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喊对方别睡了,起来搬砖,就看见一位妇女,狠狠地把一位男子推到在地,紧接着,就是利器掉落在地上那种叮咣的声音。
推倒男子的妇女满脸惊恐,她两只手上都沾着血,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却没想到对面有这么多人,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被推倒的男子身材壮硕,穿着原麻色的短袄,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口,他却一动不动,带着血的匕首就掉落在他的旁边。
不管谁看了,都会认为是那位妇女捅了那位男子一刀,还捅在胸口这么致命的地方。
杀了人还想跑?零工们连忙拦住了嫌疑人,又赶紧叫来官兵,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你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他就倒地不起了,匕首还在旁边呢。”
嫌疑人:“官爷!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正在家里睡午觉,突然感觉胸口闷,结果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压在我身上!我就赶紧把他推开了!他不是我杀的!”
官兵:“这话你信吗?你在家里睡觉?这儿是你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梦游糊弄!”
跟上一次不同,这次,有人目睹了“行凶”的过程,而且这附近,可没有卖猪肉的铺子。
被害者的伤口还在流血,衣服上血迹也比刚才大了一圈,这可是真真实实地受了伤。
所以官兵们怀疑,这位妇女杀了人,却想效仿梦游案,糊弄过去。
这个时间,睡午觉的人基本都起来了,外面闹哄哄的,他们就想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在巷子里面幽会?女的还把男的给杀了?
“没事儿,律法说了,如果有人强抢妇女,那么妇女奋力反击,杀死施暴者,无罪。”
“那也得是被迫,如果是被迫的,那她为什么不挣扎?不呼救?大中午的这么安静,有谁听见呼救的声音了?”
没有、没有、没有、邻居们都没有听到呼救的声音。
“有力气杀人,没力气呼救?说明她就是自愿的,那还是死罪。”
“她自己都说了,那个男的压在她的身上,男的压在女的身上能干嘛?但她为啥要杀人啊?”
“女的不想干了,男的却不想撒手,就各种威胁呗,女的没办法,就假装从了,再瞅准时机,把男的嘎了。”
“没想到她看上去挺老实的,私下里还有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萧明允:……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啊,哦,当初,他们也是这样说谢澄安的。
仵作还没有验尸,知府还没有来,民间的侦探们就快要把案子捋清楚了。
官兵喝着,把人群往外面推了推,可是却阻止不了人群的议论,他们还是赶紧破案吧。
官兵一:“这人长得,跟王驴子还挺像的。”
官兵二仔细一瞧:“好像就是他吧。”
王驴子是个老光棍,没有家,也没有子女,人又老了,索性就解放了天性,不那么遵纪守法了。
两天前,王驴子才因为调戏新婚小媳妇,被人家的丈夫砍了一刀,就砍在左肩上。
王驴子躲避及时,所以没有伤到要害,官府判了那位丈夫无罪,只赔了他几枚铜钱,意思了一下。
两天时间,伤口还没有愈合,王驴子又爱喝酒,酒精会促进血液循环,伤口愈合得就更慢了,再被人狠狠地一推,可不就又开始流血了?
出血量并不大,只是因为王驴子穿的单薄,洇了很大一片,所以看上去特别骇人。
没等张楚君带着仵作过来验尸,“死者”王驴子就自己打了个哈欠,捂着胸口骨碌了起来。
王驴子的伤口还在流血,官兵们只好先把相关人等带回了府衙,还给王驴子找了一位大夫。
孙忠全:“王驴子,你才被砍了一刀,怎么还不长记性?!”
王驴子:“俺又咋了?俺刚给养猪场送了泔水,就想找个阴凉地休息休息,俺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推倒了,还说俺不干好事,俺找谁说理去!”
提供泔水的饭馆和收泔水的养猪场,都可以给王驴子作证,算一算路上的时间,王驴子出现在那条巷子里,是合理的。
没老婆也没孩子,也就没人管他,晚上还再要收一次泔水,所以王驴子就没有回家,他经常随便找个阴凉地儿,胡乱地一趟,一中午就过去了。
零工们也是被吓到了,所以不算是报假案,官兵安抚了一番,就让他们走了,问题是嫌疑人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嫌疑人坚持说,她正在家里睡午觉,却突然感觉胸口闷。
她醒过来一看,竟然有个男人正压在她的身上,她还是费了些力气,才把人推开的。
孙忠全:“王驴子,你被人推到了都没感觉吗?还趟在那儿装死,让这么多人误会!”
