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悸像没听见一样,把冰块放进酒杯里,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可在这道相对悦耳的声音消散之后,更加剧烈的碰撞倒塌声从二楼卧室里传了出来。
余悸垂眸往酒杯里倒酒:“那就把三楼的房间腾出来,改成卧室。”
管家欲言又止了一下:“是……全部房间吗?”
余悸晃了晃酒杯:“这取决于他什么时候消停。”
然后看了眼通讯器,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衣,揉着滚烫的额头走了出去。大雨还下着,管家快步追在后面为他撑伞。
走出大门时,别墅外沿闪过一道隔绝光幕。
没有外出权限的人就这样被困在其间,无论怎样挣扎,都踏不出别墅半步。
医疗室什么都是纯白色的,提取完积压的信息素,余悸浅浅地睡了一会,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恍然间还以为又进了禁闭室。
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可他其实没有骗丹郁,他还真觉得有点遗憾,没能吃上丹郁邀请的那顿晚饭。
以后应该再也没机会了,吃丹郁亲自做的饭。
这过于洁白的颜色总让人觉得眩晕,余悸抬手揉了揉眉心,高烧退下来了不少,但还是有点烫。
指挥处给他放了几天假,因为他连续解决了很多哨塔危机后,又不停歇地解决了一场B级危机,这是必要的休息,过度使用精神力容易对精神域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的能力为指挥处所认可,品行也被禁闭区认可了。
品行……
实在荒诞。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都忍不住想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色病房门被推开,一位医生走进来为他打舒缓剂,注射时斟酌了几下字句,有些谨慎地问道:“您以前是被什么外力一直压制着易感期吗?”
余悸对上医生的眼睛:“什么外力?”
医生拔出针头,用棉签压在针孔上,说道:“这只是一种形容方式,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您的症状太奇怪了,像是被压制得太过头,所以在身体真正自由后,易感期才这么不可控。但如果是外力的话,以我们自然医疗的水平,似乎还做不到这一点。您的情况或许属于禁闭区的研究范畴,我建议您去那里检查一下ABO专项,那里应该能给您答案。”
不出意外的话,禁闭区也给不了什么答案。
他们认知里的所有“奇怪”的地方,都是因为他不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系统可是凌驾于这些小世界的控制范围之上的,区区禁闭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
但也许有点好奇了,又也许是上次系统说的话一直让他有些耿耿于怀,所以一个小时后,他还是出现在了禁闭区的门口。
博士对他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在得知他的来意后,领着他往另外的区域走:“真遗憾,我不负责ABO项目,不然我肯定竭诚为您解惑。”
这话说得就有那么几分怪异,余悸笑:“可我听你这意思,你似乎有对应的见解。”
博士也一笑:“请恕我直言,您伴侣的等级太低了,我只能想到这一点。”
余悸睨了博士一眼,眸光里闪过一丝冷意,紧接着博士就说:“到了,就在前面,我跟那个专项的负责人相处得不太愉快,就送您到这里了。”
余悸点头:“多谢。”
很快,余悸就知道博士为什么说和这里的负责人相处不愉快了,因为在没有经过任何检查的情况下,负责人就直接给出了解决办法:“多跟几个高等级Omega睡几觉就好了。”
余悸歪了一下头,随手拂了下搭在外面的黑色大衣,露出里面的军装,语气温和而轻缓:“再说一遍。”
负责人笑着转过头,刚想说话,一眼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赶紧说道:“对不起指挥官。”
余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负责人额间开始冒起了细汗,然后余悸看了眼负责人胸前的名牌:“我让你再说一遍。”
“……”负责人咽了下喉咙,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一口作气地说道:“此前禁闭区有过类似您这样案例的情况,记录是在五十五年前,案例标码A-1-00314。314号是个Alpha,各区档案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成长学习记录,换句话说,他像是凭空出现的,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也许只是调查不仔细,这方面不具有参考意义,就不提了。这里我为您说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他的身体明显经过非自然压制,是一种超脱我们这个世界科技水平的压制,使得他在过往年间类似Beta一样存活,不受信息素影响,也没有所谓的易感期。”
顿了一顿,负责人继续说道:“但您知道,正常ABO的分化会在十六岁前分化完毕,分化之后,Alpha会有固定的易感期,易感期并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存在,但是,却是必须要排解掉的,这是Alpha的本能,即便是用舒缓剂。可是314号Alpha在十六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的整整八年,易感期都被非自然的力量压制了,这导致他在二十四岁这年,在某次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后,易感期直接一下子爆发了。”
在解说的同时,负责人还给余悸做了检查,看着检测数据,负责人皱起了眉:“您跟他的情况基本一模一样。”
余悸看着这位负责人,沉默片刻后问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负责人谨慎地后退几步:“跟几个高等级Omega睡了几觉就好了。”
余悸:“……”
余悸:“非得高等级Omega吗?”
