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真的是仪器有问题。
就在他检查仪器的时候,余悸已经走到了封装测试舱段门口,手搭在验证端按了一下,然后那道门就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博士在调整仪器的间隙回了下头,看见的,是那道门上显示的绿色提醒:“验证通过。”
博士一下就停住了手。
一分钟后,禁闭区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
没有任何的提前报备,封装测试舱段临时开启了使用,相邻的几个舱段都被关闭了,研究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博士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
没过多久,代表着紧急状态的红灯停止了闪耀,取而代之的是平安无事的绿灯,舱门打开,里面的绯红颜色一闪而过,余悸一脸无所谓地走了出来,仪态优雅,完好无暇。
封装测试舱段里面的异种却都死掉了,七零八落地散着一地的黑色“枝桠。”
博士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诚然,Alpha向导的攻击能力很强,可像余悸这样强到可以称作恐怖的,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例。
测试结束,余悸躺回了刚才的地方,那个仪器上面。
博士还有点惊魂未定,“刚才那个,是您的精神体吗?”
一闪而过的绯红颜色,来不及看清它的模样,就像雾一样消失了。
余悸“嗯”了声,反问:“你不是见过吗?”
仪器重新组装好,屏幕数值显示着0%,精神力确实很稳定,这意味着刚才仪器果然出错了,博士松了口气,说道:“可我上次见它的时候,它没这么小。”
余悸又“嗯”了一声,“所以它很生气。”
生气到,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撕了个粉碎。
也正因如此,余悸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精神力一直很躁动了。
原来是因为那个脾气和他一样臭的精神体。
这项测试的结果很快传给了指挥部,指挥部收到以后,又一次提出要取消考察期,对此,禁闭区和指挥处吵得不可开交。
余悸每天都能通过线上会议看到这样的热闹,刚开始他觉得还挺有趣,可这样的会议听多了,他就不想听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考察期不会被取消,最多从十个月变回九个月。
他知道禁闭区在担心什么。
看完了这边的乐子,他又打算去看点别的乐子,不知道军事学院那边是什么情况,他这几天一直耗在博士这里,都没空去看望小玫瑰了。
他最近收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打算送小玫瑰一个礼物。
不知道小玫瑰会不会哭出来。
他还挺想看他哭的。
正这样想着,透过星船的玻璃窗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小玫瑰的身影。
那是一个公共告示栏,上面贴着禁闭区的拟收录名单,名额只有一个,是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哨兵,在这个名字下面,还有一串备选名单。名单是按考核分值排序的,中间往后的地方写着原沐生的名字,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位置,就算第一名放弃进入禁闭区,也根本轮不到原沐生。
但这串名单里,甚至没有丹郁的名字。
丹郁正望着这张名单发愣,身后传来余悸的声音:“怎么没你的名字呢?”
声音颇有些温和,像某种解释,但一听到这道声音,丹郁的眉头就挤在了一起,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早就知道。”
余悸微笑:“知道什么?”
丹郁:“指挥处的家属根本不具备参选资格。”
说着转过头,可余悸太高,他转过来看到的仅仅只是余悸的喉结,丹郁气得把头一抬,可余悸压根没有看他,还若有所思地道:“这样啊,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丹郁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你家属!”
余悸挑了下眉:“你说了可不算。”
余悸原本跟丹郁之间的距离很近,但一抬眼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人,注意到对方眼角的泪痣,就刻意拉开了点距离,脸上仍旧带着那种近乎温柔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去我别墅门口等我,至于现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丹郁气得脸都黑了,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却又很无力,只能在那里干瞪着,直到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余悸,我考得好砸啊……”
余悸笑了笑,越过丹郁,朝着原沐生走过去,原沐生在这时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丹郁:“丹郁学长?”
哭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沐生眉眼弯弯的,“你在这里干嘛呀,也是来看录取名单的吗?可我怎么记得你初审失败了呀?”
丹郁冷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可原沐生却继续说着话:“上面都没有你的名字,为什么还要来看呢?”
