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媚莫名其妙：“看我干嘛......不对。”
她的眼神由讶异到震撼再到欣喜，柳明媚闭眼感受了片刻，睁圆了眼睛：“我的精神力，好像突破了！”
她话音刚落，悬浮车又轻震了一下。
柳明媚赶紧收敛，语气却是压抑不住的欣喜：“抱歉，我走神的时候对有些无法控制，我注意一下。”
薄助理并不清楚前因后果，惊讶得一时有些结巴：“精、精神力突破？”
当初柳明媚被介绍来的时候，薄助理自然也收到了关于柳明媚的报告。
他记得柳明媚是金系精神力，可评价只有D级，只能感受到大型金属材质，却无法操控。
现在整个悬浮车都能被她的精神力所影响，起码上升到了B级吧？？
至今人类没有找到提升精神力的办法，薄助理听完柳明媚复述的过程，已经震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丝羡慕：“真希望迟殷也给我提升一下。”
提到迟殷，悬浮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迟殷。
希望不详的预感不要成真才好。
悬浮车到达帝都星交通枢纽时已经过了凌晨五点。
晨光熹微，然而黎明时分的宁静被尖锐的警报声打破。
薄宴三人从悬浮车上下来，薄助理立刻飞奔而去。
见是薄助理，对面的队长立刻上前汇报道，语气中不无骄傲：“薄助，我们已经锁定迟殷就在车站中......”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薄助理打断：“立刻停下，不要喊话，不要刺激——”
身后响起了小小的喧闹声，薄助理猛地回头。
“他出来了？是要准备和我们走了吗？”
“总算是松口了。”
“毕竟薄小公子都亲自来了，这只小魅魔只是强弩之末啦。”
薄助理难得爆了粗口：“一群蠢货......”
薄宴却在看见迟殷出来的一瞬间大步走到了人群之前。
柔和的橘红色太阳迟殷身后升起。
小魅魔背光而站，亮眼的金色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一头黑发迎风飞舞，瘦削的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整个人仿佛要被这喷涌而出的朝阳吞没。
迟殷背过身去，似乎是最后仰头看了看朝阳。
随后他的身子慢慢向后倾斜，像是一束光芒，极速地下坠。
他垂在身边的骨翼始终没有扬起。
薄宴眼中来自朝阳的光点全然消失，满满当当全是迟殷小小的身影。
一如他的太阳也在此刻坠落。
薄宴的身体猛烈地晃了一下，然而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思考。
太过悲伤震撼的瞬间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薄宴本能地冲上前去想要接住小魅魔。
之前被迟殷唤醒了些许的精神力终于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回应了薄宴的呼唤。
一股至纯至亮的力量凝成实体直冲云霄，温柔地托住了迟殷的身体。
小魅魔下坠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薄宴的咬紧牙关，将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榨取到极限，不管是属于原主的精神力还是属于龙族的精神力。
但他的精神力终究没有恢复，薄宴身体晃了晃，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溢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艰难。
“薄小公子！”旁边有人焦急喊道，“这样下去不行！您的精神海会承受不住负荷破碎的！”
薄家的保镖几乎冷汗直冒，这位可是薄家唯一的继承人，要是精神力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和薄家家主交代？
但薄宴对此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只看向半空中的小魅魔。
即便痛苦到面目扭曲，薄宴仍然用尽全力苦苦支撑着迟殷。
然而力量仍然逐渐在手中极速地流逝。
薄宴看着迟殷的身影目眦尽裂。
在薄宴即将脱力的瞬间，停在周围空中悬浮车中的一辆突然动了起来，朝着迟殷的方向冲去。
悬浮车堪堪和迟殷到一个垂直面，薄宴耗尽了最后一丝精神力，迟殷下落的速度再次加快。
尽管在不远处有悬浮车接着，□□和金属碰撞还是发出了不小的碰撞声。
迟疑落在了悬浮车的顶端。
薄宴再也支撑不住，有些摇晃地单膝跪下。
他回头，看到了因为操作悬浮车同样脱力倒地的柳明媚。
柳明媚冲他虚弱一笑，随后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薄助理终于从震撼无措中反应过来，立刻指挥在场的人封锁现场。
急救人员迅速赶到，将三人都抬进了薄家旗下的私人医院。
薄宴和柳明媚两人精神力消耗太多，目前没有针对精神力太好的治疗方法，只能静养等待它慢慢恢复。
