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森林
作者:乌筝
简介:
古原今年28岁,才气过人、年少有为。外人眼中,他的人生像开了挂,方方面面都完美无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像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盒里装的全是腐臭垃圾。
那晚,迟到十多年的青春期忽然找上门。他毫无征兆地发了疯、砸了琴,撂下狠话摔门就走。初秋的风迎面扑来,他站在路边大笑着跳起舞,伸出手攥紧了自由。
旅行第一站,他去了避世森林。那是一家开在林中的民宿,身后有山,门前有湖,时间静止,光影斑驳,最重要的,老板挺帅。
老板陆长淮,36了依然单身。人很酷,话不多,浑身上下写满了与世无争。古原情窦晚开,爱上了这一款,一发不可收拾。
再后来,他不得不承认,避世森林原来避不了世,迟到的青春期里不光有赤色的爱也有无解的题……
小剧场:
有段时间古原经常找各种理由来敲陆长淮的门。有时说手破了,有时说肚子饿了。陆长淮拒绝不了那张笑脸,每次都捏捏眉心,无奈地侧侧身让他进门,然后这一整天,他身后都得带着这个小尾巴。
一别两年再见面,两人中间还是隔着那道门。
古原红着眼不说话。陆长淮沉默良久,这回没让他进门,只淡淡点了点头说:“活着就好,回吧。”
与世无争包容宽厚民宿老板攻×命运多舛双面人生小提琴手受
强强、破镜重圆、救赎、年上、情投意合、HE、都市
第1章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九月刚刚开始,暑气还没走远,古原扬手一挥,把自己扔进了寒冬冰窟。
那是他28年来第一次情绪大爆发。在此之前,他做出的为数不多的反抗也仅仅是失联。
这回也一样。
这是古原没出门的第五天。这几天他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就打开投影看电影,一部接一部。电影的类型、题材、评分高低一概不挑,只要能把他的注意力带到电影中的世界就好。
吃什么他也不挑。巧克力、泡面都能充饥,面包是甜是咸吃进嘴里也没什么分别。红酒倒是每天都喝几杯。他喜欢昏昏沉沉、一片浑浊的感觉,喜欢世界变形、声音失真。这种时候脑袋更沉梦也更真,醒来的时间就会更晚一些。
昨晚,他配着一部冗长的文艺片和一碟葡萄干喝下三杯红酒,早早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醒来上厕所,想起自己还没洗澡,开了花洒闭着眼乱洗一通,头发都没吹就晃回卧室接着睡了。
趴着睡的,脚吊在床边。清早宿醉醒来,脚是麻的,头是疼的,肩膀不知撞到了哪儿,一用力还有点儿疼,只剩天生就过人的那双耳朵还格外灵敏。
迷迷糊糊听到门外有钥匙与锁芯碰撞的声音,刺啦啦地一声响,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古原竖了竖耳朵,紧接着就听到咔嗒一声,门把手转动,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颇有些急促。
那之后的声音就乱了。这个原本凝滞的空间变得嘈杂起来。他妈一边换鞋一边絮叨,说这屋不像个活人住的地方,满屋子酒味不说还黑咕隆咚的连窗帘都不拉开。他爸连鞋都没换,皮鞋跟地板咚咚咚地撞在一起,衬得他的喊叫声更加愤怒而扭曲:“古原!古原!赶紧出来!”
手掌拍在门上,啪啪地响,墙都像打着颤。古原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一动都没动。
卧室窗帘遮光性很好,屋里黑沉沉的没有半点儿光亮。在这种环境中沉默、忍耐、放空自己是古原最擅长的事。
这种时候他总是格外平静的,平静得像一具早已失去体温的尸体。他并不爬起来冲出去赶人,也不开口质问他们哪来的钥匙,只是保持着睡醒时候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任由麻了的脚逐渐变得没了知觉。
屋内屋外全然是两个世界。屋内像一张死气沉沉的老照片,屋外却像一锅熬个没完没了的粥。
他妈的说教声越来越大,他爸拍门的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急躁。
古原无比庆幸自己从小养成了反锁门的好习惯,此时还有闲暇冒出一些不恰当的小念头。比如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晚那瓶酒味道不太好,好像原本就是赠品。又想到他们走了还得换把锁,或者干脆换个门也许还能让他们以为自己搬走了。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越冒越多的时候,他爸终于无可奈何地熄了火,他妈缓下来的声音经过门缝的挤压听起来十分扭曲:“古原你这是要干什么?眼看28岁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合同都签了你不去我们得赔多少违约金?我们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就去拉一首曲子还能要了你的命吗?赶紧出来!听话!”
