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被抱着离开谢景行,手却一直努力伸向床上躺着的人。
元宝在一旁更是手足无措,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只能过去将被双胞胎弄乱的被脚抚平。
周宁被眼前面容华美的女子安抚着,好不容易才止住颤抖的身体,定了定神,又从谢定安手中接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若,轻拍着谢若的后背,以此竭力平复着情绪,仍是看着于太医,“那景行何时才能好转?”
被他眼含哀求地看着,于太医犹豫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猜错了,到时让大家失望,可如何是好?
谢若从周宁身上滑下去,蹬蹬跑到于太医脚旁,拉着他的衣摆,一双清透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大夫爷爷,哥哥很快就会好的吧?”
谢景君也从谢定安身上溜下去,跑去站在谢若身边,没有说话,可一双憨实的大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于太医,眼中的期待一望而知。
于太医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测,却只六七成把握,只说来大家听听。”
安淮闻一直未曾开口,此时看着面前仿若天塌了似的一家四口,蹙了蹙眉,没阻止,总得让人家心里有个期待。
于太医环视着房间里所有人,“谢公子乃是天乾,且是早已分化成功的天乾,可他此时症状却与分化时症状一模一样,只是持续的时间长了些,已经分化过的天乾本不该再如此,我本也毫无头绪,直到我翻遍祖上医书,得知了一件事。”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转,“你们不知,一开始莫名出现在大炎朝的天乾与现在的天乾是不一样的。”
“我祖上世代从医,恰好又与初始的天乾有旧,才能留下些蛛丝马迹。”这话像是与谢景行没有关系,可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打断他的话,“据祖上医书记载,天乾本该还有一种被称之为‘精神力’的能力,其到底何等奇妙倒是未曾记录过,可有一点却是确定的,‘精神力’能为常人不能为之事,不过现在的天乾却没有此等能力。”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安淮闻身为天乾,首先提出疑问,“为何会如此?”
“我推测是因为现存天乾、地坤都是初始天乾与大炎朝人结合后生下的孩子,大炎朝人的身体与天乾有异,虽也能生出天乾、地坤,可许是受大炎朝人身体局限,导致现存的天乾才不能进化出精神力。”于太医眸色连连闪烁,“可根据医书上的只言片语,初始天乾也曾语焉不详地提起过,后人若有机遇,说不定是能进化出精神力的,进化时的症状就与分化成天乾时一样。”
安淮闻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当真?”
“是。”于太医信誓旦旦,看谢家人面上神情,怕他们期待落空,转而还是留了些余地,“可直到现在,已过去近两百年,大炎朝也再未出现过任何一位分化出精神力的天乾,我虽有此推测,却并不敢确定。”
顾绍嘉神色不动,却眼带担忧地看向了谢家人。
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周宁将于太医的话在心中转了转,“景行现在便是在进化出精神力了?听大夫所言,该是好事?那等他进化完后,是不是就会醒过来了?”他不懂什么是‘精神力’,也完全忽略了于太医口中的‘不敢确定’几字。
“唉。”于太医暗叹了一口气,咽下了其他的话,只点了点头。
谢若和谢景君对视一眼,眼神亮晶晶的,“那哥哥什么时候才会进化完精神力?”
被他们二人抓着衣摆直往下拖,于太医用了些力才没被双胞胎拉偏身体,“精神力是与精神有关的进化,也就是在他脑袋中的某个区域出现的肉眼看之不见的变化,老夫也不清楚他何时才能醒转过来。”话毕,于太医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他何尝不期盼谢景行真是在进化出精神力,之前在那本被压箱底的医书上看见这事时,他便起了兴趣,若谢景行真如他猜测那般,他便能亲自求证祖上都未曾证实过的‘精神力’,怎可能不激动?
