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卫东从震惊中回过神,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泪俱下地磕起头:“邹总,那是我们公司的保镖。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吧!”
“我叫你过来认人!”邹绍洋拔高声调,“再废话你也滚下去陪着!”
闫卫东踉踉跄跄地摔过来,畏缩到他脚边。
几人盯着监控屏看了两分钟,也没找到黎英睿。
“老板,公共区域的就这些了。”船长说道,“私人厅要看吗。”
“私人厅的就算了。那帮老东西麻烦得紧。”邹绍洋摆手道,“如果真出了事,就说私人厅不归我们管,把责任推...”
话音未落,就见所有人瞳孔放大地看他身后,面露惊惧。
还不待他回头,一股浓烈的腥气袭来,紧接一个尖东西比上他的喉咙。
低头一看,赫然是块三角形的碎玻璃。
肖磊用仅剩的右手勒着邹绍洋一路后退,直到后腰抵上甲板栏杆。他鼻青脸肿,却又面色惨白。胸部塌陷变形,胸廓随呼吸奇异地浮动着。
“调...监控。”
所有人都懵了,邹邵洋更是吓得瞳孔放大。他强装镇静地虚张声势:“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大人物。”肖磊嗝喽一声,从口鼻喷出一大股粘稠的血。沉重地喘息着,一字一句道:“我给你...抵命。”
这话一出,邹绍洋的脸彻底白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肖磊这是准备以命换命了。
可肖磊什么身价,他邹少爷什么身价!别说以命换命,就他妈换个小刀口都不值!
“你先冷静..冷静...不就是监控,调,给你调...”邹绍洋冲着船长喊道,“快调监控!调私人厅监控!!”
操作员哆嗦着手指摆弄台上的按钮,画面一个接一个飞速地切。
直到切到六楼空厅。所有画面一片漆黑,只有右下角闪烁的红色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六刀《误食恶果》砍完。开始第七刀《覆水难收》。
第七刀也不算虐,只是小狗要大开杀戒。
这周全部砍完,下周开始就甜了,都坚持住。
另外公主没有被强哈,他只是被围殴了(???)
◇ 第111章
朱绍辉看黎英睿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终于停止了施虐,从他背上站起身:“给你们了,随便玩儿。”
流氓们银笑着吹起口哨,有俩人还蹲在黎英睿脸前大力拍起手,像一群咯咯怪叫的鬣狗。
黎英睿被这阵魔音惊醒,蓦地抓住朱绍辉的裤脚,咬着一嘴鲜血仰起脸:“朱..绍辉...”
“哦?黎总这是要求饶了?”
“你...不得...好死。”
“我去你妈的!”朱绍辉照着黎英睿的肋骨狠踢一脚,紧接着上来俩人摁他胳膊。一个瘦嘎嘎的花臂跨到他背上,急切地往下扒库子。
黎英睿拼命往上拱着挣扎,从喉咙里发出噜噜的怒吼,像是被捕住的猛兽。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目眦欲裂地盯着手腕上的碎表。
现在是10点29分50秒。
耳畔是腰带金属扣的叮当声响,变态尖锐的哄笑。内库像条黏糊糊的蛇,顺着他的双腿往下爬。空气里弥漫着腐肉的恶臭,一双粗糙的手抚上他的皮肉。
在这深深的恐惧中,黎英睿抬起泥泞的脸,透过一大颗眼泪看向门口。红漆的木门,浮雕着蝠鼠吊金钱。那蝙蝠好似从门上飞了出来,露着利齿,狰狞地向着他扑来。
他向着那木门伸出手。绝望地伸出手。仿佛要去抓一份救赎、一点希望、一个无比美丽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猝然之间,他从肺腑里爆发出一声肝肠寸断的哀嚎:“小磊——!!!”呜——!!!
伴随一长声凄恻的汽笛,门被嘭地踹开。
肖磊像只狮子似的扑进来,凌空猛踹花臂的脑袋。紧接着拽过手边的椅子,抡起来甩到另一人脸上。
这时一个黄毛攮过匕首,他转身鞭腿,直接给踹飞两米多远。那黄毛哀嚎还没喊出,就摔上赌桌。桌板被砸成了两截,木屑四溅。
剩下的小卡拉一看他有功夫,连忙松了手,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比比划划地围着他俩,但谁也不敢再当出头鸟。
肖磊扯下窗帘盖到黎英睿身上,踹翻堵桌挡在他跟前。
黎英睿抓住他垂坠的左手臂,虚弱地嘱咐:“他们...有艾滋...你...”
话说一半,他噤了声。视线一寸寸下滑,两个瞳孔剧烈地震颤。
肖磊沉默地掰开他的手,往里塞了块包着布的玻璃碴。隔着厚实的窗帘布,安抚般在他头上摁了一把。
而后转身挡在赌桌前,逼视着身前一伙流氓。眼珠黑得像两个枪口,腮帮子缓慢而可怕地往下沉,最后把视线大力地扎在人群后的朱绍辉身上。
朱绍辉和他对视了几秒,表情由震惊转为不屑,抻起脖子鬼叫了一嗓:“他残废了!十个打一个怕什么!上!一起上!”
