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照明灯的能源耗尽,房间再入陷入黑暗,死一般寂静。
绿光团扭捏地晃了几下,然后同情地飘到阿尔温跟前一阵闪烁,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别哭了,我帮你就是了。”
阿尔温怔怔地抬眸,声音艰涩难听,哽咽得几乎不成音调:“怎么帮?”
“我可以封锁、修改,甚至删除部分记忆。”
“即然他不会爱你,要不你也别爱他了?”
第114章 :凛冬过去了
“要不你也别爱他了。”
阿尔温垂下被泪水浸湿的手,茫然地看向幻兽,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爱他了?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选项。
“真的吗?”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迷茫,犹豫,不确定。
他低头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他觉得自己在看着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他的脑子很乱,像被水泥灌满了,水泥在脑子里凝实,塞得死死的。割舍不掉。但是好痛苦。
爱上一个注定不爱自己的雄子,这是绝大部分雌虫的命运。
他从领口里解下血琥珀项链,盯着琥珀中那片残翼,泪水模糊了视线,琥珀被泪水浸泡得好像要融化了。
他慌乱地扯着衣袖将琥珀上的泪擦干净,可是越擦琥珀融化越快。
“不要。”
眼泪掉得更凶了,好像要把这辈子的泪都给一次性透支干净。
他无措地把琥珀捧在胸口,滚烫的热意在燃烧,片刻之间,血色琥珀消融殆尽,只余下一小片残翼。
“呜……”
他撕下一块衣角,将残翼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珍重地贴在胸口。
他无力地躺倒在床上,任由泪水无声落下,久远模糊的记忆碎片忽然浮现,雌父的声音像远在天边无法捕捉,又像贴在耳边温柔叮嘱。
“谁都别爱,自私一点,爱自己……”
他呜咽着,无助地蜷缩成一团。雌父没有……
翅膀没有了……
爱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曾经庆幸自己在那个雄子心中是特别的,可是又怎样呢?
“他不要我了……”
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像是一个溺水者,艰难地攀附在锋利的礁石,一步一步试图爬上岸。
但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水里拉住他的脚踝,只要他刚挣扎冒出水面,就会被拖拽向无尽的黑暗。
他捂住阵阵抽疼的心口,拳头一下下用力砸向胸口,天真地想用另一种痛苦去取代心里的苦。
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放弃了挣扎。
任由痛苦像千万只毒蚁啃咬他的皮肉,吸收他的血液,啃食他的骨骼。
眼泪流干了,想哭都哭不出来。
“你别这样。”幻兽飘落在阿尔温的脸侧,同情心泛滥道:“我帮你把关于他的记忆全删了,就不会难受。”
“虽然这样要耗费很多能量,我要沉睡很长时间。但你要是答应带我离开这里,我就帮你。”
阿尔温侧过身背向光团,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你考虑一下吧。”
幻兽伸出两根光触手挠了挠头,无奈地飘到玻璃墙前看月色渐稀,半月牙一点点被海平线吞噬。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透过玻璃墙回荡在空旷的木屋里,一遍遍将满屋的痛苦冲淡。
但很快又滋长出更浓郁的苦涩与不甘。
月色被敛尽,黎明未至。
世界陷入了至暗时刻。
阿尔温忽然缓缓爬了起来,对着绿光团哑声道:“我想好了。”-
阿尔温是被攀爬到眼睑的朝阳吵醒的。
光芒并不刺目,但此刻的他却像是无法承受一丝一毫明媚美好,下意识地遮挡住眼睛,将温柔的阳光驱赶开。
他恍惚地坐在床上,脑袋很痛,眼睛红肿,四肢发麻,指尖划破了还在渗血。
无意识地捂住胸口,空落落的。
直觉这里应该疼的,但没有。
他捡起被布料小心包裹的残翼收好,注意到床板上那排血迹。
字迹清秀,写得有些潦草,能分辨出在写的时候他的手在发抖。
他给划破的指尖处理伤口,盯着木板上那行用指尖生生刻出的字句——那些许诺我们人间天堂的家伙,除了地狱什么也没搞出来。
他记得这句话,在他第一次见到谢翎的时候,他把这句话送给了自己。
当时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也没想明白。
他捂住心口的手紧了紧,拧起眉头,总感觉自己好像明白过,但现在又不明白了。