“可惜。”于太医忽然说道,不等其他人再问,他便道:“若是有与谢公子高度匹配的地坤在旁陪伴,说不定可以让他更早醒过来。”可惜这里倒虽有三个地坤,可要么是谢景行的亲人,要么是顾绍嘉。
“高度匹配的地坤?”又是一桩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事情。
“天乾与地坤之间是有匹配度的,只是大炎朝现有的天乾和地坤是因为初始天乾的存在而后分化成的,与精神力一样,也失去了初始天乾、地坤的某些特质,只要能受到对方吸引,便不曾有’匹配度‘一说。”于太医解释道:“可据祖上记载,若是高度匹配,甚至传说中百分百匹配的天乾和地坤,就算未曾标记,远隔千里,只要曾长久相伴过,若一人身体有变,另一人身上也会有所感应,尤其是出现信香和进化出精神力这等关键之时,很是神奇。”
“因为此,就算不行其他亲密之事,只是单纯陪伴在侧,也对谢公子此时的情况有着莫大好处。”
说得这般轻飘飘的,可谁也未曾见过,更何况要去找出这么一个人了。
其他人并未放在心上,周宁和谢定安只固执地期盼谢景行真是在进化出精神力,而出现的昏睡只要与身体无碍,他们就能安下心守着谢景行。
不提谢家一家四口是如何跟着天下商行来到京城,又是如何找到安平会馆,在马管事的指引下才来到谢宅的辛苦,接下来,他们只一心放在了昏睡的谢景行身上。
有了他们照顾,有关谢景行的事情,本来一直全心全意照顾谢景行的元宝再插不上手。
以往谢景行对旁人说起他是路上认的弟弟时,他总是反驳,只说只是侍从,可真当谢若和谢景君这一对真正的弟弟到来后,元宝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失落。
而且不知是谁说漏了嘴,提到元宝一直被谢景行带在身边,且是当做弟弟看的,谢家大人还好,待他态度很是和善,可谢若知道了,却很是不高兴,半年的时间,这个大孩子就一直跟在哥哥身边,谢若不自觉地就有些防备元宝,顿生争宠之心。
倒是谢景君对元宝不错,每次见了都喊“元宝哥哥”,谢若听了,次次呲牙,拍着谢景君叫“叛徒”。
元宝到底生出了一些鸠占鹊巢的负罪感,没再多往谢景行身边凑,在谢宅无所事事,只得又开始往大理寺跑,并不是不担心,只是觉得在谢家人面前,他没有资格再如往常那般对谢景行表现出亲近。
这一日,盯着冷风,元宝躲在巷子角悄悄看着大理寺的门口,其实他心底已经清楚,潜入大理寺是他的异想天开,大理寺防守严密,他无论如何也是混不进去的,只是他总还是不肯放弃。
过往大理寺门口总是冷冷清清,元宝也只是站着发愣,并不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不一样,可在明日快升至头顶时,居然从大理寺门内走出了许多人,为首的一出来,元宝飘忽的眼神转瞬间定在了那人身上,红了眼。
是晟王,离得远,听不清大理寺官员对晟王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从大理寺出来的官员将晟王送上了马车,看着晟王离开后,才又进去了大理寺。
心中恨意翻涌,元宝不由自主地跟在了马车后面,幸亏街道喧哗,马车行得慢,他没有跟丢,一直到了内城西边的一座大酒楼。
酒楼人潮川流不息,元宝没有混进去,就在对面大街木愣愣地站着,直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传进耳中,“晟王还真是礼贤下士,每隔一日都会来此与举子们谈诗论文,还是读书人好啊,轻轻松松就能入了这些贵人的眼,我们连跟晟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旁边传来嗤笑声,“晟王此举不是明晃晃的结党连群吗?”
一开始那道声音猛地干咳几声,在元宝看过去时,匆忙将人拉走了。
“凭什么?”元宝听着这话,脑中闪念乍起,“凭什么恶人作恶之后还能当作无事发生?”
“天理昭昭,该有因果报应,可为何恶人还能活得这么潇洒?他却是亲人死绝,老爷也还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才能好转。”
“不该是这样的。”抬头看向天际,“恶人该要以死谢罪。”
之后就像失了魂一般,直到晟王随着一大批举子从酒楼走出,被举子们簇拥着送上马车离开,他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元宝眼神怔愣,直到撞上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的一道人影,没稳住身体,一下倒在了地上。
常护卫连忙扶起他,“元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看道?”