王驴子:“俺睡觉一直很死,其实俺觉着有人推俺了,也觉得伤口疼了,也听见周围在吵吵了。”
“但是俺以为俺是在做梦,所以就想继续睡,没想到吵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俺就起来了。”
孙忠全:……
嫌疑人:……
官兵们:……
人没死,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凶杀案,王驴子的身上也没有新的伤口。
所以那柄不知道来源的匕首,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就当是谁不小心掉的。
王驴子上下打量着嫌疑人,狡黠道:“俺是个老混混,俺认,倒是这位大娘,也有在巷子里睡午觉的习惯?”
嫌疑人声色俱厉道:“怎么可能?!”
王驴子:“既然没有这个习惯,难不成,你是故意跟着俺进去的?”
出手调戏是犯罪,但是眼神和言语,不管再过分,再赤.裸.裸,衙门也拿他没有办法。
嫌疑人气得都快哭了:“你这个老不死!”
孙忠全不痛不痒地教训了王驴子几句,又安慰了嫌疑人几句。
孙忠全和官兵们都不认为,短时间内会出现第二位梦游症患者,所以就没有再找大夫。
嫌疑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王驴子睡觉的巷子里,他们认为,嫌疑人定是趁着中午人少,跟什么人幽会去了。
怕被人看见,所以才特地走了这条小巷子,却不巧碰上了王驴子。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嫌疑人当然说不出口了,所以才坚持说她正在睡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孙忠全很体贴地没有追问,假装信了她的不知情,嫌疑人也因为终于摆脱了嫌疑,激动地忘记了,还有被人绑架过去的这个可能。
杀人是死罪,要是真的说不清了可怎么办?幸好只是一场误会,她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人。
大中午的,经历了一场这么大的波折,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她要赶紧回去洗个澡。
“我以为她跑,是因为她杀了人心虚,没想到是干了茍且的事情心虚。”
嫌疑人:“你别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王驴子天天在这附近收泔水,东城区的人全都认识,这么急着撇清,说明你俩的关系不一般吶。”
嫌疑人:“我知道有王驴子这个人,但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一会儿一个样儿,真真假假的,倒叫人分不清了,别说了,你们那青天白日钻巷子的事,我们才不感兴趣呢。”
“光是听着,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脏了。”
嫌疑人:……
“旁边那么多人呢,他们怎么好意思?”
“找刺激呗,以为零工们都不注意他们。”
“赖狗还有几个钱,这王驴子要啥没啥,都那么老了,她图啥?”
“说不定人家俩是真爱,啥也不图呢。”
“没准儿,人家就是喜欢旁边有人看着。”
几个人脑袋挨着脑袋,嘿嘿地笑着。
嫌疑人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她不明白,她明明没有杀人,跟王驴子也没有交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成了众矢之的?
王驴子调戏良家妇女,被人家的丈夫砍了一刀,确有其事,不是萧明允安排的。
他总是随便找个阴凉地儿睡午觉,也是他原本就有的习惯。
萧明允不想出手伤人,所以他得耐心地等,耐心地选。
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这么合适的“被害人”,一个这么合适的机会。
当然了,嫌疑人是在睡梦中,被萧明允用隔空探物的法术,转移到那个巷子里的。
匕首也是萧明允放在他二人之间的,只要两个人分开,匕首就会掉在地上。
谁让她阴阳怪气地到处说,谢澄安选在荒天野地里的马车上见张文通,是因为刺激呢。
萧明允很有原则的,他尽量不给相关人员,造成超出事件范围的伤害。
所以他不伤他选中的“被害人”,也会让“嫌疑人”顺利地洗清嫌疑。
不仅如此,他选中的被害人,还要像张文通一样,本身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本身就带着争议不休的话题。
那些诋毁谢澄安的人,就是因为知道张文通是个流氓,所以才联想出了那么多的谣言。
可他们明明知道张文通是个流氓,他们明明知道,却因为张文通是师爷,有权有势也有钱,就往谢澄安的身上泼了那么多脏水。
劣迹斑斑的人不止平民百姓里有,富家子弟里也有,鲁记茶行的小公子鲁斌贪财好色,对自己的兄弟却十分讲义气,是个毁誉参半的人。
这天,鲁斌正在酒楼里面听曲儿,却因为喝多了酒,睡着了,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舒服。
这软榻怎么比平时小了很多,还热了很多?鲁斌一个翻身,从软榻上面掉了下去。
摔碎了的酒杯给他胳膊,划出了一道一公分长的伤口,他不会死吧?!鲁斌一嚷嚷,他的手下就都围了过来。
这时,软榻上的另一个人,魏家粮铺的三公子魏满也被惊醒了。
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呢,就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说,他要刺杀鲁斌。
魏满尽力解释道:“我没有要杀你!我可能是喝醉了,不小心走错了房间,我也刚醒。”
鲁斌:“胡说!你喝醉了怎么不进别人的房间,偏进我的?说!你是不是想勾引我?”
