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帮你。”江鹤说。
既然你狠不下心,那我来帮你。
“你想要怎么做?”江鹤的话让戈尔温莫名心慌。
“你不用知道,这些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家里坐着等。”江鹤没等戈尔温的回答,他说完起身,不带留恋地向门口走去。
“七年前的那场秀……”
江鹤倏地停下脚步,他不敢回头,似乎后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戈尔温看着他背影说:“是叫‘星河’对吗?那场秀我在现场,瓦圣保昂的威裴教授你知道吗?他对你的设计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别再说了!”江鹤打断了他:“那不是我的设计。”
捆在江鹤腿上的锁链被挣开,他如释负重地走出咖啡店。
四点五十分,现在赶回温莎还来得及,江鹤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温暖肺部。
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罗兰诃骑着自行车准备去餐馆兼职,刚出校门,他远远就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江鹤看着原本向他这边来的自行车,拐了个诡异的弯,进入小巷子后消失不见了。
果然,江鹤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他转身慢慢沿着人行道走。
不一会,身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罗兰诃在他身边停下:“四点已经过了,灰姑娘不回家吗?”
江鹤看着他,眯起眼睛笑:“今天不用了。”
“上来吧。”罗兰诃示意后面的座位——这是他专门跑去改装店装的,老板听到他要给越野自行车安个后座,还反复和他确认了很多遍。
江鹤熟练地坐上后座,车子动了起来,罗兰诃敞开的外套被风吹起,是淡淡的薄荷香。
“我不能和你去中国了。”
“为什么。”车子不稳的晃了一下。
“有些事情耽搁了。”
“那就明年,大后年也行。”
“我都不能去了,罗兰诃。”
“……”
“你能再送我一束洋桔梗吗?上次的被我弄丢了。”江鹤的声音似乎被风吹散了。
罗兰诃像往常一样和江鹤吃了晚饭,路过达尔文广场的时候,那里挤满了人,人群的中心正在进行喷泉表演。
他们站在人群之外,喷泉随着音乐变换莫测,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声。
罗兰诃看向旁边,江鹤的脸在灯光的衬托下变得朦胧,他的怀里抱着罗兰诃给他买的洋桔梗。
都是同一家店,洋桔梗的包装却和上次买的相差甚远,老板说是季节限定,现在已经不做那种花束了。
“江鹤。”罗兰诃叫他。
江鹤抬起头:“嗯。”
罗兰诃突然不敢看江鹤的眼睛,他慌张地移开了视线:“算了,下次我去找你的时候再说。”
江鹤笑着说好。
分别时,罗兰诃依旧将江鹤送到了奥奇广场。
罗兰诃离开后,江鹤坐上了动车。
他顺着巷子,七绕八拐的来到了福利院门口。
“小鹤。”开门的依然是艾梅修女。
刚走进福利院,艾梅就递过来一封信,江鹤瞥了一眼并没有接。
“这是一个叫德拉得·戈尔温的先生……”
“我知道的。”江鹤叹了口气:“我一直都知道,包括他跟踪我来到福利院。”
艾梅的脸立马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
江鹤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笑着说:“没关系的,院长还在休息吗?”
“……是的。”
“院长年龄太大,以后多辛苦你照顾她。”
艾梅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她问:“那你呢?”
“我?”江鹤看着她:“我也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福利院里静悄悄的,孩子们都已经入睡。
“吱呀。”
木质的台阶腐朽的厉害,发出年老不堪的声音,江鹤顺着二楼的走廊来到尽头,那里摆放着天文望远镜。
满是灰尘的空气里,江鹤轻轻地说。
“好久不见,老朋友。”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39章 愚人牌
江鹤失联了。
起初,歌达赞以为是他偷跑出去,和瓦圣保昂的那个学生厮混在一起。
但两天后,却被回来的特助告知,那个学生周围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歌达赞终于开始慌张起来。
她派人去了福利院,从艾梅那里得到的回复依旧是——江鹤很久没有回来过。
“夫人。”
江鹤不在的这几天,一直是闻尓特助跟着她,他很不理解歌达赞的做法,马上要到万比桑了,应该把重心放在秀场的布置上,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找一个助理?
“您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将设计的事情说出去,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个设计师能站出来与您抗衡,那个懦夫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是因为没有男伴,您可以从新上来的那批设计师里挑选,比江鹤优秀的人比比皆是。”闻尓将脸靠在歌达赞膝上,疑惑地问:“所以,您现在还在顾虑什么?”
