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安提醒他们,一定要小心人牙子,最好拿着契约去衙门,请文书看过以后再签。
历经了山里的事,李有福成熟了许多,人多眼杂的,他就没有提打虎的事,也没有提大力菩萨显灵的传说。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与先前大不相同,李有福也没有多问,只打个了招呼,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分开了。
万千河灯带着人们的心愿,随着阵阵清风渐渐远去,好似天上的银河尽数汇于一江秋水。
月亮与星河难得同时存在,尽管月亮是倒影,星星是纸做的灯,也足以叫人流连忘返。
每个月十五,是星星们的休沐日,恰逢人间庆典,它们便悄悄地,藏在点点河灯里,藏在火树银花里,藏在少年人的眼睛里。
萧明允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岳父岳母大人在上,请保佑小婿与令郎恩爱百年,洪福齐天。”又默念了些什么。
给谢澄安爹娘的河灯,比给其他的人要精致很多,萧明允连夜做出来的,谢澄安正感动呢,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又扑通一声。
萧明允唰唰两下,一手拎着一个,从水里面捞出来两个人,一位是白天给谢澄安扔小老虎的女子,一个是李有福。
每年中元节都有人落水,官兵不停地沿着河岸巡逻,但是他们都没有萧明允快。
他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救了上来,萧明允只有手上沾了点水,袖子都没湿。
一看被救的是位女子,谢澄安就急了,在郑丰收给他讲过的故事里,这位女子马上就要说:“多谢公子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谢澄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挤进人群,紧紧地抱住了萧明允,萧明允的嘴角就扬了起来。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他真的忍不住,说话都带着笑腔:“你下去干什么去了?”
李有福被呛得不停地咳:“我,我看她掉下去了,就想去救她,结果,咳咳、”
萧明允:“你会水吗?”
李有福:“会、一点吧。”
萧明允/谢澄安/吉祥/小黑球,四脸无语。
落水女子是镖局千金,此时,她正被一群丫鬟围着,丫鬟叫她赶紧回去换衣裳。
周小姐把她们扒拉了开来,说:“说你们粗鄙,真就不讲礼数了,被人家救了,转头就走,传出去要被人取笑一百年的!”
富商之子女和权贵之子女,虽然都养尊处优,但却有很大的不同。
相比之下,富商的小姐和公子们,没有那么多的约束,生性沉稳便沉稳,生性活泼便活泼,比如这位周小姐。
她丝毫不觉得众目睽睽之下意外落水,又有幸获救,就逾越了男女之别,若有人因此说她的闲话,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周小姐被丫鬟伺候着,披着斗篷,没有看到救了她的萧明允,却先看到了同样狼狈的李有福,为了救她才掉下去的?
把握十足才救人,还是明知道自己不太行,但还是在第一时间跳了下去,哪种更感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谢澄安:……
在郑丰收给他讲过的故事里,这位小姐马上就要说:“多谢壮士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当牛做马。”
周小姐行了个抱拳礼,说:“多谢二位公子搭救,家父和家母在聚福楼定了包间,离这儿不远。”
“周某想邀请诸位一聚,以表谢意,这位公子也可以去那儿换件衣裳。”说着,还朝谢澄安挑了一下眉。
谢澄安:……
干嘛?!不是他!他没有!
初来乍到,被富贵女子邀请,这……李有福和另外两个人,都不确定去还是不去。
萧明允:“举手之劳罢了,倒是这位落水的兄弟,需要一碗姜汤去去寒。”
小天爷说李有福会挡他的桃花,可能就是现在?那他当然要帮一把了。
为了保护李有福的生命安全,离开安吉村的时候,萧明允给他设置了一个避免重大冲击的禁制。
如今,该挡的都挡了,萧明允选择节省精神力,便撤了禁制。
小天爷:“人类都这么现实吗?”
萧明允:“有无私的,但我不是,所以人们歌颂无私,而不歌颂我。”
小天爷:……
它看上的人还是很好的啦。
豪爽之人不在意口舌是非,但是平白无故地被人议论,总归不太好,不能让李有福单独去。
萧明允和谢澄安还是跟着周小姐去了聚福楼,获救得太快了,丫鬟们都没来得及通知周氏夫妇。
周小姐:“爹!娘!我掉水里了,被这两位公子救了,怎么着谢一下。”就去换衣裳了。
周小姐:“给小公子拿些点心!”
谢澄安:……
为什么单独提他?!他没有!