这话点醒了剩下那伙人。纷纷从震慑中回过神,上下打量起肖磊。
鼻青脸肿,胸廓塌陷。左手臂弯折错位,气都喘不匀。
这回他们又都不怕了。抄着砍刀铁棍,气势汹汹地围上来。
十个打一个,持械对空手。无论肖磊身手如何了得,此刻也是应付不暇。更何况他高强度地活动了一天一夜,又断了一只手,折了两根肋骨。断骨的锯齿边摩擦着血管和脏器,造成了严重的内出血。
他没多久就落了下风,硬生生挨了好几下。反应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踉跄。
黎英睿透过红色的窗帘布,看着他模糊的背影。横在自己身前左拦右挡,像个捉襟见肘的守门员。
耳边是赌桌移动的吱吱声,木头断裂的卡吧声,还有钝器击肉的噗噗声。
明明如此吵闹,听在他耳里却犹如万籁俱寂。因为没有肖磊的声音。
喊叫。痛呼。闷哼。甚至于沉重的喘息。
都没有。一声都没有。
黎英睿知道,肖磊是怕自己害怕、担忧。越是知道,便越是万箭攒心。红色的窗帘布好似一捧肖磊的心头血,泼了他满身。他蓦地就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生平第一次,黎英睿为自己的骄傲感到可耻——原来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加持,骄傲是多么的一文不值。
他傲慢犯下的错,不该由肖磊来承担!万不该由肖磊为他承担!
他咬着牙爬起来,费力地提上裤子。这时耳边一声沉闷的响,一根甩棍滚到了桌边。他也顾不上危险,在一个光头捡到前全力扑去,抢过来使劲往身后一送:“小磊!!”
那光头被抢了武器,霎时目露凶光,抬腿照着黎英睿的脑袋就要踹。
肖磊应声回头,一把接过黎英睿递来的甩棍,顺势擂上光头的脑袋。光头挨了这一下,脑壳都瘪下去半拉。倒在地上来回翻滚,高举着手脚抽搐。头部发出塑料纸花般的动静,哗啦啦地回荡在赌厅里,让人汗毛倒竖。
没两秒他就仰面朝天地死去了。俩眼睛像白煮蛋一样暴突,散大着瞳孔。
这是第一个死在厅里的人,所有人都被吓懵了。纷纷往后退着,和肖磊拉开了距离。
这些个社会底层的流氓混子,平时只能欺负点老弱病残。但真让他们动真格的玩命,那是万万玩不起的。
人一旦输给自己,就不可能再战胜对手。他们的气势越来越散,终于由装模作样的打,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逃。
局面骤然发生180°反转。
肖磊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回手落了锁。回头看着这群孬种,阴森森地笑了下。
在斗殴中,持械和空手,可谓天差地别。哪怕只有这一根无刃的短棍,砍刀匕首也近不了肖磊的身。
60厘米长的甩棍,掂在手里有半个西瓜沉。往身上砸是一棍碎骨,往头上抡就是一棍销户。
拦挡,撩手,劈腕,滑打,一击就能打掉武器。扫脖,砸颈,怼胸,甩头,再一击直送地狱。
肖磊杀红了眼,甩棍舞地虎虎生风。别说是冲他挥刀反抗的,哪怕是跪地求饶的也不放过。悲痛和愤怒已经燃尽了他所有慈悲,满心都是杀人——没有人可以伤害黎英睿的肉体。
没有人可以践踏黎英睿的尊严。
更没有人可以骑在黎英睿身上!
如果有,那就去变成死人。
对手一个接一个地倒,最后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屋。一开始骑在黎英睿身上的那个花臂,已经被肖磊擂成了血泥。只剩脑袋和衣服,身子铺陈在鲜红的地毯上。
直到已没有立着的人,肖磊拎着棍子挨个查看,却没有找到朱绍辉。
他疯牛般呼哧哧地喘着,瘸着半边身子到处寻找。桌下,洗手间,窗帘后,势必要把朱绍辉拉出来打死。
刚放下窗帘,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鬼叫:“别动!”
【作者有话说】
今儿状态不好,先写这些嗷。
明天更新也移到晚上哈。
◇ 第112章
肖磊回过头,就见朱绍辉跪在地上,用一把袖珍手枪抵着黎英睿的太阳穴。
黎英睿好似已陷入昏迷,浑身瘫软地折着颈子。黏稠的血在嘴角挂了一指来长,右手奇怪地插着兜。
“棍子扔了!”朱绍辉命令道。
肖磊直勾勾地盯着黎英睿,抖着嘴唇问:“你把他咋了。”
“棍子扔了!跪下!”
