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年在桌下捏捏赵束手腕外侧凸起的小骨头,赵束偏头抿嘴乐。
镯子戴上就不好再往下摘,周碧云顶着压力又给赵束盛了一碗汤,赵束一勺一勺喝干净,连里面的玉米都捞出来啃了。
饭毕,周碧云问要不要住一宿。这是中国父母的通病,总是以一种毫无道理的原则希望孩子能留宿在家。
沈敬年眉梢一挑,笑得恶劣,他拉着赵束的臂弯问:“住吗?”
赵束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不好抬腿踹,只能微笑摇头。
沈敬年眼底压着乌漆漆的笑,偏头小声说:“你可以抱着元宝睡,我爸上午刚给它洗过澡,香喷喷的。”
这句话准确击中了赵束的眉心,他虽然养过不少狗,但有一条算一条都是散养的流浪狗,从没有带进过自己的卧室,换句话说他从没抱过狗睡觉。
看出他的为难,沈敬年慢条斯理开口,“逗你呢,咱把元宝偷回去”。
沈敬年总是这样,总是能掌握一个刚刚好的尺度,多一分就唐突,少一分则无趣。这种人要么阅人无数,双商奇高;要么就是单纯的跟另一个人投缘。
赵束觉得沈敬年应该是第一种。
两人一狗钻进车里往家开,在地库停好车还没开门的间隙,赵束突然道:“别在我身上费这么多心思了,不值得。”
沈敬年把自己近阶段的所作所为反复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认无任何不妥之后,强硬反驳:“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赵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这个人。
他和沈敬年是两个世界的人,沈敬年从小衣食无忧,目下无尘,而他就生长在尘土里。
他之前从未见过自己这般的人,所以觉得新鲜,又因为自己性格带刺,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都是□□多二两肉的男人,沈敬年的心思,赵束自认为一清二楚。
可每当沈敬年用那双含着长空万里的眼睛看向他时,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迎合的心。他曾经以“男人没有好东西”来概括和劝慰自己,直到他开始对沈敬年有所期待。
他觉得这样不对,他哥在矿区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而他逃避了所有的责任在千里之外和人谈恋爱,这不对。
失明时,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失去了最大的能力与价值,从今往后他没用了。
犹如末日将至,欲望与道德的底线开始模糊,他尝试放纵自己。
但随着视力的逐渐好转,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加清晰,他开始害怕,这种明知道没结果却忍不住往前走的宿命感让他恐惧,这比饮鸩止渴更让人绝望。
晚上沈敬年真的把元宝弄上了床,当然是主卧他自己的大床,并且热情邀请赵束过来同睡同撸。
当然,睡的是床,撸的是狗。
沈元宝也是神狗一条,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头朝外往沈敬年怀里一窝,大有一副“要抱我就得连我大哥一起抱”的架势。
赵束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把手塞进沈敬年小腹与沈元宝后背之间。
元宝的毛又厚又软,手指插进去还能腾起沐浴香波的淡淡甜香。赵束从元宝的屁股戗茬摸到头顶,再从头顶顺到尾巴尖。
每当赵束的手自下而上时,元宝的背毛秒变剑龙后背的钝刺,风吹麦浪一般搔过沈敬年的小腹和前胸。等赵束的手从上往下时,又亮闪闪地撩拨沈敬年为数不多的理智。
来回几趟之后,沈某人受不住了,龇牙咧嘴伸胳膊一揽一收,两人一狗终于形成紧密连接的马卡龙体位。
“哟,今天还挺主动”,沈敬年犹如拎着鸟笼子上街的浪荡公子哥儿,欠了吧唧的撩闲。
赵束低头“邦邦”亲了两口沈元宝的脑门,旋即抬头,万分惋惜道:“挺好个狗,跟你白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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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过,赵束积极配合治疗,终于在最近一次的复查结果中得到了“视力逐步恢复”的诊断结果,当晚就被沈敬年压在身下亲了个遍。
“给我吧”,沈敬年四肢并用把赵束缠在怀里,贴着耳朵吹热气,一下一下狠心摧残赵束未经人事的敏感神经。
赵束脑海中代表情欲的那根弦被沈敬年磨得又细又脆,全靠那一丝见不得光的理智在强撑。
就像雪山脚下的单薄小帐篷,只要山顶有任何风吹草动,这几根支架与几片碎布就将顷刻间灰飞烟灭,连个渣渣都不剩。
他死死捂着自己小裤衩的裤腰,到这时候了仍然宁折不弯地怒啐:“给个屁!”
沈敬年一听这话双眼瞬间起火,在昏暗的小夜灯下绿得吓人,“行!!!!”