姜汤,热茶,点心,很快就送了过来,桌子上的菜不管吃没吃过,全部换成了新的。
待丫鬟们说明原由,萧明允谢过周氏夫妇的茶,就要走。
他二人不像寻常百姓,几番劝说不成,周氏夫妇也不敢强留。
谢澄安:“李大哥与二位兄弟既然是来找活计的,那么千万要记住,每日卯时初就得到牙行,去的晚了,好的差事就都被抢走了。”
李有福:“哦,晓得了,谢谢小兄弟啊。”穿着白来的新衣裳,手脚都不利索了。
三个人都局促得很,后来,他们就成了镖局的一员。
李有福有些功夫在身上,很快就跟着走镖了,另外两位训练了一段时间才跟上,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周小姐看到谢澄安,竟然萌生出了叫她的爹娘再给她生个弟弟的想法,但是二老青春不再,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
聚福楼的点心,是九江府一绝,周小姐非要谢澄安尝尝,临走的时候,还给他包了一包。
再推拒就小气了,萧明允叫吉祥收下,往桌子上放了一块碎银,算是他们买的。
谢澄安有一点想吃,但是怕萧明允不高兴,所以点心全都进了吉祥和小黑球的胃。
夜风阵阵,吹散的是白日的燥热,吹不散的,是有情人紧紧牵着的手。
萧明允:“为什么帮他们?”
谢澄安:“因为李有福也帮过我们呀,都是普通百姓嘛,他们只是想找一份好活计,找个好东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
不论是周小姐的随从,还是她父母的随从,个个身材健硕,精神头也好。
没有照顾好小姐,合该受罚,周氏夫妇却没有过分责怪,走镖辛不辛苦,谢澄安不知道,但是作为主家,他们应该不会苛待下人。
萧明允轻轻地点了一下谢澄安的鼻尖,说:“小机灵鬼。”
好像还有一个人喜欢点他的鼻尖,谁来着?记忆太过久远,谢澄安有点恍惚。
夜风阵阵,送来的是宜人的香气,勾起的,是少年人心中悸动的情愫。
九江府最负盛名的,是城中心的那棵结香树,那棵结香树枝干粗壮,树冠高大。
有人说它长了一千年,也有人说它长了三千年,结香树很常见,但是这么高大的只有一棵。
为了不影响它的生长,原本东西向的街道在这个位置,改建成了十字路口。
结香树树枝柔韧,可以任意打结,却不会折断,打的结越多,花香就越是浓郁。
传说,晚上若是做了美梦,第二天在结香树上打个结,那个美梦就可以实现,若是做了噩梦,在结香树上打个结,那个噩梦就可以化解。
所以结香树又叫做梦花,梦树,喜结连理的连理,指的便是结香树。
树上挂满了许愿牌,微风吹过,像天地也在传颂幸福的经文。
像万千祈望也在努力地冲破文字,真正地与人相拥,让身临其境的人,无一不笃信,无一不虔诚。
树下有一位老爷爷,在卖许愿牌,愿望嘛,平步青云,平安无事,飞黄腾达,佳偶天成,早生贵子,等等。
写好的大多都是这些,若有别的想法,一文钱就可以叫老爷爷代写,想自己写的买空牌,免费用摊位上的笔墨。
还没等两个人说什么呢,老爷爷就拿出了两块空牌:“十文钱一个,两个二十。”
谢澄安叫萧明允背过去,不许偷看,萧明允照做,谢澄安叫萧明允先挂,萧明允也照做。
看似脆弱,实则坚韧的枝条,被结成心动的形状,动作小心,却绝不刻意,墨已风干,许愿牌被系在了心尖的位置。
谢澄安却开始发愁了,寻常人能够得着的地方,全都挂满了,高处他又够不着。
萧明允:“喜欢哪里?”
谢澄安指了指萧明允打的结,就双脚腾空被抱了起来。
位置有些高,怕谢澄安举着胳膊会累,所以萧明允抱的是膝盖。
太高了,这样不稳,可是谢澄安一点也不害怕,行善哥哥也这样抱过他,他鞋底的泥,还蹭在了行善哥哥的肚子上。
怕被萧明允看到,谢澄安把许愿牌捏得紧紧的,此时,他却忘了挂,因为一个极具戏剧性的念头:会不会是萧明允?
月光洒在萧明允勾起的唇角,时间和思绪一起静止,心结连着许愿牌,轻摇在谢澄安的脸侧,画中点着几朵结香。
月光恰好遇到晴空,花香恰好遇到风,悸动恰好遇到偏爱,掌心里歪七扭八的萧瑜,遇到心尖上隽秀的谢澄安。
第70章 他们有了合法的婚书
在人山人海的九江府,小天爷倒是看上两个年轻有为的,但是它被萧明允骂了。
说天妒英才不是一句好话,叫它从近两年就寿终正寝的人里面选,小天爷不情愿。
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多有识之士,留在这里,他们的才华也得不到发挥。
为了三千世界整体的优化,让他们去别的世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萧明允让它看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寡母带着孤儿的艰辛。
看看天底下有几位好继母、好继父、更别说父母双亡的孩子,那种彷徨与无助。
小天爷:“不是说,为了整体的进步,不能执着于个体的得失吗?”
