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的研究材料是从龙君这里偷来的。”
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拼上,迟殷已经几乎可以还原了当年的原貌——
魅魔领主和薄英宏沆瀣一气,从他手里骗走了塔修斯的鳞片,并注资让中岛团队进行研究。
但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开。
迟殷的眼睛中已经只剩下了冷意:“为什么?那个鳞片中,有你想要的什么?”
尽管迟殷已经努力保持冷静,但他的声音多少还是有些不稳。
迟殷心如火燎,他隐隐已经从最后的结果窥见了一些端倪。
一些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端倪。
——龙君以身殉族,魔族一蹶不振,被人类疯狂打压。
如果......如果一切的最开始都是因为他给出了那个鳞片......
迟殷根本不敢想下去。
但薄英宏是何等老辣的任务,他看到小魅魔强装镇定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之前的铺垫已经生效。
自己思索发现一切的冲击感可比被简单地告知要来的大得多。
他今天过来就是要杀人诛心的,自然要抓住迟殷在意的点猛追不舍。
薄英宏道:“当时那个鳞片你这样直接给了旁人,你知道那个鳞片是什么东西么?”
迟殷的脑子嗡的一声。
薄英宏看向迟殷的表情带上了怜悯:“那是龙族的逆鳞,龙族的命门之一。”
“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给了旁人。”
薄英宏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异常残忍:“恐怕当时塔修斯死在战场上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迟殷的眼前几乎有白光闪过,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确实想象过今天过来或许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却并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对自己当年的审判。
迟殷目光森冷,转头质问魅魔领主:“为什么?”
“龙君待你们不薄,为什么要和外族联手被刺龙族?”
迟殷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魔族衰落到现在的地步,正是从塔修斯的陨落开始。
他无法原谅这背后造成这个原因所有人。
也包括......他自己。
“因为我弄错了一件事。”薄英宏缓缓道,“我误以为,塔修斯的精神力恢复如此快速,是他自身的天赋。”
“直到那次公开面试,我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竟是守着鱼目当珍珠——”
薄英宏看向迟殷的目光中带上了一点癫狂:“你才是这个原因。”
“当时在龙窟时,是你在给塔修斯治疗吧?”
迟殷瞳孔震颤,有如当头棒喝。
他嘴唇微动,实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时他给龙君偷偷治疗精神力,居然最后成为塔修斯被人盯上的缘由。
他再次意识到这人是何等恶心。
把事情干了,人杀了,最后轻飘飘地来一句——
不好意思啊是我弄错了。
迟殷全凭一口气撑着:“薄先生未免也太粗心了,竟然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因为那片鳞片也生效了。”薄英宏被质疑,有些不快,“否则薄宴不可能好好长到现在。”
迟殷骤然听到薄宴的名字,猛地抬头:“薄,薄宴?”
所有的线索终于被串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迟殷喃喃道,“你给中岛团队注资,让他们研究的就是怎么将塔修斯的精神力融入薄宴的体内。”
“不错,你是个聪明孩子。”薄英宏拍了拍手。
他刚刚用一波一波的事实成功攻破了迟殷的心理防线,现在正是最好的收割时间。
薄英宏循循善诱,仿佛和蔼老者正在给晚辈指点迷津:“你不想拿回那个鳞片么?”