赵束先是一愣,接着抬眼向上看,沈敬年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大喜过望。
两人肌肤相贴处温度急速攀升,赵束都怀疑此刻沈敬年的掌心能煎个溏心蛋。他猛然起身,单手撑着床边,一个漂亮的跳跃腾空,瞄准门口潇洒逃逸。
沈敬年心肝脾肺肾俱全,男性功能正常,又喜欢赵束,要说不想干什么,床头的卫生纸都不信。
并且他也从来不瞒着,大大方方地告诉赵束我对你有生理反应。
不仅如此他还将此事作为深情的证据,总是在大清早趴赵束床头忿忿叙述:“赵麦麦,我告诉你啊,我昨晚又一宿没睡!等你眼睛好了的,不找回来我跟元宝姓!”
嘴炮归嘴炮,在面对赵束时,沈敬年始终把生理放在心理之后。
如果赵束性经验丰富,沈敬年当然不愿意压抑自己,两个你情我愿的成年人之间做这件事本就天经地义,是恋爱中理所当然一部分。
但赵束非也,赵束是刚刚才经历了初吻的人,他想给赵束留下一个美好的性体验,不掺杂哄骗,也不掺杂冲动,仅仅因为做这件事的是他们俩。
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总之肯定跟变态沾边。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跟沈敬年这个人本身有关,适用于他曾经交往过的所有人。
沈敬年有一套自己的为人准则,不过分迁就别人,也不过于讨好。他看似大大咧咧,但只有自己明白那把看不见的尺规画得有多细。
沈敬年从不趁人之危,也不曲意迎合,在自己的人生规划里走得游刃有余。
他认为自己这一套情感准则恰恰是道德高尚的表现,当我没有那么深情时,也不希望你陷得太深。
他希望他与对方是平等的,在面对感情时都能够权衡利弊,理智而冷漠。
俗称都不是恋爱脑。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赵束身上推翻了,在与赵束的这场情事中,他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而且很明显是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位者。
当不同寻常的细节穿成线拼成图之后,唯一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即使再不合常理。
赵束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很清楚自己曾经的那些感情不是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情,那反过来说,赵束带来的感情,是爱情。
沈敬年用自己强大的逻辑思维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抽丝剥茧般试图找出自己不爱赵束的证据。
可盛放答案小纸条的盒子里依旧空空如也。
闲暇无事,他总爱瞎琢磨。小学五年级以前,他和党也都深深迷恋《名侦探柯南》,两人每次都从片头掐到片尾,彼此都对自己认定的嫌疑人深信不疑。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是柯南,也不是灰原哀,他是毛利小五郎。明知事有蹊跷,明知此非良人,却勇往直前赤诚无悔。
亏他当年还对着电视机大骂毛利小五郎窝囊废,今日才知话说早了。
他在遇到赵束之前对任何人都没有发自内心的占有欲,即使是交往中的另一半出轨被他撞见,抛开当场那一瞬间不可避免的难堪外,他几乎不会愤怒,更谈不上挽留。
沈敬年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种对待感情很洒脱的人,拿得起放得下,直到现在才明白,拿得起说明看得不重,放得下说明缘分不深。
他对赵束有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保护欲,像是小孩子对待心爱的阿贝贝,吃饭抱着睡觉也抱着,只要这个娃娃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就觉得安心。
赵束就是他的阿贝贝。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也许世间上这么多人也是相生相克的,要不然怎么就生出赵麦麦这么个说不得打不得,看得着抓不住的熊玩意!
3月上旬,曼德勒,赵家小院。
赵启站在二楼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眺目养神,耳边是风吹过树枝的轻响与院子里常年环绕的机械低鸣。
魏东从后方欺身上前,半个胸膛压在赵启后肩,同时伸手端起窗台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如果一楼院子里的人抬头看,或者门口再进来一个人,一定会诧异于魏东正在从背后环抱赵启。
赵启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肩膀稍微往外侧了一下,防止水珠滴到自己衣服。他盯着侧方房檐下的人影看了一会儿,偏头皱眉问魏东,“阿峰干什么呢?”
魏东闻言乐了,眼睛淬亮地一挑眉梢,“你绝对想不到!”
赵启又盯着杨庆峰端详了几秒,终于看出些门道,“他是......做手工呢?”
杨庆峰规规矩矩坐在房檐下的阴凉处,左边一个袋子,右边一个盒子。他先从袋子里拿出一张小卡片,左右手捏起来摆弄两分钟后扔进盒子里,如此循环往复,自成一条流水线。
赵启实在想不出这是在干什么,只能往杨庆峰在帮赵小禾做玩具上猜,“小禾又拿作业熊他了?”