一开始听到这些话古原总会退让,会忍耐,次数多了开始觉得荒诞,掺杂一点儿委屈。再后来竟然逐渐变得平静,平静得像被大雪覆盖过的青石屋檐。
朝阳还未升起,风也未过,厚厚一层雪一点儿没化,透骨的冰凉过后只剩无边麻木。
现在,他甚至能配着这些声音哼首歌。
闷进被子里的调子,清浅的声音揉进棉花里,古原整个人也像飘起来一样。不知名的调子越过窗又穿过风,跟赶路的候鸟群打了个招呼,懒洋洋地爬上了正打盹的云。
他爸像是絮絮叨叨地在说着什么,语气柔和不少。古原的思绪还飘在天上,懒得仔细去听。
软硬兼施嘛,从来如此。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还是被踹开了,古原也不得不从云间掉回了被子里。
这一声巨响着实让他狠狠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看向门口,他爸手里举着的椅子还没放下。
那样子有点儿滑稽,古原心下觉得好笑——就说嘛,古宏俊胆小如鼠,走个夜路都怕崴了脚,怎么可能踹门?
他眯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爸发型可有些乱了,衬衣袖子胡乱卷着,那张有些发福的脸涨得通红。刚才砸门的动作恐怕没能让他泄愤,此时抓着椅子的手还暴着青筋。
对于卧室门真的被砸开了这件事古原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合理不合情罢了。
两人对视几秒,古原总算动了动。他单手撑起头看向他爸,淡淡一笑:“别折腾了爸,我不去你还能把我绑去吗?何况真把我绑去我也拉不了。”
他爸随手把椅子往后一扔,换上一张笑脸说:“听话,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赶紧起床洗澡,吃点儿东西把曲子过一遍我们还能赶上晚上的彩排。”
他妈跟在身后进来,左手提着演出服右手拎着琴盒,也叫他:“看,衣服和琴妈都给你收拾好了,你赶紧起来洗澡,我给你弄个冰袋敷敷脸。”
他们好像没人听他说话,古原倒是习惯了。
他没再说什么,眼神放空了几秒,终于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他爸妈脸上是什么表情——一种一言难尽的笑。说真不真,说假不假,怪异得很。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古原提了个条件:“原定的曲子正常彩排正常录,录完之后我要用一下他们的人和设备,叫上舒宴和杜梨录一首我们的曲子。不用播,到时候让他们把视频发我就行。”
他妈稍稍有些诧异:“这会儿了你临时叫舒宴和杜梨他们能过来吗?”
“不用管,您跟那边打招呼吧。”
尽管一头雾水,但鉴于古原最近的种种反常举动,此时他妈什么都没问,大概是怕古原再闹个脾气又不去了。
今天古原要去录的是一台晚会,跟他合作的是同样年少成名的钢琴家南川。这些年请他俩的不少,两人一个阳光一个神秘,同台演奏总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刚刚古原提的要求听着像心血来潮,其实他是十拿九稳的。晚会导演组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要求得罪他。至于周舒宴和杜梨,算起来他们三个认识也十年了。十年的感情在前,他想任性一回,他们当然义无反顾。
古原在他们三个的群里只发了一句话:“今晚11点,××演播厅,带上乐器。”
晚会是录播。古原算算时间,11点应该已经录完收工了,不至于有人打扰。
发完这句话,他不紧不慢地拎着琴盒进了琴房。古宏俊这才拧着眉瞪了妻子一眼,恶狠狠地说:“看看你教育出的好儿子,越大越不像话。我看他就是得了懒病!什么拉不了,就是成心给老子添堵。”
阮依楠咬着嘴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琴房传出了琴声,她又瞬间抬起眼来,高高兴兴地推了丈夫一把:“你听!你听!拉得多好!这不是能拉吗?没事儿没事儿,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古宏俊冷笑一声:“今天听他的,先把晚会录了,等回来你看老子不跟他算总账的。”
“你要干什么?”阮依楠有些着急,“你可别惹他,咱就像之前一样哄哄他就行了,你要是给他惹急了,那……”
古宏俊不耐烦地打断:“我就是给他好脸给多了!他现在都敢蹬鼻子上脸了,老子不管他他就要翻了天了。”
他絮絮叨叨骂了半天,一张松垮的脸涨得通红,直到古原戴好口罩帽子走出来才终于闭上嘴。
一家三口一路无话,古原全程闭着眼睛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电视台还是老流程,化妆、彩排、试音走过一遍,换过衣服就准备上台。
旁边的助理递来了面具,古原接过来戴上。拎着琴走出化妆间前他莫名其妙地回头扫了一眼这一屋子人。
他的爸妈,他的化妆师、服装师、助理、经纪人……这一屋子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无一例外地不喜欢他,更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他。
这一张张脸无比熟悉,却没有一张能激起他的一点儿情绪。此时,他只是微微提了提嘴角,拉开门走了出去。
面具下半遮半掩的那个眼神,让身后一屋子人愣了半天。