萧明允:“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利用牺牲,但不可以制造牺牲。”
小天爷:“好吧,相比之下,你还是挺有人性的。”
萧明允:……
萧明允仔细地回想,仔细地回想,他虽然武艺超群,但是吐血昏迷之前,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萧二叔和萧二婶把他气成那样,他都没有动过手,小天爷到底为什么,觉得他喜欢要别人的命?
虽然不大情愿,但小天爷还是放过了他们,它喜欢这副躯体,所以不想让它变成医馆里的药。
小天爷呱唧呱唧,吃着聚福楼的点心,离开九江府的时候,萧明允买了十包,谢澄安吃腻了,所以才有吉祥和小黑球的。
萧明允一家离开了京城,但是皇权斗争从未停止,四皇子因与萧远之勾结一案获罚,三皇子势头正盛。
拉拢人,要有筹码,许诺的好处迟迟给不了,总有一天会反水。
三皇子陆续举荐着自己阵营中的人,九江府知府章飞炎只是其中一个,这引起了吏部尚书吴清闲的不满。
吏部负责文官的任免、考核、升降、等等,德不配位者,一来对不起百姓,二来,对不起真正有能力的人。
吴清闲三番五次,反对三皇子的提议,朝堂上唇枪舌战,人心惶惶。
既然负责文官的考核,那么就得亲自去地方上看一看,考核团每年都在八、九、十,三个月出巡,为了能够在年底汇总出结果。
大庆疆域辽阔,不可能全都走一遍,每年都是随机抽查几个地方。
为了避免地方官员搞形式主义,抽查的府县,只有吴清闲、随行人员、和皇帝知道。
出门在外,多有坎坷,好在每次都能安全地回去,除了今年。
吴清闲及其随行人员,尽数死在了大茫山里,最早发现他们的人,是萧明允。
繁华的府县就罢了,若是遇上绵延的山脉、无人的荒原、曲折的河岸、等等,盗匪经常出没的地方,萧明允便会放开精神力,时刻警惕着周围。
大茫山是九江府通往筑阳县的必经之地,绕开大茫山需要走很远,所以山里的路就是官道。
虽然是官道,但是在山里,除了山脚下的那家客栈,这条路上全是荒郊野岭,是以,这条官道被评为大庆最危险的官道。
远就远,安全最重要,萧明允不打算进大茫山,但是他们距离大茫山太近了。
保险起见,萧明允还是放开精神力看了看,结果就看见了倒挂在树上的人,准确地来说,是尸体。
挂在树上,只有可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于是萧明允就看到了悬崖上面的熟人:吴清闲,还有几位吏部官员。
现场十分杂乱,行李被抢夺一空,尸体惨不忍睹,像是山匪所为。
大茫山的山匪从来不在夜里行动,他们更喜欢安全的白天,嗯,就是这么明目张胆。
除了杂乱的脚印,“山匪”熟练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从尸体的腐化程度来看,搏斗发生在今日午时。
相比之下,挂在树上那一位,好像没有参与搏斗,除了贯穿胸口的那根树枝,他的身上未见其他伤痕。
最细微的异常也逃不过天眼的探查,事故发生的地方,距离悬崖很远,之间只有他一人的脚印。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逃跑?还是早就知道会有意外,所以提前躲远了?
并没有人追他,差不多就躲起来得了,为什么在不熟悉的山里,一个劲地往前跑?大白天的看不见悬崖吗?
如果不知道有人可以通过神契,远距离地控制别人的行为,那么萧明允定会以为,他是慌不择路,意外掉下去的,可是现在,萧明允保持怀疑。
是不是赵昂所为,萧明允不能确定,他从来不打听朝堂上的事,不知道容不下吴清闲的人是谁,但是他在那个人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个吊坠。
吊坠里面有一颗药丸,一看就知道是毒药的那种,跟赏金猎人脖子上吊坠的一样,死的,是赵昂的人。
队伍中有赵昂的眼线,树上挂着,有赵升的眼线,也被杀了,远在京城的皇子们,时刻掌握着考核团的动态。
吴清闲在朝堂上,与赵昂水火不容,可这只是赵昂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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