肖磊扔了棍子,双手举到脸侧,缓缓地跪到地上:“枪口别冲他。冲我。”
这话激怒了朱绍辉,他整张脸红烂地膨胀起来,眼睛在横肉和痤疮的缝隙里阴沉着。
不该是这样的。人心不该是这样的。
在他的认知里,人心是损人利己的、贪婪卑鄙的、见风使舵的。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是只能用金钱和权利买来的。
而肖磊对黎英睿那种舍命的顾念,像是洒到恶魔身上的圣水,在他心上烧出一片灼热的溃烂。
这世上不该存在牺牲自我的高尚。就算存在,也不该被黎英睿得到。只因黎英睿也不过是这芸芸肮脏脸孔里的一面。自恋自负、精神变态、道貌岸然——和自己没两样。
可为什么,黎英睿能让人为了他不要命。黎英睿他凭什么!!
朱绍辉彻底疯魔了,甚至觉得这是肖磊和黎英睿联手演出的一场戏。嘲讽他的戏。
戏。一切都是戏。这短暂的人生,过眼的繁华。皆是场春秋大戏。
恍惚间,好似又有人在敲门。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个黑衣男人迈了进来。面容凶悍,身宽体胖,戴着个长筒的黑帽子,由上至下写着四个白字:‘天下太平’。
他向着朱绍辉走来。一边走一边低语,声音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身体里散出来的。磁带倒放一般,自四面八方聚拢。
“别过来!!”朱绍辉拔高嗓门鬼叫起来,猛地调转枪口,向黑衣人胡乱开枪。
几乎是同一瞬间,黎英睿从他臂弯里弹起来,将手里的玻璃片狠插进他喉咙。抢过手枪,冲着他连扣扳机。
也不知道扣了几下,直到子弹用尽。朱绍辉形状诡异地撅在地上,看不出手脚,好似一盆刚从猪肚子里掏出来的下水。
像一幕被慢放的电影,黎英睿一帧帧地向后仰倒,重重摔在了地上。而后艰难地翻滚过身,一寸寸地向肖磊爬去。
肖磊被朱绍辉的乱射贯穿了左前胸,伤口处随着呼吸不断有血泡涌出。他半睁着眼睛,手一点点地蠕动,从腰腹蠕动到胸腔,直到摸上锁骨的香囊。把香囊向黎英睿递着,想要说话,却只吐出了一股淡粉的血水。
黎英睿伸出手和他相握,手肘撑他头边,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没有闭眼的一个吻。两人都用力凝视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的模样刻在魂魄上带走。黎英睿吻完他,温柔地笑了下。像是实现了最后的愿望,趴在他身边,安详地合了眼。
两人交叠着沉睡过去,双手紧紧相握。血糊糊的两只手,交融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彼此。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周围是铺天盖地的红。杜鹃般轰轰烈烈地开了满厅,好似一场盛大的殉情。---
“一边是一贫如洗的底层人,一边是开豪车住豪宅的有钱人。如果换做您遇到这两个人,您会做到无差别对待吗?”
2005年的夏天,在北卡罗大学一节公共政策的讲堂上,黎英睿如是问他的导师。
导师是个中年白人女性,她低头略微思索片刻,耸了耸肩膀:“Most people don't.(不会)”
“所以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黎英睿接着道,“富人就会受到更多的尊重。这不是认知上的错误,这是源自人心的事实。所以我认为对穷人最好的帮助,不是宣扬人人生来平等。这会让他们以自己的贫困为骄傲,并以别人的富足为耻辱。这对他们没有好处。真正对他们的帮助,是去告诉他们世界的真相,教他们如何破局,如何打破原生家庭的桎梏。该怎么去做,这需要不断的学习。而这个学习,才是赋予穷人的人权。”
“Wow,That's a great point.”导师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摊开双手问道:“What are you trying to do for it(这是个不错的观点,那么你会为之做什么样的努力?)”
“我会开一家投资公司,”黎英睿歪嘴笑了下,拽拽地道,“给普通人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课堂沉默了片刻,随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那年黎英睿21岁。他善良又中二,自负且乐观。一腔少年狂狷之气,觉得只要自己想,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而他的努力和优秀也是有目共睹,年年的GPA都维持在4.0,毕业后直接进了美国最大的投行。记得上班第一天,上司跟他说,这是个7天24小时都要回复邮件的工作。
投行部的节奏非常快,也并不像黎英睿想象的那么光鲜。别说穿西服梳油头,就维持个人样都困难。半夜两点还在工位上是家常便饭,桌子上堆满了快餐的纸盒子。电脑旁边戳着牙缸,穿着万年不换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美国足力健’。昼夜不分地做着excel表格,眼袋都能掉到下巴颏。
即便是这样高强度的生活,他的心仍是滚热的。后来他回了国,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仍旧是抱着那股愣愣的冲劲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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