丹郁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来:“这上面倒是有你的名字,不过,倒数第三,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余悸一下就笑出了声。
原沐生回头瞪他,委屈巴巴地道:“连你也笑话我……”
余悸耸了耸肩,罕见的没说话,也没安慰他。
原沐生觉得自找没趣,也不想再去看录取名单了,气鼓鼓往校外走,余悸站在原地,似乎没打算跟上去,直到原沐生回头叫他:“我想去吃上次那家餐点,你带我去吗?”
余悸这才不急不缓地跟上去:“嗯。”
随着他们走远的,还有渐渐低下去的交谈,可丹郁是个哨兵,他可以听得很清楚。他听到原沐生抱怨了好久禁闭区的题很难,还说考得不好,很难过。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听到余悸的安慰。
他说:“没关系,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真、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丹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道路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吐出一口气,抬眼重新望向那张拟录取名单。
他就站在那里,久久望着。
好像在看,又好像没在看。
被余悸威胁逼迫的时候,他最多就是觉得气闷,心口憋着气喘不太出来,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Omega最终都会需要一个Alpha,就算不是余悸,也会是别人,他其实对这种事看得不那么重,也尽量想得很开。
但偏偏,余悸在这里给他设了限。
一边给他设限,一边堂而皇之地承诺给另一个人开绿色通道,真是个烂人。
余悸当然不会知道进禁闭区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像余悸那种人,自私冷漠,残忍冷血,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看着看着,丹郁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明明一直以来,他最想做的,就是这件事啊。
他只是想进禁闭区,想去找出点痕迹,想证明曾经有个人存在过,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夜色降临,黑暗铺落下来,再也看不清告示栏上面贴了些什么,才收回目光,迈着缓慢的步伐朝宿舍走回去。
去他妈的余悸。
他又不是用来解决什么需求的物件,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那座什么别墅,他这辈子都不去。
第10章
之后的一天,丹郁像往常一样上课、训练,白虎哨兵还是老样子,总是在训练课上用很不礼貌的视线打量他,有时还会故意靠过来嗅两口他身上浅淡到几乎闻不出来的信息素味道,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一整天下来,无事发生。
就好像余悸昨天突然的出现,仅仅只是出现了一下而已,那句让他去别墅的话也像是随口一提,去或者不去,余悸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又也许是因为原沐生的出现,看到了心爱的人,就把别的不重要的事完全抛之于脑后了。在一直精心养护的珍贵花房面前,当然不会去注意一朵长在角落里不怎么起眼的玫瑰。
哪怕那朵玫瑰已经到了该汲取养分的时候。
终身标记也是有好处的,就比如现在,他最多只是很想念余悸身上的信息素,有一点点心慌,没了那种熬不下去的难受感了。
相较于以前,在初期症状上的这一点改变,让他产生了一种凭他自己就可以坚持下去,甚至可以尝试不再摄取余悸身上的信息素的错觉。
时间再往后推一天。
那是一堂关于哨兵精神力控制的理论课,上课地点在一间很宽敞的阶梯教室,军事学院的课件在结束后都会发到通讯器上,他们不需要记笔记,所以教室里不会有课桌,讲台上也只有一个巨大的光幕。
丹郁在前排靠边一点的位置坐下了。既然是哨兵精神力控制课程,那么顾名思义,来上课的都是哨兵。所有哨兵里,只有丹郁是个Omega,他要是不坐前排,很可能看不到课件。
在他坐下没多久,就有人从教室那头不远万里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是那个叫闻祈的白虎哨兵。随着身边人的落座,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吹口哨起哄的声音。
所幸,就在这时,上理论的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闻祈总是抓到点机会就凑过去跟丹郁说话,说的话也总是不耐听,也很不礼貌,像那种冒失的求欢者。每次闻祈说点什么,丹郁隔得大老远都能听见教室另一头有哨兵在低笑。
如果不是在上课,他真的很想给闻祈两脚。
但闻祈的搭讪从未停止,下课时,闻祈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张邀请函放在丹郁手边,说:“今天下午有个拍卖会,第一场是一些成色很不错的玉石拍卖。”