歌达赞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几年前刚开始的时候,我做的计划并没有这么详密。这些事都是我在控盘,经验和教训也是积累下来后,才达到这种没有把柄的地步。”
“但江鹤……他是里面最大的漏洞。”
歌达赞托着腮,看向温莎外面层层包裹的夜色。
这么多年,歌达赞拥有过很多情人,但她始终不敢放松江鹤脖子上的“项圈”。
如果他当年说的是事实,那就没有什么可担惊受怕的。
但要是他撒了谎,这对温莎来说就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给我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歌达赞咬牙切齿地说道:另外,通知公关部门的那群废物,勒紧裤腰带开始上班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事情不过分发酵,就不会威胁到温莎。
歌达赞的红唇略勾起。
说不定,只是徒劳的为万比桑的热度加把火罢了。
“嘿咻。”
天台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嗡嗡”声,那人从兜里摸出手机,昏暗的灯光照的他脸色泛白。
是江鹤。
来电显示上是歌达赞的名字,江鹤低着头,兜帽遮住他的表情,铃声坚持不懈,直到呼叫的时间过长而自动挂断。
挂断后的界面上,还显示着四五十条的未读消息,江鹤没点开,他将手机收回兜里,埋头捣鼓着什么。
他将支架固定好,相机显示正在录像,收件人的名字是罗兰诃。
信件的后面还附着一段话。
思考了很久,虽然有些残忍,但我还是想选定你来完成这件事。
你设计小组的作业是因为我而解散的,为了补偿你,接下来的内容,你可以选择发布,或者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金钱,前途,人脉,决定权在你的手中。
我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但很抱歉,我还欠你两束白色的洋桔梗。
等到特定的时间,我会将它们还给你。
另外,你在达尔文广场问我的问题。
我的回答是。
好,当然,我很愿意。
打理好一切后,江鹤走进录像范围,做起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江鹤。”他笑了起来:“相信有很多人听过我的名字,我是温莎主创设计师,歌达赞的助理。”
相机发出工作产生的轰鸣声,江鹤在声音里不急不缓地说。
“七年前,歌达赞以帮助我发表为由,窃取了我的设计。”
“设计的名字是——‘星河’。”
“我也尝试着去找记者,但他们说我得了失心疯,毕竟在他们眼里,艺术家都是疯子。”
“后来,她将我捆绑在身边,自此,我见证了黑暗时代的开始。
歌达赞收揽了许多“枪手”,没有经济实力,刚毕业的学生和孤儿,又或是有才华但缺少机会设计师。
前者统一的话术是,你可以来温莎工作,我会将你的设计稿发布出去,从而让你获得一鸣惊人的机会。
而对后者,她通常会开门见山的表达,想让他成为“枪手”的意愿。
学生和孤儿被欺骗,虚伪的杂志社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而设计师们看似有两条路的选择,实则歌达赞会将其中一条路堵死,当你拒绝走上她安排好的那一条开始,所有大大小小的报社将不会再接手你的任何设计。
要么放弃自己的设计师生涯,要么麻木不仁地走向深渊。
更差的结果,是成为哪个不知名角落里的僵硬体块,等待着倒霉蛋们的发现。
没有一个“愚人”会丢弃自己的前途和家人,在明明预感到黑暗和腐朽后,仍选择站出来。
自私是动物求生的本能。
地狱能活,天堂亦能。
江鹤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兜帽被风吹掉,黑色柔软的发丝舒展开。
“我决定站出来,不代表我是什么玛利亚的转世,相反,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想把所有功劳独占。”
江鹤声音哽咽,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家人,所以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罗兰诃的脸。
江鹤的眉头舒展开,露出久违轻松的笑容。
视频在罗兰诃手上就是最大的保障,他新闻学院的身份会令温莎忌惮,从而不敢轻易地处理掉,只能被动等待他的选择。
江鹤直视着面前黑洞般的相机,像是在和谁对话。
“你太慢了。”
是天才又怎么样?
“我有着比你狠绝的内心和冷漠无情。”
圆珠笔会因为保护机制而弹回,只有铅笔会毫无保留的扎穿对方的喉咙。
“所以,这次是你输了。”
头颅,牙齿,血肉,以及不会跳动的心脏。
这是他身上所有的东西。
但在这些东西里,唯独缺少了天赋。
江鹤眨了眨眼睛,如果艾梅在身边,肯定又会问他有什么古灵精怪的点子。
“我将证据放在了只有你能找到的地方,不要令我失望,天才先生。”
江鹤抬起空无一物的手,向镜头做出了一个类似举杯的动作。
“我们新时代见。”
他的身体逐渐后仰,直到栏杆支撑不住。
一阵巨响过后,黑夜又恢复了寂静。
相机的镜头里空无一物,却仍在不知疲倦地录像。
“咔。”
到指定时间,它完成了自己最后一个任务。
放在大理石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一个东方面孔的妇人正在洗衣服,她转头朝屋里叫道。
“罗兰诃,有你的邮件!”
第40章 退学申请
每想起那个春末夏初,罗兰诃都会被黑色屏幕上,自己泪流满面的脸所惊醒。
警察将事故地点封锁,人群站在警戒线之外,满地的血水中,江鹤却不见踪影。
罗兰诃抓住一个正要走的人,大声质问道:“那个人去哪了?!”
“什么。”那人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缩着脑袋说:“哦,你说躺在那的那个,早被警察拉走了,救护车都没叫,摔成那样肯定是救不活了。”
没注意到自己逐渐松开的衣领,他双手合十,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哦,我的耶和华,那孩子还那么年轻,怎么这么早就去了您那里……”
罗兰诃腿一软,坐倒在马路的台阶上,他拒绝了那人递来的手,嘀嘀咕咕地说着。
“没事,没事的,只是一个有点意思的人罢了……”
过一段时间就能忘掉,他在心里问,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对吧?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班里那群花花公子总说,爱情是最不会留下痕迹的东西。
罗兰诃搓了搓脸,肩膀上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触感,他回头,是一个穿着简单青年。
罗兰诃觉得他莫名眼熟。
“您好先生,我叫闻尓,我想请您谈谈……”青年带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却格外冰冷:“是关于江鹤的事。”
温莎的顶层,罗兰诃见到了江鹤的梦魇。
她穿着一袭红裙,脸上露着疲惫之色。
闻尓向她弯腰,示意已经将人带到后,就退出了房间。
这不禁让罗兰诃想到,母亲在家看的电视剧,里面的人穿着华贵衣服,身旁总会跟着许多低头哈腰的人。
歌达赞从抽屉里取出火柴盒,轻轻一擦点燃了香烟:“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但作为和江鹤接触的人,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她观察着眼前这个少年,闻尓说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和其他人问起时,得到最多的回答就是,性格腼腆独来独往的。
他和江鹤之间的关系,像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一样神秘。
烟雾上升,看着少年黑色的头发,歌达赞试探着问:“你是中国人?”
“你是警察吗?”罗兰诃唯唯诺诺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接受警察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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