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束觉得自己做梦了,不是缱绻旖旎的春梦,是侏罗纪公园。
而且他不是主演,甚至不是恐龙,是被一大堆恐龙千里奔袭踩踏而过的草!!!!!
全身上下这种陌生的、猛烈而尖锐的疼痛,除了被50吨重的史前巨兽踏在脚下狠踩以外,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
但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罪魁祸首正一只胳膊搭在他腰上,睡得香甜。
沈敬年长得很好,既有富家少爷的矜贵,也有桀骜不驯的洒脱,要不然也不能在初见时就活生生把赵束的心撕开一个口子。
赵束盯着沈敬年的脸看,颇有几分属于正宫皇后的肆无忌惮。
看得久了就忍不住上手,他沿着沈敬年整齐的发际线往下摸,摸到浓密的鬓角再倒回去摸一遍眉毛。
摸摸捏捏玩了半天,沈敬年装睡都装不下去。他唰地睁开眼,里面比湖水还清澈的爱恋让赵束有些不适应,于是他伸手把沈敬年的眼睛捂上了。
捂上了.......
好在沈敬年对他的性格了解颇深,知道这人无论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统一的反应就是动手。他拉下赵束的手按到自己怦怦跳的胸前,他什么都没说。
没关系,赵束都懂。
沈敬年问赵束哪天回曼德勒,赵束说自己也不知道,等他哥的消息,但是估计就在这几天。沈敬年遗憾叹气,“那咱俩的蜜月假期岂不是没剩几天了。”
赵束不解,沈敬年装腔作势地用被子捂住下身,“睡都睡了,你想不承认!?渣男!”
赵束:.........
接下来的几天沈敬年强烈要求带赵束出去玩,没错,沈敬年要带赵束这个从小生活在中缅边境的矿二代游玩瑞丽。
赵束说: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
沈敬年舔着嘴角说:不出门也行,在家里玩儿更有意思。
于是赵束屁滚尿流果断起床获取崭新职业身份——瑞丽地陪导游,并且精心规划行程坚决不在晚上九点之前回家。
这间老房子各处皆年久失修,别说厨房,就是卫生间上下水都是赵束四个月前亲自换的水阀,故而他从未产生踏进厨房的想法。
在北京城的大平层商品房里,各种锅具、餐具、调料、食材应有尽有的情况下,沈敬年也不是每次下厨都能成功,脑子抽了才想在此厨艺大冒险。
所以两人一日三餐不是外卖就是直接出去吃,美其名曰享受现代社会。
沈敬年比赵束先一步走进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刚进来就瞄到好几桌上都摆了同一种用白瓷方盘装着的、被切成小方块的夹心饼,饼皮浇了薄薄一层炼乳,闻起来奶香奶香的还一股香蕉味。
他猜测这必然是当地特色美食,也是这家的招牌菜,再加上累一宿也确实想吃点甜的,于是悄悄朝隔壁桌指了指,小声让赵束帮他点一份,赵束左顾右盼不接信号。
“抠死你得了!”,沈敬年忿忿说。
赵束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不是有劲嘛,分给脑袋点,自己猜~~”
沈敬年“哼”了一声,叫来服务员,“大姐,凡是菜单上的都给我上一遍”,然后伸手指向赵束,“他结账。”
赵束马上说:“鸡蛋粑粑!鸡蛋粑粑!他只要鸡蛋粑粑!!”,随后在沈敬年充满威胁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又点了油面、鱼粉、破酥包和牛肉圆子。
“我这一宿满打满算就睡俩点儿,结果连个早饭都不让吃饱,什么人呐~”,沈敬年抱怨归抱怨,一点没耽误进食效率。
他筷子下得飞快,三两下把咖喱鸡卤子和金黄的油面拌匀,然后几大口干掉一碗。
吃完油面觉得有点噎,又拿不锈钢汤匙一勺一勺舀牛肉圆子汤。圆子汤以薄荷叶做底,鲜香又爽口,沈敬年一开始还用勺,后来嫌不过瘾,直接捧碗来了一大口。
飘着葱花的热汤顺食管一路小跑冲向胃袋,如同手握虎符迎战外敌的大将军般势如破竹。
大海碗放下的同时,沈敬年继续叨咕:“我可得吃饱点儿,一天全是体力活儿!”
赵束不自在地贴在凳面上动动腿,咬牙切齿低声怒骂:“你还有脸说!你个禽兽!!”