“薄宴能给你的那些小打小闹,我可以给你更好的,你会比中岛建一还要成功。”
迟殷冷笑一声,薄英宏真是好算计。
今天的谈话节奏明显是经过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陷入对塔修斯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可惜——
可惜他对薄宴的用情早就比对塔修斯更甚。
迟殷竭尽全力让自己的情绪从刚刚的激荡中缓下来。
小魅魔抬起眼睛,懒得和他们废话:“你想都别想。”
“可惜。”薄英宏叹道。
他某种闪过一丝狠毒,对魅魔领主做了个手势。
“明白。”魅魔领主点了点头,和迟殷如出一辙的绯红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光。
迟殷意识不到不对,想要移开眼睛已是来不及。
“不许动。”
那道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古朴的神韵,迟殷的动作立竿见影地受到了影响。
魅魔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魅惑的能力,达到近乎“言灵”的效果,迟殷曾经也对薄宴和薄助理用过。
但毕竟迟殷才刚刚成年,更何况魅魔领主对他有同族血脉压制,效果是当时迟殷使用时的十倍不止。
迟殷的瞳孔皱缩成细细的一条,剧烈地震颤着。
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魅魔领主拿着那把小刀逐渐靠近。
迟殷拼尽全力,将全部的精力调动到手臂上,用力一挥,尖锐的指甲在小臂上划开了长长一道口子。
疼痛唤醒了迟殷部分意识,小魅魔用力向旁边一躲,这才躲开了魅魔领主的一刺。
“哼,垂死挣扎。”魅魔领主提高了精神力的压制,看准了迟殷的脖颈处就要砍下。
迟殷的腿完全动不了一点,他拼死只能抬起那条正在流血的胳膊,向上一挡——
然而比疼痛先传来的是石块跌落时的剧烈声响。
有如雷鸣般的响声在空气中震荡,连脚下的土地也随之颤抖。
“魔族祭坛,何人放肆!”魅魔领主眼中大骇,祭坛用的石料还用上了特殊的精神力禁制,轻易不会坍塌。
很快他的声音就梗在了喉咙里。
空中,巨大的羽翼缓缓展开,如同遮蔽天日的暗云,巨大的风浪随之而来。
男人的身影宛如从古神话中走出的神祇,额头上的龙角尤为醒目。
那人身上的白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空中飞扬的战旗,不灭的黄金瞳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迟殷仰起头,双眼一错不错地将男人的身影烙刻其中。
他梦中的场景如今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真龙再次临世,他所爱之人会穿过风穿过云穿过一切回到他的身边。*
不知何时,小魅魔已经是泪流满面。
“薄宴。”迟殷哽咽了一声,却是笑着的,“塔修斯。”
男人缓缓落地,巨大的羽翼有如崇山将小魅魔紧紧地护在身后。
他用翅膀代替双臂将迟殷拥入了怀中。
“嗯。”
“我回来了。”
第90章
魅魔领主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张不该出现的面孔上, 瞳孔猛地扩张,脸上是深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龙君塔修斯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再次袭来。
刚刚魅魔领主对小魅魔穷追猛打, 现在轮到他自己脚步虚浮。
“不......”魅魔领主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明明......”
“我明明已经死了?”薄宴见他都不敢说下去, 主动好心帮他把话给补全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魅魔领主就扑通一声腿软瘫倒在了地上。
“当初敢暗算我, 我还当你是什么人物。”薄宴哂笑一声,“当时我说的话, 你都忘了, 嗯?”
薄宴声线平和, 实事求是地帮人回忆。
他从曾经还在龙窟时说起:“当时你把迟殷送来龙窟, 说的是献给我本人。”
“后来在宴会后, 你自己说的——”
“为了不让我继续追责, 从此迟殷和魅魔再无半分关系。”
薄宴条分缕析,然而他的声音越是平静,魅魔领主便越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如是。
“就算这些你都忘了。”薄宴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暗色,“那我最近和你说的,你总该记得。”
薄宴的声音陡然提高, 厉声道:“不许再靠近迟殷一步。”
“要找迟殷,先找我。”
“我......我。”魅魔领主被薄宴的威压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连句狡辩都说不出来。
但薄宴其实也并不在乎他的解释。
男人很随意地踩上了魅魔领主放在地上的手:“刚刚哪只手碰过迟殷了?”
魅魔领主抬眼看了一眼薄宴,浑浊的眼珠转了一圈, 似乎想最后垂死挣扎一下。
“我劝你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薄宴冷冷道,居高临下的眼神如看蝼蚁一般。
那双金黄色的眸子中散发出冷硬而锐利的光芒:“你那些雕虫小技,觉得会对我有用么?”