说着点开了通讯器,投出一个屏幕,继续说道:“看看喜欢哪个。只要你跟我去,不管看上哪个,我都拍下来送你。”
丹郁随意看了一眼,别开脸,说:“全部。”
闻祈怔了一怔,歪着嘴开始笑:“我承认你长得美,但你想得是不是也太美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土包子,真是给脸不要脸。”
每次丹郁无情拒绝,或者用超出他预估的方式回应,闻祈都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只能通过这样的刻薄话来找回一点气场。
总之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闻祈走的时候没把邀请函收走,那张邀请函还在丹郁手边,他本来打算直接扔掉的,可伸向垃圾桶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上面出现了“遏兰”二字。
遏兰家族是今天拍卖会的主办方之一。
他顿了顿,抽回手,把这张邀请函给打开了,里面除了一张邀请函之外,还有拍卖会的介绍。这上面说,拍卖会一共三场,第一场是玉石,第二场是珠宝,至于第三场,是更私密一些的跨区地产拍卖。
当他看到这些地产里有个很熟悉的地段名字之后,他猛然一愣,急急打开通讯器,可他打了很多遍,通讯器那头都处于断线状态。拍卖的时间就快开始了,可孤儿院不在主城,他没有跨区的权限,他别无他法,只能急急跑去追闻祈。
“这里不是家孤儿院吗?为什么这里可以拍卖?!”
闻祈似笑非笑地接过来,看了又看,说道:“可能有了别的规划吧,产权是遏兰家族的,他们家可不是做慈善的。”
丹郁急得不行:“那里面的孩子和院长呢?”
闻祈看他急成这个样子,感觉像是受到了某种重视,想要说点什么,可脑袋空空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在这时,闻祈身边另一位看起来有些斯文的哨兵说道:“我刚才查了一下,严格上说,这并不是什么孤儿院,只是一个并不正规的收容所,里面的孩子不多,最有可能的是给他们安排领养家庭。不过,这种事情遏兰家族肯定不会管,他们的去向取决于拍下这块地段的新主人。”
闻祈听懂了这话的意思,笑着说道:“也就是说,要是这新主人有点什么奇怪的癖好,那这些孩子不就危险了?”
那位斯文哨兵压了压眉头:“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那里是七十九区。”
这些话听得丹郁心境几乎跌倒了谷底,他就是从七十九区过来的,他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没人比他更知道。丹郁的反应落在闻祈眼里,闻祈突然变得很好奇:“你问这些干什么?”
丹郁凌乱地站在那里,耳边的声音逐渐降低,像渐渐被消音了一样,跟从本能一般,脚步发颤地往外跑。握着那张邀请函,他知道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别墅。
他要去余悸的别墅。
是报复,是余悸惩罚他不听话的报复。
一定是这样的。
可等他跑到那栋别墅,管家却说余悸不在。在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尝试往孤儿院那边通讯,可始终没有办法拨通,同时他也没有办法联系上余悸,因为他把余悸写给他的通讯号扔掉了。
就在这种濒临崩溃的心境里,他拿着邀请函走进了拍卖会现场,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冲进了写着“遏兰”二字的贵宾厅。
最终,他如愿看到了余悸。
落地窗前,余悸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的方向,手里端着杯红酒,听到门口的阻拦声才转过头来,看到来的人是谁后,嘴角扬了起来。
余悸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他对着安保人员扬了下头,示意他们放他进来,然后就转过了头,重新看向落地窗外。
挪动似的,丹郁缓缓走向余悸,最后停在距离余悸不远的地方,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终是开口说道:“前天晚上,我……我没去别墅找你,是我不对,不会有下次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丹郁继续开口:“你放过他们。”
带着颤音的声音,还有一丝哀求。仅仅只是短暂地相处了这么一点时间,他就对余悸这个人产生了无法控制的畏惧,他知道余悸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么快就到了这样一天,他卸下了那种名为“自尊”的东西,向余悸表达了臣服。
正常情况下,如果是以前,余悸听到类似这样的话,会一时兴起,假装不知道似的,问:“放过谁?”可今天,余悸没有这样说,他优雅地放下酒杯,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认错,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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