他一直站在此处看着元宝过来,结果元宝跟没看见他似的,直接就往他身上撞。
元宝却没听轻他的话,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了常护卫挂在腰间的匕首上。
常护卫有些奇怪他怎么不说话?发现他的视线,顺着就看了过去,随即失笑。
两人都跟在谢景行身边许久,早已熟悉,常护卫对元宝也很是大方,立即将匕首取下来,“喜欢这个?”将匕首往前一送,“送你了。”
不过就是一把匕首,他多的是。
元宝捧着匕首,喃喃说道:“谢谢常大哥。”
第194章
自谢家来到京城后,谢景行没好转,却也并未恶化,且也如于太医所说,虽然昏睡着,身体却反常地维持着健康,这倒是让谢家人放心了些。
这日一早,孟冠白和寇准规几人又一同来了谢宅看望谢景行,初闻谢景行昏睡以及为何会如此时的义愤填膺还残留在心,可随着放榜时间渐近,心中也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了担忧与迫切。
对谢景行的才学,他们从不质疑,可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谢景行定会受到影响,会试也不知是否会出现意外,可看着谢家人一家四口强装着维持平静的模样,他们也不好表露。
反倒是周宁在送他们出门时,宽慰道:“说不定过几日景行就醒过来了,你们也还是要多去忙活自己的事情,等景行醒过来后,我会送消息去告知于你们的。”
周宁就算不识几个字,可也听说过同年之情于举子们日后在朝为官极为重要,能使他们的仕途走得更加顺畅。
孟冠白几人对视一眼,勉强笑道:“好,周叔么,天寒,你先进去吧。”
双胞胎跟在周宁身边,对着孟冠白等人摆了摆手,“几位哥哥再见。”
等出了街道口,孟冠白停下脚步,猛叹了口气,张口欲说些什么?可看着乾安街来来往往着的高门大户的仆役,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寇准规从他身旁走过,以往古井无波的脸上挂着一丝肉眼可见的阴霾,话语淡淡,“回去吧。”
孟冠白恨恨出声,“不回去难道还去临安楼不成。”他嗤笑一声,“我可不敢去与尊贵的晟王殿下同处一地,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落得同谢兄一个下场,到时哭都哭不出来。”他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就算有所顾忌,最后还是没压抑住。
“谁说不是呢。”丘逸晨更是满脸嘲讽,“哈,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真想让那些在我们面前如此评价晟王的人来看看谢兄此时状况。”
吕高轩驻足在孟冠白身边,苦笑道:“不知才好,知道了不定得多高兴,谢兄身体抱恙,他们夺得会元的几率不就更大了吗?”
近来集聚于临安楼的举子们,难道是真为了与众举子谈诗论文吗?不外乎是借诗文扩展名气罢了。
孟冠白怎可能不知,他气急地一脚踢向旁边的小石子,可满腔怒气与担忧仍是翻涌在心中,发泄不出。
石子被他踢地往前跳出去,落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萧南寻的脚边。
孟冠白顺着看过去,视线落在了萧南寻身上,眼中担忧更甚,他快步走过去,跟在了萧南寻身旁,“萧兄,谢兄已经倒下了,你可得顾及着身体。”
“要不今日你随我们去医馆看看?”他还是放不下心,实在是萧南寻现在的模样太让人担忧了。
听见他的话,其他几人也看向了萧南寻,都将他瘦骨嶙峋的面颊看在了眼底。
若是将萧南寻和谢景行放在一处,萧南寻虽还能站着,却比躺着的谢景行更像病入膏肓的人,一双眼本就不小,现在更是瘦凹了进去。
眼眸中黑沉沉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听见他们的话,心中划过一道暖流,萧南寻勉强勾了勾唇,笑道:“无碍,近来又接到了家中来信,言道家中事情已处理完了,我不需再多加担忧,很快就会好的。”
话虽如此,他心中的种种却不能对友人们说出口。
大嫂已于大哥和离,只留下了一个孩子在萧家。
萧南寻的郁郁却不单是为了此事,大嫂离开肖家,能与其未婚夫复合,有情人终成眷属,虽对不起大哥,可他心中是为其高兴的。
现下会如此,更多是因为晟王手下三五不时上门逼迫于他,想到现今还昏倒在床的谢景行,往日那般活泼傻乐的双胞胎,现在却那么安静,还有谢定安和周宁的强装镇定,萧南寻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暗光,强笑着将话题扯开。
几人听他这么说后,也不勉强他,更没心情闲聊,说了几句话后,各自回了落脚之地。
这边周宁和双胞胎又回了谢景行的房间,周宁看见谢景行干涸的嘴唇,倒了杯茶后将他扶了起来,缓缓地往谢景行嘴里喂水。
这也是让他们感到高兴的一点,谢景行虽然昏睡着,可就像是有意识一般,能自如吞咽东西,虽只能喂进去些汤水,却佐证了俞太医所言,等精神了力进化成功后,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想到此,周宁面上才轻松了些。
周宁的动作慢,可还是有些水顺着谢景行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谢定安拿着手帕,伸过去想要帮着擦干净,谢若却动作轻巧地从他手中将手帕抢了过去,趴在床上,一双小手轻轻地擦掉谢景行脸上的水迹,“哥哥怎么这么傻,连喝水都不会了。”
周宁将谢景行放下,空出手揉了揉谢若的脑袋瓜,“没大没小。”
“本来就是傻嘛。”谢若嘟嘟囔囔地说:“明知道身体不好还非要参加考试,不是傻是什么?等哥哥醒过来,我还要当着他面说他傻。“
“是不是?小筛子。”谢若转过头,想寻求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谢景君的赞同,可转眼居然没见到谢景君的身影。
周宁从他手里接过帕子,“小筛子方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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