吃完早饭两人去了总佛寺,在路边看到有卖花的,一捧捧五颜六色的花堆在火红的小推车上,衬着明媚的艳阳煞是好看。
20元一小把,有点贵,但是拍起照来很出片。
沈敬年过去买了一把,塞到赵束胸前,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他笑着说:“小花束抱着小花束”。
多少年之后,赵束都依然记得这一刻,太阳穿过街边的树,洋洋洒洒斑驳着照在两人身上。
周围的叫卖声、车流声、谈笑声都如同烟云般消散模糊,甚至时间空间金钱等等所有现实世界中的度量衡都在飞速往后退,徒留二人的身影在这一片美好中。
是的,美好,赵束觉得这一刻美好极了。
--------------------
第70章
沈敬年掏出手机,“咔嚓”拍下了赵束抱着花的身影。照片中的人像一只出生的小动物幼崽,迷茫又怔愣的看着这个未知的世界,可大眼睛中映出的却是平和的喜悦。
它对自己到来的这个世界很满意。
四天后,凌晨四点。
赵束极轻极快地亲了一下沈敬年的发际线,随后拿起自己昨晚就准备好的装着身份证、护照等必备品的小包,戴上被沈敬年藏在冰箱里的黑框眼镜,悄然离开了这间小房子。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抽了两支烟,随后转头走入暗处。
赵束到自家院外之后没马上往里进,而是按着喇叭绕院子开了一圈,随后一脚油门开进院子正中。
他跳下车径直去二楼赵启的办公室找人,看到他哥安安稳稳坐在桌前喝茶,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回身关上门的瞬间,赵启走过来紧紧拥抱住他的弟弟。
赵束在矿区是绝对的争议人物,大部分利益相关人员对他都是又爱又恨。
不是说他这个人有特殊的人格魅力,也不因为他在“东来”的地位和身份,只是因为他的天赋。
对家想要的是他得天独厚的本事,这就需要保证这个人的安全以及健康,比如他的眼睛,比如他的手。
赵启虽然心如明镜他们不会伤害赵束,但总归是不如亲眼见到全须全尾的人站在面前。
“哥,大概还有多久?”
“快了,你回来之后就快了”
当天兄弟俩一切如常,甚至有说有笑地去小餐厅吃了热汤饵丝。
第二天上午,赵启在自己办公室里看书,赵束在旁边摆弄几块原石料子。
门口突然一阵嘈杂,而后厚重的木门被大力撞开,蜂拥而入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马仔。
赵启和赵束就跟没看见如毒气分子一般瞬间充满屋内各处角落的马仔一样,视线只盯着门口,半分钟后门口果然又进来几个人。
最先进来的是龙都,然后是杨庆峰,接着是被两个马仔架住拖进来的赵强,最后一步踏进来的是魏东!
魏东!!!
竟然是魏东!!!
从赵强的身影被拖门框内的那一刻起,赵启和赵束的表情才开始真正发生变化。
魏东进来之后,赵启的眼神就死死钉在他的脸上,魏东撇脸不接。
龙都哈哈大笑着让手下马仔放开赵强,赵强目前的身体状态明显不能自主站立,两个马仔撒手后,赵强直接跪伏在地。
赵束牙关紧咬着一动没动。
龙都似乎很享受这份胜利者的喜悦,他坐到赵启的对面,动作自然地从茶壶中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抿了几口后才高声道:“阿启,上次咱们合作的不太愉快,不如咱们来谈一个新合作怎么样?”
赵启在十多柄枪口下八风不动,好似老朋友叙旧一般淡笑,“你说”。
“阿启你去我那住一段日子吧,留下阿束在这边帮忙”,龙都“啪”地一声把短刀砸在桌面,从赵束的角度看过去,刀柄与桌面相接的地方光线出现了一丝弯折。
龙都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软禁赵启,控制赵束。
赵启用指尖轻叩茶盘,若有所思道:“这买卖对我们太不公平了,恕难从命。”
龙都是从底层矿工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也就是这些年做大了开始有些上位者的样子,骨子里十成十的匪气。
他直接抬手掀翻茶台,热茶顷刻间泼了赵启一身。“别给脸不要脸,我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说完对着几个离赵启比较近的马仔挥手,示意拿下。
赵启从桌面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不慌不忙在自己晕湿的胸前衣襟上蘸。
足足用了五六张纸后才抬眼说:“等一下,我想跟我兄弟聊聊”,边说边看向魏东。
魏东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好似正站在岩浆洪流中体会烈焰焚身的剧痛。他沉着脸努力维持声线平稳,“你要说什么?”
赵启看起来比他放松多了,甚至翘起了二郎腿,“随便聊聊嘛,别紧张,告诉我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魏东不说话,龙都也不搭茬。
赵启毫不在意地笑,“没关系,我猜猜看,你们俩不止是利益关系,不是爱情就是亲情,对吗?”