薄宴缄默不语时比说话时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
魅魔领主的脸色在薄宴审视的目光中灰败了下去。
他声如蚊蚋:“右手......”
“自己废了吧。”薄宴的态度随意,说出的话却相当残忍。
“你在这个位置上尸位素餐这么久,魅魔领主的位置,也该换换人了。”
迟殷被挡在薄宴的翅膀后面。
他只听到薄宴的“审判”,然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迟殷想探出头一看究竟,却被薄宴的翅膀摁了回去。
薄宴淡金色的眼睛朝他一瞥:“少儿不宜,小朋友不要看。”
迟殷鼓了鼓小脸。
明明现在是这么严肃的场合,但他却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些甜。
从薄宴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害怕了。
小魅魔朝那些围着他的龙翼靠近了些,朝上面贴了贴。
薄宴的身形一顿,没有说什么,翅膀却拢得更紧了些。
薄宴解决完魅魔领主,转身看向在远处的薄英宏,这对名义上的父子遥遥相对。
薄英宏沉着脸,表情晦暗不明。
半晌,还是薄英宏先开了口:“什么时候?”
还没等薄宴回答,薄英宏就自己接上了自己话:“你买下迟殷之后?”
薄英宏兀自笑了笑,眼尾的皱纹更深了几分:“我还当家里那个败家子终于转了性子,原来是从根本上换了一个人。”
“不。”迟殷小声补充道,“是买下我的那一天。”
小魅魔对上薄宴看过来的眼神,笑了笑:“对吧?”
薄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神色有些复杂:“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迟殷摇了摇头:“没有,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但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
小魅魔想了想:“那天你来接我的时候,身上有一抹转瞬即逝的,龙族精神力的味道。”
他蓦然想起薄宴才刚刚到这里,没有听到之前的一系列真相。
迟殷咬了咬唇,绯红色的眼睛中泪意盈盈:“薄宴,他们刚刚说......”
“嘘。”薄宴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迟殷的唇,没让小魅魔说下去。
他声线温柔,和刚刚几乎判若两人:“嗯,我已经知道了。”
“从哪里......”迟殷眸前还浮着淡淡一层水雾,“而且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薄英宏冷哼了一声:“他为了跑来找你,连被夺权都可以置之不理。”
“你倒也真是个情种。”薄英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不过回去之后,你和你小情人的事业就要被吞并到我这儿了。”
迟殷偏头看向薄宴,目光中带着浅浅的询问。
薄宴的声音很沉:“今天早上薄氏集团发布内部公告,说我以权谋私,对集团资源不合理调配,要暂停我的一切权限。”
薄英宏抬了抬眸:“我说的不对?你给你的小情人的项目倾斜了那么多资源,消耗了集团大量的资金人力,至今没有产出,怎么能够服众?”
迟殷的睫毛不安地眨了眨,显然有些担心。
薄宴将迟殷的手放到手掌里握着。
他捏着迟殷的手心,眼睛却看着薄英宏:“薄董事长许久未接触基层,做决定前大概没想过会和民意背道相驰吧。”
薄英宏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迟殷的能力有目共睹,更是在实验室里亲力亲为了两个多月,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薄宴握着迟殷的手,温暖的气息通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到迟殷的手上。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让迟殷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薄宴的声音很淡:“更何况,并不是没有成果。”
在薄英宏越来越难看的表情里,薄宴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事实:“民心所向而已。
他们刻意藏拙,薄英宏不明所以,迟殷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是指格安?”
“嗯。”薄宴点了点头。
他提起格安,语气依然不好:“他在董事会面前证明了项目成果已经有效,也告诉了我你被人带走的消息。”
“而且。”薄宴眨眨眼,“我们之前说过,有人在帮我们。”
他话音刚落,空中再次刮起了一阵旋风。
一只巨鹰从空中盘旋落地,俯下身子,让背上坐着的一名老者下来。
那张脸日日都要出现在新闻里的,迟殷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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