身后的人摇头,赵启接着猜:“要开立体模?”
魏东勾勾唇角,眨眼道:“要不你再想想?”
赵启眼中迅速浮现出不耐烦,回身就要走,被魏东一把拽住手腕子,“别走啊,我跟你说”。
魏东还没说出来就止不住乐,“这小子要跟阿束求婚,正准备呢!他最近想阿束想魔怔了,憋着弄把大的!”
“求!......求婚?!”,赵启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饶是见过大风大浪也没抗住这么冲击性的答案。
“也不是求婚吧,应该算..嗯..表白?也不是表白,阿束应该知道这小子的心思。怎么形容呢——”,魏东琢磨几秒,最终道:“求爱,应该算求爱。”
赵启由最初的震惊演变为茫然,他用一种在他身上非常罕见的不确定的语气问:“他们俩没有感情基础,怎么求啊......”
魏东则是以一种“这还用问”的语气回:“人家俩人认识五六年了,怎么就没有感情基础了啊?”
杨庆峰喜欢赵束,这在东来基本是个人都知道,是不是一见钟情不好说,只不过杨庆峰一对上赵束就脸红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魏东本人挺喜欢杨庆峰,踏实肯干,人也机灵,手上还有活儿,长得也不错,至少在一众老缅中算是出挑的。
赵启对赵束身边的人存在条件反射式的敌意,或者说是ptsd,他当即反驳:“他们俩那不算感情基础。”
魏东无奈,他能理解赵启这种鸡妈妈的心态,可就算是5岁的赵小禾也有出嫁的一天,别说是马上30岁的赵束。“阿启,你得摆正心态。要不然等以后阿束结婚了,你都得睡人家两口子中间。”
赵启从眼尾到嘴角形成一条不满的弧线,“谁告诉你阿束要结婚了?”
魏东哭笑不得,“你自己没有这方面想法,还不允许你弟弟有了?岁数到了想找人结婚不是正常的嘛,还用特意告诉全世界!?”
“那也不能跟杨庆峰”
“怎么不能跟阿峰?我看着阿峰不错,最起码知根知底”,看赵启不说话,魏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马上追问:“阿启,你不会真相中姓沈那个了吧,当初咱们怎么商量的你忘了?”
赵启凝眸盯着魏东,几秒后恍然大悟,伸手指着楼下依然在折纸的杨庆峰道:“他这事儿是你撺掇的吧?”
“看你说的这个难听,什么叫撺掇,我只是鼓励了一下他”,魏东邪痞坏笑。
赵启摆摆手,示意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
春四月,北京。
赵束的视力在逐步好转,与沈敬年的默契也在逐步增加。
比如此时他一伸手,沈敬年就知道给他递酱油。赵束吃得懒洋洋,一脸满足,“这家寿司不错,过几天再吃一顿。”
沈敬年轻佻地拍了一下他手背,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般欠抽,“你倒是会吃,人均2200的寿司能不好吃吗?”
赵束故作惊讶,“这么贵呢啊,那下次去店里吃吧!”
沈敬年觉得赵束这幅小无赖的样子挺招人,没忍住起身亲了一口,爽快道:“行,想吃什么都带你去,谁让老子一时不察上了你这条小猫船呢!”
晚上两人已经习惯于一个被窝,沈敬年恶狠狠咬了赵束的肩头一口,然后一下一下用手指头戳怀中人的尾椎骨,“我最多再给你三个半月的时间啊,等你眼睛完全好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干你!”
赵束“嘁”了一声,转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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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两周后,赵束从清晨起床就开始无来由的心慌,沈敬年吃早饭时还特意问了他一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赵束不愿小题大做,于是点点头。
沈敬年临上班前给他热了一杯牛奶,嘱咐他趁热喝掉,再睡个回笼觉。
赵束心不在焉摆手说知道了。
一杯牛奶喝完,他反而越来越心悸,胳膊伸出去都开始打颤,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联系赵启。
电话响了足有半分钟才被接起来,但电话那边并没有同步传进赵启的声音。
赵束只听到那头非常慌乱,混合着车声,风声,中缅双语夹杂的吼声与哭喊,还有众人纷乱的脚步声,庞杂的音浪如同地狱的嘶鸣通过听筒冲击着他的耳膜。
出事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哥,你在哪?怎么了?”,赵束不自觉站起身,高声且迅速地问。
赵启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突然出声的电话,短暂的犹豫后举起到耳边,压着气喘,努力维持声线平稳,“没怎么,等会儿回给你,先挂了。”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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