“低等级Omega问题也不大,但是……”负责人想了想,说,“得长期,经常,最好是每天,直到完全好转。”
余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就是所谓禁闭区的非自然研究吗?实在是……
他觉得禁闭区的存在意义真是一点不大。
可走着走着,余悸又停下了脚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过了一下,然后他转过头,又重新走了回去。
回到别墅已经是深夜。
不急不缓的轻微脚步声响在走廊上,他走到客房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里面有熟悉的身影,就移开目光,走向了下一个客房。
丹郁被关在别墅已经一周有余,刚开始闹的动静大一些,这两天似乎消停下来了,而在这期间,余悸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所以他甚至不知道丹郁现在究竟待在哪个房间。
试错了数不清的房间后,终于在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内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玫瑰冷香。
房间很黑暗,窗帘拉得很紧,的确是丹郁的风格。他刚走进房间,就踩到了地面不知道是什么的碎片,也许是饼干,所以声音不大,甚至是很小声。
可紧接着,一个冰冷的硬物就抵在了脖间。
身后的人声音嘶哑:“放我出去。”
余悸轻笑一声,在黑暗中抬起手,轻轻覆在胸前这个对他有杀意的手上。滚烫的触感蔓延开来的时候,身后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却还是将冰冷往脖颈里抵进去了几分,余悸也顺着往后倒:“放你出去干什么?是放任你去把我的所作所为捅出去,还是放你去冰封区域送死?”
余悸微笑着偏过头去看他,一眼看过去,看到的是丹郁那双眼眶深红的眼睛。
笑意止住,余悸曲起手指,握紧丹郁的手往外推:“别犯蠢。”
“我已经没有软肋在你手上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听你的?”丹郁跟余悸的力道开始对抗,用力把碎片往余悸的脖子抵,“现在我们是平等的了。”
平等,有趣的词语。
余悸勾起嘴角,扼住丹郁的手腕,一用力,一枚带血的碎片就落在了地面。余悸问:“可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不是你说的选我吗?”
丹郁想起某个风雨飘摇的雨夜里,余悸曾问过他,如果有一个新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可以背叛他,还不会受到报复,他会怎么选?
他当时的回答是,选余悸。
后来余悸又问他如果孤儿院不再受掌控呢?
在那个时候余悸就提醒过他了,是他自己没意识到,余悸在那个时候就在问他了。
所以现在,余悸才能无耻地反问他——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丹郁咬牙切齿地说:“……你个疯子。”
“我当你是在夸我。”余悸笑了起来,稍一侧身就把丹郁给压在了墙上,语气又轻又烫:“喜欢前面还是后面?”
“你放开我!”
不用受制于余悸的威胁,让丹郁终于可以没有顾虑地反抗,可余悸当然不可能满足他:“不放。”
浓郁的信息素开始弥漫开来,丹郁几乎一下就失去了反抗能力,余悸的气息越靠越近,丹郁别开脸,像是终于知道抗拒是徒劳的了,说道:“后面。”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只能妥协,可他也是真的不想看到余悸那张脸了。如果非要纠缠,他宁愿背对余悸。
他的后背被死死抵在冰冷的墙上,余悸单手扼住他的双手,动作有些粗鲁地举过头顶,然后倾身压入,丹郁瞳孔收缩了一下,说出的话也开始发颤:“我说后面!你没听到吗!”
“说慢了,”余悸的声音还是那般淡漠,“下次早点选。”
丹郁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颤抖,断断续续地问道:“……那你会听吗?”