他总是不擅长过于复杂的思考,轻易地放弃了挣扎,把麻烦抛在脑后。
他似是察觉到什么,摸了摸左耳垂上的绿色耳钉,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戴耳钉的习惯,不过隐约记得这是挺久之前的事了。
伸手将床板上那排血字抹去,他环顾木屋,翻开被褥,拉开抽屉,在房间里敲敲打打,最后在床底掏出一根金色的长箭。
这是他此行唯一的收获。
他把玩着不知什么材质打造成的箭身上覆满的繁复金纹,金色液体涌动,像攀附在箭身上的虫纹。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挥散。
虫纹是不可能被刻到箭身上的。
“可惜没有找到‘血红之眼’。”他叹了口气,淡淡道,“但任务总算有了交代。”
他打开智脑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三天。
比计划的时间提早完成任务,挺不错。
他找了块宽白布将箭包裹束起,利索地背在身后,在离开之前,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走到一面墙壁前,抬头仰望三层楼高的冰冷墙壁愣了好一阵子。
纤细的手抚在冷硬的墙壁上,他忽然感觉心口疼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惊讶地收回手,拭去眼尾溢出的泪,心慌地离开地下室。他的脚步匆匆,就像要尽快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留下满室被抛弃的伤痛与绝望心酸。
脚步声渐远,地下室的空间开始扭曲,破碎,收拢在一个黑色的点,就像龙卷风般将一切无声地席卷带走。
片刻后,地下室不复存在。
阿尔温走出莱尔修道院,迎面吹来的凉风带来一股甜甜的青草香味。
他笨拙地捋了捋被吹散的长发,怎么也没能捋好,索性将发带一收,冰山蓝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任它随风飞舞。
踏进地下室的时候,莱尔修道院外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此时冰雪融化,院前望过去是一片绿荫丛生的青草地,还有几株他叫不上名字的小黄花在向他招手致意。
好像在欢迎他回到这个世界。
他望着满目春色,怔了怔,再次打开智脑,一条时间错乱的系统调整弹了出来。
“三个月?”
他这才想起诺曼提到要注意别陷入幻境,幻境和外面存在时间差,只是他没想到一天等于外面的一个月。
他举起手伸了个懒腰,仰起头遥望碧蓝的晴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将胸腔内的浊气呼出。
他感觉身体好像被清空了,失去了什么,但又好像从来就没拥有过。
他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很快将不适的怪异感抹去,身心被大自然蓬勃的新生力量注满,脚步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凛冬过去了。
第115章 :火葬场一下
“三个月了,你老婆还回来吗?”
杰弗里递了片切好的哈密瓜给谢黎,见对方不接也不介意,拿回来自己啃。
他盘起双腿坐在院廊下,春风吹响廊下挂着的风铃,一只蚂蚁爬到了他的裤腿上,被他无情地拍开。
他咬了口瓜,看着在花院里除草打理花苗的谢黎。
草帽,黑胶高筒雨靴,简约的黑衬衫黑长裤,胶质白手套,脖子上还搭了一条白毛巾擦汗。
杰弗里又咬了口瓜,直勾勾地盯着谢黎这身土到掉渣的打扮,羡慕嫉妒恨地感叹这都能被穿出高端时尚感,真是没谁了。
距离谢黎喝醉发疯,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
算下来,阿尔温在幻境里待了三天还没出来。
杰弗里清楚地记得,当时谢黎只给了阿尔温两天的时间回来。
不过谢黎醉后清醒,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于这种诡异的现象,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都默契地将那天发生的事闭口不言。
杰弗里不知道后来诺曼是怎么跟谢黎说的,反正酒醒后,诺曼和费雷德找谢黎谈了一番,谢黎就没再发疯嚷嚷要去找阿尔温。
凛冬持续了三个月。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次凛冬幸亏有谢黎的直播,把全国民众给闹腾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空去瞎想闹事。
谢黎凭一己之力,将全帝国几千亿虫族的渴望都转移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神雄。
