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玉:“啊?”
“前几天纸飞机的某负责人找上汀野,表示非常希望他可以入职试试建模师的位置,正好也到了找实习单位的时候。”
说到这,谢书荣无不惋惜地表示:“可惜他不愿意去,我已经劝他很多天了,柳学姐你是专门学这个的,能给点建议吗?”
柳成玉犹豫不决:“可是……”
谢书荣恰到好处地垂下眼,软着声音央求道:“学姐,机会难得,我作为他的朋友实在不想让他再继续堕落下去。”
这些被藩何以‘他们太看重隐私’为警告的团队成员,终于在谢书荣三言两语里松了口。
严格来讲,柳成玉并没有透露多少信息,因为她知道的内容非常有限,唯一算得上重点的大概只有那两个字。
柳成玉告诉他:“合同,他签得好像跟我们不一样。”
于是谢书荣完整地计划了今晚的整个过程。
先让人放松警惕,在对方毫无准备的状态下直接撩拨他、近距离贴贴他,这能有效降低大脑的理智思考能力。
虽然汀野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像在走神,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当谢书荣提出要解除合同的时候,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嗯……嗯?”汀野揉搓脖子的动作猛地一滞:“你说什么?”
谢书荣十分贴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帮你解除跟尔雅的合同。”
如果说之前的沉默是假亲热过后的尴尬与诡异,那么此刻就是陷入黑暗后与之抗衡的僵持与死寂。
那种挥之不去的旖旎氛围如清风般消退得一干二净。
汀野没说话,他缩在角落里,眼底情绪渐渐淡化,就连刚才拍照时引发的慌张失措都暂时隐去了踪迹。
“你怎么知道的?”好半晌,汀野才开口,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讽刺:“难不成谢大少爷也喜欢干那种背地里偷偷调查别人的无聊癖好?”
“也?”
“哦,小说里经常这样写。”汀野顿了顿,又说:“有些顾客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伴侣,以此来彰显……算了,这都不是重点。”
谢书荣仔细观察着他的情绪,思忖片刻,谨慎答道:“我没有专门去调查你,也没有那种癖好。”
“是我父亲勒令要求我一定要单独谈拢一单生意,但是我不喜欢他给我安排的那些合作方,于我而言那只是站在自家擅长且有足够资本的地位上过家家而已,完全没有任何挑战性。”
“经过我调查的各行各业,以及某些复杂的资源数据,再排除掉我父亲所掌控的领域……”谢书荣停了下来,似乎在组织更有说服力的语言。
不过看他表情似乎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最后他直言道:“我想给你投资。”
“谁?”汀野掏了掏耳朵:“你说谁?”
谢书荣:“你。”
“……”周围气氛比刚才还要沉默一万倍。
给、他、投、资。
汀野愣然低头,手指按了好几下才把手机点开,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
年月日没错,时间也没错。
“……汀野感到匪夷所思:“我这么厉害?”
明明对方亲眼看过自己近期制作的建模成品,谢书荣也亲口承认了,那玩意做得真不是给人看的。
他都这样了,还能扯出个冷笑话来?
谢书荣犹豫着朝他走了两步,见汀野没有抗拒后便直接坐在了对面的沙发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有我的考量。”
“投资这方面算是我爸他们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说白了就是一场豪赌。”谢书荣笑了笑:“有句老话不是说,风险越大收益越高嘛。”
汀野幽幽地盯着他:“赔损都被你吃了?”
谢书荣摊手,表情无比藐视:“就那点赔损都不够我姐逛一次街的花销大。”
汀野:“……”
“你……”汀野问得十分艰涩:“不是,这世上有那么多的领域,你干嘛偏要点我?”
