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是克制地小心翼翼,所有抑制下的大胆都只能藏在心里。
余清轻轻地将脸埋进楚衍的后背,给楚衍刺激的差点来个急刹。
余清的唇色依然苍白,但在楚衍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勾起,不经意地蹭过楚衍的后背:“我知道路,这样也能给你指路。我现在有些难受,想靠你一会。”
楚衍结巴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好,她们俩之间的氛围又变怪了,还有,余清刚刚那是在对她撒娇吗?
楚衍的脑子都有些短路,不知道是不是骑车被清晨的冷风吹的。
大概骑了一段时间,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楚衍也终于骑回了她们家附近。
楚衍和余清的衣服都皱巴巴的,上面沾了不少灰尘和泥土,楚衍的裤腿上更是数不尽的泥点。
她们两个的头发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看起来恐怕能和路边的流浪汉一较高下。
现在空气里又开始飘起了小雨,可能因为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她们两个路上虽然突兀但好在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楚衍有些轻松地说:“你这次生日还过得怪惊险的,不过我给你买的蛋糕商家应该已经送到了,礼物也应该一起到了。”
余清似乎都早就忘了又一茬,突然被楚衍这么提起她还反应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楚衍。”余清如是说道。
楚衍骑到余清家门口,她打算先把余清送回家自己再回去。
余清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而且她妈现在已经知道她安全的信息,所以她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楚衍扶着余清进了院子,然后不经意间就看到了院子十分显眼的轿车。
余清自然也无法忽视那存在感过强的车子,她眼神暗了暗然后拉着楚衍停了下来:“你别进去了,我自己能行,你先走吧。”
楚衍愣愣的,但想起刚刚看到的那辆轿车,脑中一个猜想浮现:“你爷爷知道你被绑了?现在他就在家里?”
就是那个,几年回不来一趟,回来不满意还要把余清打一顿的老头?
余清沉默了一会,然后快速点头就打算抽身离开。
楚衍下意识想拉住对方,但却依然脱手了。
楚衍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思维有些发散,但沉下心来想想,是她逾界了,她余清的关系算什么还没弄清楚,而现在这已经属于别人的家务事了,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掺和进来了。
她现在也就是一个和余清相处了很久的朋友罢了,关于血脉相连的亲人,她能在这种情况下说上话吗?
楚衍悲春伤秋了一会,然后也打算离开了。
就在这时,楚衍看到余清还没有推门,门就自动打开了。
门后站着的是一个身量她们可能还要矮一些的老头,老头拄了个做工精美的檀木拐杖,嘴角向下压,脸色很不好。
然后楚衍就看到对方的拐杖抬起落下,然后打到了余清的小腿上,余清的背依然挺得很直,没有被这一击打得不稳。
楚衍虽然之前就一直告诫自己,这是别人的家事,管起来吃力不讨好但这一刻身体比脑子先动,楚衍折返回到余清身边。
余老爷子自然也看到了院子里站了个人,只以为是余清叛逆交得狐朋狗友,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敢在他管教的时候插手,真是胆大包天,家教尽失。
余老爷子气笑了,但并没有把楚衍放在眼里,反倒是又回过头来针对余清:“好啊,这就是你挑选的朋友?交了个这么没教养的孩子,余清,你的眼睛长哪里去了!”
说话间,他举起拐杖还想动手。
楚衍本来打算把余清护在身后忍忍就过去了,对方应该也不知道不要脸到在外人面前打孩子。
可是她低估了余老爷子的火气和脸皮,楚衍用手抓住了打过来的拐杖,然后又把拐杖按回余老爷子身侧。
楚衍一字一句地说:“拐杖是用来辅助你走路的,不是让你用来打孩子的。”
“说我没教养,自己家暴还觉得自己很有教养吗?你这个教养又是怎么评判的呢?”
余老爷子站在屋子里,身上干干爽爽,衣着得体,而楚衍头发被淋湿,裤脚上沾的特别显眼的泥点。
现在外面还正下着小雨,雨水浇到楚衍的头上,又顺着她的脸庞流下。
怎么说呢,对比有些惨烈了。
楚衍也不跟余老爷子客气,一来对方触及到了她的逆鳞,说她没教养。二来她和她们家这么多年来行得正坐的端,不害怕被诬蔑报复。
而且只要她脑子清楚,留存证据,余老爷子也不好贸然对她出手。
余老爷子气得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然后又尽力舒展开来。
余老爷子点了点拐杖,然后扯出一个令人后背生寒的笑说道:“这是余家的家事,你看余清从头到尾说过一句话吗?”