而迟殷在短短两个月内第二次被送进了抢救室。
有薄宴和柳明媚两人极限的操作，迟殷终究是没有受太重的伤。
尽管如此，那一下撞击仍是造成了迟殷全身多处骨折。
而迟殷身上甚至有着除了这次之外别的伤口。
青紫的淤痕密密麻麻分布在小魅魔大腿内外侧，一眼望去和别的伤口一样触目惊心。
看着患者身上的伤口，主治医生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这位主治医生姓段，名叫段元枫，出身医学世家。
段医生并不像薄家自家的医生那样对薄宴无底线包容，当即便以为迟殷是被薄宴的虐待逼到自杀，出言讽刺道：“薄小公子家大业大，弄伤了连个治疗仪都舍不得给人用？”
“这些伤根本不是薄小公子造成的，而且迟殷刚被买下的时候......”薄助理当即就要反驳，却被薄宴拦了下来。
薄宴的瞳孔中没有半点光亮，男人声音有些干涩：“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一眼便能猜到。
这些伤口是迟殷自己掐出来的，大概是每次被他触碰的时候吧。
原本薄宴心中万分之一的侥幸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曾经以为小魅魔不再抵触自己时的甜如今变成了更加汹涌澎湃的苦涩。
薄宴的胸口闷得发慌，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先专注抢救吧。”
和之前几次接触时暴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主治医生忍不住多看了薄宴几眼。
滴的一声，修复舱治疗结束，沉睡中的小魅魔被推了出来。
主治医生翻看着各种检查结果，语气斟酌：“患者求生欲望并不强烈，您还是做好准备。”
薄宴压下心中的酸涩，闭目沉思。
在迟殷的生死面前，他现在已经能够接受小魅魔从始至终一直在和他演戏的事实，甚至他也可以接受迟殷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但是为什么会轻生？
这短短几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薄宴猛地睁开眼：“迟殷手上的终端可以打开吗？”
“是，迟殷没有设置密码。”薄助理很快将终端取来递给薄宴。
这个终端只被使用了五个小时，迟殷打开了哪些应用干了什么一目了然。
薄宴打开迟殷停留时间最长的浏览器，双眸晦暗。
在页面弹出来的一瞬间，薄宴瞳孔微颤，咔哒一声，小小的终端掉到了地上。
然而投影在半空中的光屏只是轻轻晃动了几下。
页面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题依然倔强地映在薄宴漆黑的眸子中。
每个都是同一个主题：
龙族少君主塔修斯确认离世。
第25章
在薄宴身边的薄助理和柳明媚一样看到了终端的屏幕。
思及薄宴对这位龙君一贯的厌恶, 薄助理以为薄宴是因此才状态反常，立刻将终端关闭：“您还好吗？需要再让医生来看一下吗？”
“龙族少君主？”只有不明就里的柳明媚疑惑道，“我记得他在我几岁时就去世了, 当时很是轰动了一时呢。”
“不过我记得讲现代史的时候老师说, 塔修斯去世后，原本松散的魔族联邦便更加溃不成军, 之后几年人类逐个攻破，在魔族签订条约后停战。”
薄助理狠狠瞪了柳明媚一眼，让她别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没事。”再次睁眼时, 所有情绪已经被收敛在了薄宴的瞳孔中，薄宴的薄唇抿成紧紧一条线, 黑眸中时前所未有的冷寂。
男人声线沙哑：“帮我叫乔尼·艾杰顿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 薄助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那个拍卖行主席？”
“是。”薄宴面色冷到极点, “我有问题要问他。”
拍卖行行长还没起床就被人粗暴地从床上薅了起来, 带到了薄宴面前。
看到眼前这位往外冒着煞气的主, 拍卖行行长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欲哭无泪：“薄小公子，这这这这又是怎么了。我破产也破了，名也毁了......”
“少废话, 回答我一个问题。”薄宴身上的压迫感竟比他们上次见面时还要强烈，“迟殷是怎么到你们拍卖行的？”
拍卖行行长回忆了片刻：“当时魔族各个种族大乱，我们有专门猎艳的人员, 迟殷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带回来的。”
薄宴的眼眸又暗了几分。
他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当时身上有什么随身物品吗？”
“随身物品？”拍卖行行长一愣，没想到薄宴会问出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
但他对薄宴的惧怕已经刻入骨髓, 思索片刻, 才哆哆嗦嗦道：“我记得只有几件衣物，我们检查过也都扔掉了......”