“不会。”
丹郁气得只想骂人,可余悸偏过头去吻他,把他想骂的所有话都给堵了回去。
第39章
天边亮起一抹掺杂着阴沉颜色的鱼肚白。
房间里模模糊糊地亮了一些,床上凌乱无比,房间里的摆件能碎的都碎了,碎不了的就乱七八糟地倒着,沙发位置也是歪的,抱枕东一个西一个,连窗帘都掉了一半,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抢劫。
余悸一睁开眼睛,看到如此乱糟糟的场景,就下意识拧了拧眉。
他整个人是侧躺着的,丹郁被他圈在怀里,他从背后环抱着丹郁,可他的一只手却掐在丹郁的脖子上,以此来束缚住丹郁,于是丹郁只能稍微上仰着头,才能呼吸得顺畅一些。
他有点忘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姿势。
丹郁睡得很沉,可哪怕是睡着,脸上也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难过。虽然七十九区已经沦陷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对丹郁来说,却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久,他大概能知道丹郁现在的心境,但他不具备某些能力,也就无法与之共情。
他只知道,放任丹郁出去,对自己来说是种威胁。
在这些事情上,他总能做到极致的冷静与理智。
玫瑰冷香淡淡地飘散着,余悸闻着这股味道,把丹郁又往怀里压了几分。他的手还掐着丹郁的脖子,说是“掐”也并不准确,只不过是那样的动作而已,他的手其实只是轻轻放在丹郁的脖子上,没有用力。
也不对,或许昨晚丹郁挣扎得太厉害,他是用过力的。
移开手,他看到丹郁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痕,这在丹郁洁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十分地醒目,然后他又伸出手,在红痕上很轻地揉了两下。
应该只是把手放在那上面压了一个晚上压出来的痕迹,不是被他掐的,因为他打过舒缓剂,他也没有那种以凌虐为乐的怪异癖好。
也不一定,谁知道呢?
他可没少在丹郁身上留印记。
但只要是在身体上,能被遮挡起来的地方,而不是在脖子那种显眼到藏也藏不住的地方,丹郁也不会说什么。或许丹郁是默许了,他也不清楚。
慢慢地,天色又亮了一个度。
余悸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穿好后,回头看了眼仍在沉睡的丹郁一眼,然后才离开房间。
他注意到丹郁脖子上的痕迹消下去了。
所以果然不是被他掐的。
二楼的卧室似乎损毁得有点严重,管家费了好些天才把卧室重新布置好,余悸走下来时正好看到管家拿着束花往里放,就说道:“等一下。”
管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余悸继续说道:“去检查一下,卧室里别放尖锐物品,会打碎的东西也别放了。”
免得又像昨晚一样,丹郁再给他点什么带血的惊喜。
说着说着,余悸自己都笑了。
真够扯淡的,像管孩子一样。
考察期通过之后变得忙碌了许多,自那晚之后,他就去了另一座高危等级哨塔,一连几天都没能回主城。断断续续的易感期总没个消停,身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发烧,烧得他脾气都变差了。
哦对了,他脾气本来也不好。
哨塔危机解除之后,他本来打算原地就医,让医生给他先简单处理一下积压的信息素,起码让烧退下去一点,但看到管家给他发的消息,他就放弃了这个选项,直接回了主城。
有的人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了。
“他在哪?”
余悸一边脱下军装外套,一边快步往别墅内走。
管家接过他的外套:“就在二楼卧室。”
听到这里,余悸脚步缓了一下,“他这几天一直在二楼卧室,没摔东西?也没闹着要出去?”
“没有。”管家恭敬地回道:“但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余悸“嗯”了一声,继续沿着道路往里走,天气近来有些回温,后花园的花也开了不少,这些味道汇聚在一起,对一个正发烧又嗅觉灵敏的人来说,反而有些沉闷,呼吸也顺带有些不顺畅了。
走着走着,管家突然问他:“您打算怎么做?”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余悸提醒他。
“他看起来很难过,”管家追上他,“您或许可以尝试安慰他,至少别在这种时候让他太绝望。”
余悸有点没懂他的意思,却还是再次提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管家解释起来:“我只是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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