谢书荣开始睁眼说瞎话,理由编的很不走心:“因为我爸他自负不凡,特别看不起艺术品,所以我想替我妈妈教训他一顿。”
汀野:“……”
好了,你不要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真的会怀疑你要对我图谋不轨。
虽然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当然,如果忽略掉谢书荣说的那些听不太懂但又有点任性的少爷风格,单单站在汀野个人利益角度上来看,这是一件百利而无害的事。
外人或许只知道汀野对赚钱有股从不退让的疯劲,只要给钱他就能当别人对象,只要给钱就能去酒店当小三。
好像对于他而言,是除了金钱外,连尊严都可以踩在脚下的人,说跪就跪,说舔就舔。
但只有汀野自己清楚,当生命进入倒计时,当病危通知书掉在血泊里,当心脏停止跳动,当声音彻底消失,当阳光不再升起,那么剩余的所有东西将没有任何意义。
包括大家所看重的尊严。
所以汀野不会拒绝谢书荣打过来的那十万,不会在对方提出每个月真的给他十万薪资而劝解,更不会为了所谓的自尊去规避别人伸出的援手。
这不是拒绝,这是在扼杀生命。
任何类似于“他这样是不是施舍”、“我直接拿钱会不会被他看不起”这样的心理状态根本不会出现在汀野身上,因为他没有功夫去自我内耗。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我……”汀野略显焦虑地舔了一下唇瓣,像是借助这个动作咽回去了什么话:“我考虑一下。”
谢书荣皱起眉,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好,别让我等太久。”
倒不是因为违约费太高,也不是担忧自己建模的技术,恰恰相反汀野一点都不担心这些问题。
他只是在考虑,这笔违约费要是能直接用在汀向阳身上是不是更划算,毕竟今年的冬天就快要来了。
而他很有可能没办法在冬天来临之前凑齐足够的钱。
汀野沉着脸从养生酒馆内出来,谢书荣跟在后面:“衣服你拿回去吧,不用还了。”
“给我也没用。”汀野说:“谁家大学生还穿校服啊。”
谢书荣轻笑,调侃地说:“你可以跟我多约几次校园写真,然后就能经常穿了。”
“……”汀野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霞红再次蔓了上来。
还不等他拒绝,一道黑影突兀地从对面冲了过来,藩何脸色极差,他劈手扯住汀野,压低声音快速道:“那傻.逼来找你了。”
“我怕他闹事,就打发他去后巷等着了。”说到这,藩何神情间有些许怒意:“你能不能改改手机静音的恶习?都等半小时了,你知道我有多慌吗?”
在知情人嘴里,这位被称为傻逼的家伙,乃汀康也。
汀野朝深黑的巷子口瞥去一眼,心想总算来了,再等下去汀野怕自己控制不住。
“知道了,你先回去。”汀野大步朝后门走去,刚挪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
果不其然,谢书荣还跟在身后。
汀野说:“我自己去。”
谢书荣面色犹豫,内心并不想让他独自一人,但还是停住了脚:“如果需要,可以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就在外面。”
汀野神情复杂,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嗯了声便离开了。
后巷口的灯只有一盏,由于没有人打理,上面落了层厚重的灰,灯光看上去就像是被穿了条轻薄的纱裙。
谢书荣陪着他走到巷口,亲眼盯着人消失在黑暗深处。
狭窄地、带点混乱的后门口,站着一位西装革履、衣冠济济,手提文件包的中年男人,汀康没转过身来之前确实能唬住小朋友。
但当他闻声看过来后,汀野就知道他又成功地把自己伪装成上流人的模样。
“来了?”汀康率先开口,眉眼间带着热烈的关切:“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汀野却只觉得心口一阵恶寒,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汀康动作优雅地抚了抚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我只是来看看你。”
汀野顺着对方的手看去,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件西装的特别之处,设计精良的镂空袖口,领子上有一条跟谢书荣类似的链子,只不过是亮金色的。
看不出价格的手表,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简直像极了陈女士还在家的模样。
汀野眼神暗了暗,根本不用思考太久,他就讽刺道:“你又骗谁嫁给你了?”
出乎意料地,汀康这次没有生气,他还维持着那份精心装修出来的儒雅,谈吐甚至比上一次要优美许多:“不是骗,当然这不重要,倒是你……”
汀康视线在汀野敞开一颗扣子的衣领处徘徊,嘴边扬起一抹与优雅背道而驰的笑容,声音阴森地像条毒蛇:“你又跟谁上.床了?”