杰弗里现在看谢黎的眼神那是崇拜得无以复加,把谢黎和虫神放到了同等的位置,甚至认为谢黎是不是虫神转世,特意下凡来拯救虫族的。
这次凛冬实际伤亡情况比平日的正常伤亡情况还要低,太神奇了。
更神奇的是,谢黎在阿尔温出任务后,除了睡觉基本清醒着的时间都在直播,然后还能搞出一大堆研究分析资料,关于雄虫繁衍的研究。
杰弗里完全不懂这个,反正他雌父和诺曼等叔叔们天天把谢黎夸上天,用“天才”来形容都显得寒酸,他们嘴里都在喊什么“虫族唯一的希望”,直把杰弗里听得对谢黎又崇拜了几分。
那个直播猜谁先生小雄子的活动,是莱恩雄子更猛,第三天就宣布有三个雌侍怀上了,都是小雄子。
虫族现在只要在交配后第二天,就能验出是否怀孕,并且能通过染色体遗传判断出怀的是小雄子还是小雌子。三天怀仨……
杰弗里愤愤地啃了口瓜,过了几天那场最强烈的磁暴过去后,莱恩在军部的护送下来了古堡一趟。
那天诺曼和雌父他们跟在谢黎身后,围着莱恩研究了一天。
他没有被允许去看戏,但他才被那样研究过,想想还是脸色发白。付出的代价不少,只要能怀上小雄子,那点代价又不算什么。
接着又过了半个月,杰弗里从雌父那里听说莱恩养的十个雌侍都怀上了,连之前被判定精神力过强很难怀孕的雌君也怀上了,全都是小雄子。
杰费里羡慕得要死,在那时候他的伊凡和阿道夫他们终于出任务回来了。
于是他和伊凡努力了好几天,也确认伊凡怀上了小雄子。
杰弗里和全帝国民众都相信了谢黎“求子虫神”的称号,这回不仅仅是所有雌虫要发疯了,所有雄虫也激动不已。
接下来,谢黎的直播间里经常上演不同雄子的脱衣秀,直把雌虫们看得脸红心跳,期间谢黎的直播间又被毫不夸张地贴上了“最际第一媒虫婆”的称号。
不管是单身的、已婚的雄虫,都在谢黎的直播间里物色到了不少喜爱的雌侍此奴,还有一些收作雌君的。
谢黎凭一己之力,把帝国几百年几乎跌到负数的小雄子出生率给硬生生拔高到了30%,还把雄虫保护协会强制性执行之下才好不容易拉起的结婚率从20%提升到80%。
这场凛冬不是虫族的炼狱,而是一场彻底的狂欢。
凛冬过去后,帝国恢复往日的平静。
诺曼他们沉浸在谢黎的研究报告中,实验进入了下一个极关键的阶段,诺曼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谢黎却清闲了下来。
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路上发展。
杰弗里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有一件事还是让他好奇得抓心挠肺,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阿尔温离开一秒钟都紧张兮兮的。”他丢掉啃干净瓜肉的瓜皮,又拿了块瓜咬了好大一口,喃喃道,“现在怎么三个月不见面,还有心情种花弄草?”
“太反常了。”
“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招吧?”
杰弗里至今都不敢回想谢黎喝醉那晚的场面,半夜睡觉还会做噩梦惊醒。
这边,谢黎无视杰弗里这个闲得蛋疼的废虫,精心打理着花园里的花苗,种上的花苗长势大好,很快就会开满整院的娇艳鲜花。
从敞开的玻璃花房朝外,将是一片花海。
他特意种了很多无尽夏,帝国的春天依旧带着些许寒意,阳光不是很充足。现在不是无尽夏开花的季节,但是茂密繁盛铺开的绿墙已经满枝的花球。
静待着挑选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绽放。
谢黎看似平静地修剪花枝,锋利的剪刀划破指尖的皮肉,鲜血滴落在含苞的花球上,将翠绿的花球染得鲜红。
花球无风摇曳,嫩绿的枝叶痴迷地卷抱住他的指尖。
他蹙起眉头,将不小心弄出的伤口用精神力愈合,只是不知何时弄得满手都是划口。
他盯着卷抱在指尖的叶片,胸口淤堵的情绪好像被植物吸走,浮躁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
他如往常般将过盛的精神力倾泄到满院的植物之中,纾解无法言明的不安情绪。
阿尔温离开古堡后,他的精神力依旧在日益暴涨,在磁暴影响下紊乱失控。他总不能天天抓着杰弗里把庞大的精神力灌输给他,杰弗里的身体也吃不消。
幸好在研究雄虫繁衍的过程中,有大量的雄虫正好作为实验样本给他消耗大量的精神力。
后来实验进入下一阶段,也没有更多的雄子可以给他霍霍,诺曼曾隐晦地暗示他可以去找其他雌虫。他拒绝了。
他对阿尔温以外的任何雌虫都没有任何兴趣。
再且,他要碰了其他雌虫,阿尔温会生气的。
幸好无意间他发现可以把精神力输送给植物,这些植物获得愈多的精神力,只会长得愈发茂盛,并不会出现任何副作用。
这就是谢黎总是待在花院的原因之一。
还有另一个原因,当然是他希望给阿尔温打造一片无边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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