也许是错觉,但是赵束分明觉得他哥加重了“爱情”两个字。
魏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只听赵启接着往下说:“爱情嘛——”
他拉长音,而后顿了顿,“应该不是,那就是亲情了。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没听说你有什么近亲,那看来就是最近才相认的,是谁呢?”
魏东后槽牙咬得死紧,脸颊的肌肉条条绷起,指甲几欲扎进掌心,连不知内情的马仔都能看出他此刻隐忍下的痛苦。
可赵启显然不会放过他,“其实我一开始猜错了,我以为你们俩是利益关系,知道我怎么发现自己错了的吗?”
赵启眉眼一弯,笑着把目光扫过魏东和杨庆峰,“阿峰,你怎么想的?”
在场众人除了赵束外,全都恨死赵启这幅悠然从容的腔调,明明自己的境遇说是阶下囚也不为过,可偏偏还能让人感到压力。
魏东还好一些,杨庆峰根本受不住,索性转身看窗外。
赵启冷哼后,视线继续压着魏东,“是阿束几次去夜市看错料的时候,我故意找人传播了这件事,如果你们只是利益关系,那阿束绝对是你筹码中的重要一项,阿束频繁失手你的筹码理应降低。但是并没有,甚至没有对你的行动产生任何影响,所以我判断你与龙都之间有着更稳固的关系,那只能是亲情了。”
赵启话还没说完,赵束脸上的怔愣已经骤然浮现,显然他也刚知道自己是赵启试探魏东的一颗棋子。
他本以为故意去夜市失手是一箭双雕,这才知道是一箭三雕。
赵启坐在椅子上,舒展地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
这个行为在这种场合下相当侮辱人,但全屋人竟然真的被他唬住了,静默听他继续说,“东子,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魏东突然有一种很确切的预感,他和赵启真的走到尽头了。他喉头无法抑制的发颤,眼前一片白雾。
赵启也没真的想听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说:“你的那位亲戚——”,他极其嚣张的抬手一指龙都,“第一次来的时候,让人捅我的那一刀,你去拦的角度不对。我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你把角度控制的很好,既让我受伤,又不让我死。我猜你那时候是想让我跟阿束一起回国的吧,趁着我们俩都不在,等再回来的时候‘东来’就不姓赵了”。
“但是你心太软了,如果你当时别怂,让那把刀扎到我脖子里,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你怎么这么心软呢,东子”
赵启的语气堪称温柔,像恋人贴着耳朵呢喃一般把魏东逼上死路。“咱们俩朝夕相处,你有无数机会杀了我,怎么到头来还得让别人下手呢——”
赵启故意拖长的尾音如锯齿钝刀,一下一下割着魏东的心脏,每割一次都连血带肉的往外蹦。
魏东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我对你下不去手,可是你想让我死”。
赵启眼前罕见蒙尘,立即追问,“什么时候?”
魏东突然爆出一声怒吼,“阿束在矿上受伤的时候!!!你拖着我去云南!!!你叫阿峰一起,不就是想让我们俩离开这儿!!!”
赵启先是一愣,旋即苦笑,似乎很难理解魏东的话,半晌后情绪终于失控。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赌上性命也要为自己平反般崩溃,他也跟着嘶吼出声:“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们俩是亲戚,我TM是怕你在曼德勒的医院被他做掉!!让杨庆峰开车是因为他开车最稳,加上阿束在车上他不会乱来,我当时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一路上我手都搭在你大动脉上,生怕你挺不过去,要是你真的死在半路,我TM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赵启喉结上下翻滚数次,眼神悲伤得好像世间万物排着队冰封凋亡在眼前,他声线无比酸楚,“东子,你没有心。”
魏东万万没想到困扰自己多时的心结竟然是这么直白的原因,刹那间难过、悲伤、茫然一齐冲击脆弱的脑神经。
他强撑桌子站稳,深呼吸几次后指着地上的赵强问赵启,“你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吗?”
就在魏东准备把自己的血海深仇告诉赵启的时候,没想到相隔着一张桌子的赵启却点头。
赵启闭眼缓了一下因突然怒吼而缺氧的大脑,几秒后睁眼,语调如常说:“我知道。”
赵启确实知道,但是赵束不知道,又不想错过这一段,于是他马上接过话头,“我还不知道呢!”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赵束很自然接的这句话,让在场众人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兄弟三人只是在闲聊。
魏东双眼含泪,捧着心头血说出往事。
--------------------
第71章
三十五年前,赵强和魏东的父亲魏向北是合伙开矿的多年好友。
在一次巡矿中突遇山体滑坡,众人四散逃命,赵强跑出几米后回头看到魏向北的腿被石块砸中摔倒在地。
47/60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