“还是上次那个男生吗?刚才听他们八卦说你们在一起了,怎么,睡男孩子这么好玩?不过你也别太狠了,还是要注意下身体,有去医院检查……”
汀野咬牙切齿:“闭嘴!”
汀康不甚在意,漫不经心地把话说完:“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生.殖·器官,免得患病。”
作者有话说:
谢·满嘴谎话·书·偶尔诚实·荣:“对,我就是在专门调查你,也有那种癖好。”
第48章 就一点点,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汀野觉得就这样吧,就在这里,在这个黑暗的、狭窄的甬道里。
杀了他。
最好再也张不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下水道的剩饭剩菜,成为老鼠、蟑螂等各类阴暗生物的盘中餐,腹中物,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汀野几番深呼吸,很快冷静下来,他不能这样做,汀康说这些话无非是想激起愤怒,狗急了还会跳墙。
更何况谢书荣还在外面等着,如果吵起来这些肮脏的东西必然就会落入他耳朵里,很不值当。
汀康看着儿子的脸色因为憋屈而变得十分难看,心情顿时就晴朗无云,要知道往常他跟汀野对骂,自己总是落下风那个,很没面子。
“不过呢,我这次来不是要说教你的。”汀康心满意足地开始聊正事:“我是来通知你,在今年十二月底之前我会带阳阳去更大更好的地方治病。”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炸得汀野脑瓜子嗡嗡作响,他足足安静了半分钟才震惊般开口:“你说什么?”
“你要带她去治病?”汀野气笑了,抬手指着黝黑的夜空,说:“除非明天的太阳从西边升起,否则你想都别想。”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汀康往医院里塞钱绝对不是出于好心!
就算地球原地爆炸,汀野都不会信他说的鬼话。
汀康打定主意非要跟他作对,愉快地提醒道:“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下雨。”
“……”汀野额角青筋暴起,低吼:“我管它下不下雨,这事不可能,没得商量,我现在就把医院的那些钱发给你。“
汀康:“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
一时间,后门口的氛围变得异常紧绷,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需稍稍松懈,就能迸发出最为锋利的利箭。
汀野拽紧了拳头,整个人处于一种攻击状态。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汀康朝他走了两步,伸手轻轻搭在汀野的肩膀上,叹息道:“但你应该相信王医生,阳阳的主治医生是他对吧?我问过了,如果年前不送去大医院做手术,她就活不过这个冬天。”
“你也这么大了,应该拎得清轻重缓急,你看我,好歹是你们哥妹俩的亲生父亲,我要是没有经济能力又怎么会主动从你手上要人?”
汀野重重咬了下舌尖,极力控制住自己别太冲动,声音略显沙哑,质问道:“钱哪来的?”
“你的钱哪来的?!”
汀康一脸‘小孩你真不懂事’的表情:“明知故问,你江阿姨可是数一数二的豪门……”
汀野抬起锐利的眉眼,视线如刀:“谁是江阿姨?”
汀康静了片刻,他仔细看过汀野的五官,最后什么也没解释,只说:“早点休息。”
两人擦肩而过。
脚步行至拐弯处时,汀野突然转身叫住他,很紧张地问了一个他几年前就想问的问题:“当年你娶陈女士,也是因为钱吗?”
陈女士,这三个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这对父子之间了。
连汀康都愣了一下,他微微侧头,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片刻后汀野听见他略显遗憾的声音:“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没人会喜欢带攻击性的烟火,她虽然漂亮但格外灼烧皮肤,不如天上的星星,暖意绵长。”汀康这样说:“等你以后选择爱人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冲上去给了汀康两拳,角落垃圾桶被撞翻,肮脏地、充满恶臭的味道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传开。
汀康走了。
他雍容华贵的来,狼艰狈蹶的离开。
谢书荣抱臂靠在巷子口,神情变得漠然冰冷,而藩何正一脸崩溃地对着他嘶吼:“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我家老板脖子上全是红痕!你们打架了对吧?还是说那些谣言都是真的!”
“还有,你摆着这张臭脸干什么!我就说你表面跟内心不一吧,有本事你就把这表情怼到我老板头上,让他彻底看清你的真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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