薄宴却出乎意外地执着：“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拍卖行行长表情欲哭无泪, “真的没了，薄小公子，我，我也不敢骗您啊！”
薄宴紧盯着拍卖行行长的眼睛，他看得出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事实才更让他无法接受。
薄宴声线沙哑：“嗯，你先走吧。”
“啊？”拍卖行行长一愣，没想到薄宴大动干戈把他叫过来就为了这么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不过他的疑惑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拍卖行主席就被薄助理请出了房间。
“你们也先休息吧。”薄宴轻轻道，“让我自己待一会。”
柳明媚和薄助理面面相觑，退出了房间，替薄宴关上了房门，留下薄宴和沉睡中的迟殷在房中。
听到门被关上的咔嚓声，薄宴全身再也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手紧紧握住迟殷的手，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找拍卖行行长来，是想寻找一样东西的下落。
他当年赠给迟殷的，他的逆鳞。
这片逆鳞和小魅魔的翅膀犄角一样，是龙族精神力的外化。
也因此，它更像是一种契约的信物。
龙族将逆鳞赠给心悦之人，两人精神力交融彼此认证，便是龙神承认的伴侣。
在魔族与人类开战前，塔修斯特意去了一趟龙窟中龙族的祖地。
万年冰原之上，龙族的祖先以寒冰为笔镌刻下世世代代的族人的姓名与血脉。
在被神圣光芒笼罩的空间中，薄宴将自己和迟殷的名字写在这座碑文的最后，冰雪会封印住时间的流动，他们的名字将被永久定格在此处。
以他的逆鳞作为媒介，他和迟殷的关系会得到龙神的祝福。
迟殷既然会搜索龙君，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灵魂重生在了薄宴的身体里。
这意味着，在他们相处的这些时间里，迟殷根本不知道他就是塔修斯。
迟殷很可能在逃离龙窟时就将这枚逆鳞取下来扔掉了，这个事实几乎让薄宴快要疯狂。
薄宴凝视着迟殷昏迷中的侧脸，眼眶有些酸涩。
迟殷......已经厌恶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薄宴伸出手想要摸摸小魅魔的头发却又是不敢。
一想到从相遇到现在，迟殷究竟是抱有这样的心情再和他相处，他就顿时失去了勇气。
在龙窟的时候，小魅魔是不是只是为了魔族才对他曲意迎合？
而相遇以来，因为他的傲慢，他和迟殷根本就是在两个频道。
他没有让迟殷对他敞开心扉，也没有试着去倾听迟殷的声音，这才导致迟殷本来就没有恢复的心理创伤日复一日地被二次伤害。
最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重生以来的一幕幕在薄宴的脑海里闪过。
在拍卖会的时候，他说迟殷本来就是他的小魅魔。
迟殷害怕地发抖，他却问他这次怎么不跑了。
甚至一次次强迫小魅魔，迟殷腿上自己掐出来的伤痕就是最好的铁证。
自己......究竟是何其可笑何其自负啊！
薄宴的眼眸露出无尽的疲惫，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双目通红。
薄宴一直以为他无法忍受让迟殷离开自己身边，但现在明明他握着迟殷的手，却一样痛彻心扉。
......他想要这个人快乐地活着，生机勃勃且充满朝气。
就算迟殷注定要选择离开他。
薄宴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双眸里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病房里气氛沉重而寂静，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薄宴坐在身边静静地看着迟殷的脸，窗外的日光从晨曦到朝阳，最后又恢复成黑暗。
直到将近晚上十点，沉睡了整整一天的迟殷才缓缓睁开眼。
迟殷簇着眉，身体的剧痛还刻在记忆里，他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体，却听到身边有熟悉的男声在唤他的名字：“小乖，迟崽。”
那声音如梦如幻，像是他梦中的声音，弥补上了他迟来几十年的期待。
迟殷猛地睁开眼，微微侧过脸，看见的却是薄宴的脸。
小魅魔的大脑转动迟缓，记忆慢慢回笼。
是了，他从薄宴身边逃了出去想要回到龙窟，却只看到了龙窟覆灭龙君去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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