟着响起:“顺安姐姐来了?”
应是七皇子贺廷。
丽妃眯着眼看过来,半晌,勾出个虚假的笑容:“原来是顺安来了。”
“快些进来,让本宫好好看看,长得是越发水灵了。”
尤听走入内殿,唤了一声:“丽妃娘娘。”
丽妃保养得极好,三十多岁的年龄,看起来依然清丽似邻家少女。
唇边挂着客气的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尤听目光一转,看向丽妃旁边站着的少年。
少年继承了丽妃的容色,唇红齿白,笑起来两边还有尖尖的虎牙。
如果不是熟知他的本性,恐怕没人会将这少年,和任性恣睢的七皇子联系在一起。
对上自己的目光,贺廷露出了个甜甜的笑。
尤听想,大概男人都天生会伪装。
比如贺廷。
又比如贺止戈。
不像宋窈姿,看着纤弱柔软,实际上……也真的很软。
“顺安姐姐,”贺廷说,语气委屈,“你可好久没跟廷儿说过话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七皇子和尤听的关系有多好。
尤听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今日这不是来了么。”
“那说好了,顺安姐姐,今日你可要待久一些,别等会儿我一眨眼的功夫,你又跑回端阳殿去了!”
贺廷神态状似天真,还对尤听眨了眨眼。
尤听只觉得这小子在装什么嫩,似笑非笑地应道:“七弟放心,我今日就是冲着你来的。”
两人视线撞上,眉眼都弯起相似的弧度。
但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彼此间的深瞳中,只有弥漫的冷雾。
“行了行了,”丽妃摆摆手,对着贺廷宠溺地一笑,“知道你和顺安的关系好,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说。”
她看向尤听,“顺安今日是为何而来?”
尤听道:“娘娘派人去端阳殿找宋小姐,但宋小姐已然出宫回府去了。娘娘的婢女,便让我走上一趟将事情解释清楚,不然,可能就会克扣端阳殿的物资。”
她望着丽妃,微微一笑:“娘娘觉得,顺安解释清楚了吗?”
贺廷“噗”地一声笑出来,乐不可支地道:“这宫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顺安姐姐贵为皇长女,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威胁她,我可第一个不依。”
丽妃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强笑着应道:“这群胆大妄为的狗奴才!来人,将刚刚出去的那几个宫女都杖责二十!”
“顺安,”又对尤听安抚地道,“莫要往心里去。”
尤听笑道:“娘娘多虑了。”
她神情淡淡,唇边的笑意漫不经心,丽妃看不出她心里真正的心思。
姝妃宠冠六宫的时代,丽妃也曾经历过。
在姝妃出现之前,丽妃最为得意的,便是自己的这一张脸。
结果姝妃一来,立马夺走了她所有的风头。
那张脸,她真是看一次呕一次。
偏偏尤听还和那女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丽妃心里堵得慌。
她暗自腹诽,这帮宫人真是多事,好端端地将人从端阳殿里请出来作甚。
“廷儿一直都念叨着你,顺安,他难得进宫来一趟,你便陪他在宫里走一圈吧。”现在,丽妃只想赶紧将人赶走,眼不见为净。
说起这个,她又不由在心头嘀咕。
贺廷确实常常念叨着顺安。
她这儿子向来眼高于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不知道怎么就能入了廷儿的眼,还一口一个顺安姐姐。
这宫里那么多公主,可没见贺廷对旁人有什么好脸色。
哪怕是对皇后所生的七公主贺玉娇。
丽妃曾经将心头的疑惑,向贺廷问出了口。
彼时贺廷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因为她们都太无趣了。”
“不像顺安姐姐——”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自顾自地笑得不行。
眼神发亮,加重语气说:“特别有意思。”
虽然只是想打发走尤听,但丽妃说的话也是出自真心。
贺廷长大后,同样在宫外开辟了府邸居住。
他更喜欢在外面胡闹,不怎么喜欢入宫来。
丽妃很疼爱这个儿子,不管是什么要求,统统有求必应。
难得贺廷能寻到一个玩伴,丽妃便想着,要是顺安能够陪贺廷玩得开心,也是件好事。
当然。要是她亲眼看过贺廷是怎么和尤听相处的,恐怕就再也不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丽妃所言,正中尤听下怀。
她瞥了眼跃跃欲试的贺廷,慢慢地扬起红唇:“好。”
“许久不见,我也对七弟……”尤听缓缓开口,“甚是想念呢。”
向丽妃行礼后,她和贺廷一同退出殿外。
贺廷抬起手,拦住身后想要跟随的宫人们。
他神色不耐:“顺安姐姐都没带随从,你们也别跟着我。”
宫人们有些犹豫。
贺廷竖起眉头,半晌,又忽然笑得颇甜。
嘴中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谁若是敢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没关系的,我听闻短时间内断了腿,太医圣手都是可以接回来的。”
他露出思索的神情,“到时候我给你们找根狗腿接上去好不好?”
“还从来没有试过这种玩法呢,”贺廷面露兴奋,“你们想要跟着的就赶紧来跟!”
宫人们被他说的话吓得脸色惨白,抖如糠筛,自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贺廷失望地收回视线,对着尤听委屈地道:“顺安姐姐,他们都好没意思。”
尤听轻呵了声,语气嘲讽:“贺廷,你果然还是这样子,一点也没变过。”
“是啊,廷儿一直都是这样子。顺安姐姐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呢?”贺廷眨了眨眼,笑着问,“贺止戈那样吗?”
不等尤听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摇头:“那不行,他就是个伪君子,廷儿可看不上他。”
尤听笑了:“伪君子和真坏种,谁又比谁高贵。”
贺廷眼里充满了不悦,“顺安姐姐怎么说廷儿是坏种,廷儿会伤心的。”
“行了行了,”尤听忍无可忍,“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天装可怜,”
“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要装给谁看?”
不知不觉,两人撇下宫人走了大半程,已然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偏僻处。
贺廷笑容天真地说:“当然是装给顺安姐姐看了,只是姐姐从来都不知道心疼廷儿。”
话音未落,他已经伸出了手,一掌推出。
尤听早有准备,灵敏地侧身避过。
贺廷的招式一招比一招更快,也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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