今天的古原周身笼罩着一种怪异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气场,常年跟他合作的南川也感受到了他琴声里传递出来的不寻常。
两人同台演出这么多年,好像这是第一次,钢琴和小提琴终于合了拍。琴声里终于有了情绪,层层递进的节奏、你争我夺的拉扯与对抗,终于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位置。
常年能点头就不说话的两人,一曲结束撞上了眼神。古原第一次没有急着下台,而是拎着琴走到了钢琴边。
他西装款款地站在那儿,举手投足极度优雅,眼神却让人捉摸不透:“再见了大师,你不该止步于此。”
话说得不明不白,“钢琴大师”还愣着,古原已经下了台。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南川愣了一会儿又忽然笑了一声。
在舒适圈里待得越久他越没有勇气走出去,浑浑噩噩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古原跟他不一样,古原更像被困在这儿,所以他潜意识里或许也在期待着古原能打破这个“平衡”。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好久不见~这篇终于开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暂定还是先隔天更呐~
第2章 昏昏沉沉告个别
古原走得匆忙。不出他所料,休息室门口,周舒宴和杜梨已经等着了。他脚步没停,抬了下下巴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没人的休息室。
古原、周舒宴和杜梨是当年学校里最合拍、最出色的弦乐三重奏。古原是小提,杜梨是中提,周舒宴是大提。
毕业这么多年,三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周舒宴和杜梨进了同一家乐团,常常同台演出,古原却由始至终都是半个圈内人,终究身不由己。
身后的门关上,周舒宴和杜梨都看向古原。古原靠在化妆台边摘下面具,甩甩头发笑笑说:“累了,到此为止了。”
面具下那张脸泛着不健康的月白色,尽管挂着几分笑也难掩疲惫。
杜梨有些震惊地看向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舒宴却似乎不太意外,一听这话马上就笑了。他顺手将琴安置在墙角,走过去跟古原一起靠在化妆台边,问他:“以后怎么打算的?”
“没想”,古原笑着说,“懒得想”。
周舒宴点点头:“行,先玩儿吧,好好玩儿,玩够了回来找我。”
杜梨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满脸疲惫,一个眉眼锋利,跟上学时候青涩又阳光的模样大不一样了。时光流转,眨眼间三人认识已经快十年。从十八岁到现在,眼看着就要三十而立了。
看过的风景越来越多,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大家都在往前跑,只有古原,这么多年总是站在他们背后,总是目光灼灼又始终寸步难行。
古原会走这件事两人都不意外。这些年他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心知肚明,也分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杜梨竟然有些挪不动步子,心绪非常复杂。她难以割舍一个在音乐上志同道合的伙伴,却也无比庆幸她的朋友终于想通了、放下了,终于要为自己而活了。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买了几瓶酒回来,给他俩一人递了一瓶:“喝点儿酒昏昏沉沉告个别吧,大家都别难过。”
酒是他们上学时候最爱的啤酒。古原仰头吞下几口,调侃道:“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紧接着就想到得再跟你俩合作一回。太仓促了,没有录音棚也没有专业录音师,委屈两位老师。”
周舒宴笑了:“不重要吧?咱们仨这专业程度就是拿手机录又怎么了?”
“就是”,杜梨耸耸肩道,“本小姐在台上坐这么多年可不是当花瓶的。说吧,今晚拉什么?”
古原笑着看向她:“杜小姐还记不记得我们那首《林中狐步幻想曲》?”
杜梨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可是我们三个写得最棒的曲子!那时候到底是年轻啊,灵感层出不穷地怎么就那么多?你们还记不记得……”
杜小姐不胜酒力,半听啤酒下肚就开始亢奋,忆当年忆起来没个完。忆到快十一点,她又迫不及待地拎起琴要走:“快快快,走走走,我等不及了!”
古原按下她:“别急,我先过去看一眼。”
古原推门出去正好撞上在四处找他的助理。没等对方说话,他先抬了下手,快步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一屋子人空了大半,估计都去找他了。
古宏俊看他进来,噌地站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就骂。古原抓着他的手按下去:“急什么?我这么大个人离开一会儿不至于急成这样吧?怎么?还怕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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