“我打她的时候,她没有说话。我数落你的时候,她没有说话。甚至到现在,她也没有说话。”
楚衍还想犟嘴,这也算她一个改不掉的习惯了,但这次的话硬是没有从嘴里说出去。
楚衍仍然把余清护在身后,身体也没有偏移。
但也不由得开始想,是啊,余清为什么不躲,又为什么连一句反抗的话也不说。
她并不是质疑余清,而是在想是不是余清有她自己的计划,比如现在要蛰伏之类的。
但楚衍很快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思想掰正,余清不能反抗有她自己的理由,但她至少现在能保护余清和替她出头。
楚衍心里想通,也硬气了,继续说道:“你打她,还要责怪她不反抗,怎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楚衍已经感觉到余清的手在她身后扯她的衣角,应该是不希望她继续说了。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楚衍继续输出:“她不说话是被你从小打怕来了不行?”
余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很响,应该是被气到但又忍住了。
余老爷子很快又挂上一副伪善的笑容:“这位小朋友,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做人聪明点,你现在不过是在蚍蜉撼树而已。”
余老爷子很狠辣地指出了问题所在,楚衍现在再想做什么,最多也只是使使嘴上功夫,而且只管一时不能长久。
楚衍沉默了,但仍然没有让开身子。
终于,沉默良久的余清拉开了楚衍,她向余老爷子开口:“我跟她说两句,让她走。”
余老爷子摆了摆手,转身向屋子里走去,应该是默许了余清的话。
楚衍看到对方走了,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长时间的高度注意力集中已经让她有些疲惫。
楚衍想到了余清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欠佳,拉着对方的手想走,嘴里还说着:“你现在身体不好,先跟我回家吧,我去给你找医生……”
楚衍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因为她发现余清矗在原地,没有被她拉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余清的力气大的可怕。
楚衍感觉很多雨水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她用力地挤压眼睛,努力缓解眼睛的酸涩感,一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眼前的少女:“余清?你不跟我走?”
余清还是不说话。
楚衍为了不让她俩之间的气氛变得那么针锋相对,努力让自己扬起一抹笑,但可能因为不是真心的,即使楚衍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勉强。
但空气里,她们俩之间仍然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楚衍被这长久的沉默气笑了,她像是要把心里的某些情绪宣泄出来一样,她甩开余清的手。
楚衍感觉自己鼻腔和胸腔都像呛了水一般酸涩,快要溺死:“余清,你知道我从跟你做成朋友之后就一直想干一件事吗?”
余清低着头,还是不愿意说话。
楚衍抹着自己眼睛里掉下来的眼泪,一边说道:“想把你狗血淋头地痛骂一顿。”
“每次遇到问题你就不说话,沉默是金啊,为什么老逃避。我看你平常嘴巴不也挺毒的吗,怎么关键时候就不说话啊!”
“我是蛔虫吗?我能钻进你的心里吗?你不跟我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明明之前都答应我了,可你现在又食言了。”
“好,你现在还不愿意说,你总是有你的计划你的思考,那你也自己单干吧,以后也别来找我,别见面了。”
楚衍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完这些话的,她只感觉情绪要冲出胸腔了。
她不明白她和余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就在几分钟之前,她们还相互搀扶着走路,可现在明明只隔了一米,却像隔了一条银河。
她俩都没错,可能只是她俩的性格不合,她们这样的性格就天生不适合待在一起,之前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楚衍自从长大懂事过后就很少哭了,更别说现在还哭得这么狼狈。
余清的手指用力蜷缩,指甲用力地掐自己的手指,她尽量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楚衍,咱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楚衍的情绪已经缓和过来,她也知道余清这种认死理的人认定的事就不会再改了。
楚衍没回应,直接转身就向院子外面走去。
余清感受到指甲已经嵌进肉里,有血已经顺着指尖流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一刻多想跟着她走。
第24章 [ABO]青梅记事(十六)
楚衍离开后,余清在原地待了很久,直到王叔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为她打起一把伞:“小姐,我们回去吧。”
余清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难以抬起,她刚刚更是不敢挪动脚步,她害怕她一动身就想去追上楚衍。
王叔看到这样的余清,也有说不出的心疼,他只能说:“小姐,楚衍小姐昨天托人送来的东西我已经收好了,在您的房间里,老爷不知道。”
余清这个时候才勉强地回过神,然后跟着王叔走回家。
一进家门就有保姆上来打算给她擦擦雨水,毕竟她在雨地里站了那么久,已经被浇透了。
但就在余清拒绝之前,余老爷子发出了一声冷哼替她拒绝了:“擦什么擦,还不赶快过来跟我解释!”