魏满:“笑死,就你这张癞蛤蟆脸,我怎么可能勾引你?!”
鲁斌:“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我那价值二百两银子的玉佩呢?原来你是谋财害命!”
魏满:“这样的玉佩,我家里多的数都数不清,谁稀罕你的?”
鲁斌的手下:“就算你不缺钱,那也不能证明你对他人的财产没有觊觎之心!”
“包间里面除了我家公子,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偷的?快点交出来!”
孙·小领导·忠全在公堂上面说过的话,底下的人学得倒是挺快。
鲁斌一脸委屈道:“他还把我踹了下来,要不是胳膊挡着,瓷片扎的就是我的心脏了!”
魏满:“好啊!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趁我喝醉了,就把我绑了过来,想毁我清白!”
鲁斌的手下:“我家公子想找什么样儿的人找不到,用得着毁你?”
魏满家不如鲁斌家有钱,他的手下也不如鲁斌多。
眼看着争执不下,双方都闹着要报官,鲁斌告魏满谋财害命,魏满告鲁斌诋毁诬陷。
案子很快就破了,鲁斌的玉佩被他送给了唱曲儿的姑娘,他喝醉了,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他的手下全都在包间外面侯着呢,但是他们都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房间里面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魏满就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
两个人全都无罪释放了,临走的时候,他们还相互白了一眼,哼了一嗓子。
衙门的审判结束了,但是观众的审判却没有,有人说,魏满家都那么有钱了,他怎么还去偷别人?真是贪心不足。
他是不是嫉妒鲁斌比他有钱,所以就想杀了人家?一定是他投怀送抱,想从鲁斌的手里骗钱,却没想到人家不吃这一套。
还好意思说是人家对他图谋不轨,真不要脸,就是,人家想找什么样儿的人找不到,魏满家开铺子的钱,不会都来路不正吧?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气得魏满在家里面哐哐地砸东西。
魏满是喝醉了,但是他走进鲁斌的房间,却是萧明允用法术引导的。
谁让他斩钉截铁地到处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谢澄安就是看上了张文通的钱呢?
谁上他到处说,就是谢澄安为了银子勾引的张文通,还反过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萧明允早就看上这两个人了,人尽皆知的劣迹斑斑的鲁斌,却有钱有势。
没有什么重大的不良嗜好,平时给人的印象也还不错的,生活也算小康的魏满。
等他两个凑在同一家酒楼,还都喝醉了,他等了好久呢,看魏满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太爽了,萧明允心想。
萧明允可太想原模原样地复制张文通被杀案了,受害者真的死了,和受害者其实没有死,给嫌疑人的心理冲击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
可是萧明允不想徒增杀孽,有些人虽然可恶,但又罪不至死,而且,那些“受害者”也算是被动地帮了他忙。
没有死者,嫌疑人就不会被关进大牢,他们就不用去面对黑暗、老鼠、阴冷、饥饿、说不清楚的臭味和不友善的看守。
他们就不必在公堂上跪一整天,不必与原告针锋相对,不必被审判。
他们的无罪释放,和谢澄安的无罪释放,在心理上的宽慰和欢喜也不是同一个等级。
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却发现等待着他的,是斩钉截铁的诋毁和漫无边际的谣言。
太可惜了,萧明允心想,没能让他们真实地感受一下谢澄安的感受。
当初诋毁过谢澄安的那些人,也有在前几起“凶杀案”中,稳定发挥的,算是帮了萧明允的忙,不过,萧明允并不会因此就放过他们。
161/184 首页 上一页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