余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很冷漠,脸色严肃。
余清一边已经不想再听话,一边又顺从地走了过去。
余老爷子眉毛一横:“余清,你现在本事不小了啊。”
“先是这么大的人了,都还被绑架,你之前学的那些反绑架课程学到狗肚子里了?”
“再者,你那个狐朋狗友,什么时候交的?头脑发热爱冲动,你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余清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有些生硬:“以后不会了。”
这是她对余老爷子前一句话的回答。
“但她不是狐朋狗友。”
就在余老爷子以为余清对他说得话完全顺从的时候,余清缓缓地又来了这句。
余老爷子甚至从来都没想过,余清有一天会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
余清以往和他的话很少,明面上的反驳更是没有。
他其实还挺乐意见到余清这样的性格,这生意和权力场上,言多必失,说话少点也好。
余老爷子皱皱眉:“这也是跟刚刚挡在你身前那个人学的吧。”
余清不置可否,两人之间也陷入了一种沉默。
末了,余老爷子才站起身,留下一句:“我走了,希望在你真正成为余家的掌权者之前,时刻保持理性和冷静,放弃一些不合适的人。”
余老爷子这次回来也只是停留一会,事情解决好他也不打算做过多的停留。
余老爷子在王叔的护送下已经出了门,而余清也颇为麻木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期待了,余老爷子和她的相处每次都很短暂,而每次谈话的结尾都是这些类似于警告般的警醒的话。
他似乎永远没有考虑过,幼小的她是否能听得懂,而现在的她是否能听的下去。
余清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这是通往她房间的必经之路,不用刻意地去数,余清都知道有三十七阶台阶。
余清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想哭,但眼泪好像早已凝固在她的血液里了一样,怎么也流不出来。
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像以往地千百遍一样关住它。
她桌子上看到了一些原本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
那是一块小蛋糕,蛋糕的透明盒子上还挂着几串用来装饰的彩灯,此刻可能因为开的时间太久光已经变得暗淡,只发出近似柔和的光。
余清放缓呼吸,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蛋糕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明显看得出来是新手,上面“生日快乐”有种费力的精致感。
余清忽然都能想到,楚衍做这个蛋糕时严阵以待的样子,估计是费了心血,以她的那好动的性格,能够安安静静坐两个小时都不容易。
蛋糕旁还有一个小盒子,余清拆开后从里面找出一张贺卡和一个陶土小人。
陶土小人应该是按照余清的模样做的,小人的眼睛是浅灰色,看起有点傲娇。但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或者是空气里的潮湿让它有些发软。
余清把它放下,拿起了那张贺卡。
贺卡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余清生日快乐,希望你以后天天都开心。”
余清捏着贺卡的角又看了很久,久到有种她多看一会上面就会多出几个字的感觉。
但事实上就是没有。
余清把透明盒子上的小彩灯一层层慢慢拆下来,然后拿出蛋糕。她将蜡烛点燃插到蛋糕上,然后闭上了眼。
楚衍第一次陪她过生日的时候,余清没有点蜡烛,楚衍解释了半天,最终还是让余清相信了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拥有神奇魔法,会让许下的愿望实现。
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楚衍都在,她在的时候,余清才会记得点蜡烛许愿这个步骤。
余清不知道自己眼角的泪是不是流了下来,但是她仍然在虔诚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全心全意许愿。
即使上次许愿是在烟火大会上的第一朵烟花,即使她许的愿望是能够和楚衍以后也不分开。
即使她知道,愿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骗小孩的。真正想要的东西永远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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