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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森林(近代现代)——乌筝

时间:2024-06-06 07:25:09  作者:乌筝
  阮依楠站起来也要说话,古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说:“你们带着人先回吧,我录完自己回。”
  古宏俊怕隔墙有耳,生生咽下一腔怒火,指指他说:“我等着你,1点能到家吧?”
  古原笑笑,敷衍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马上二十八的人了,家里还有门禁呢,说出去谁信?
  不过此时他不考虑这些了,没意义。
  一出门,对接他的导演正好过来:“古老师,那边收工了,您可以随时过来录。”
  古原点了下头:“马上。”
  ……
  三人走上台开始调音,没再说多余的话。现场只留下少部分工作人员,灯光也按照古原的要求只留了很少的几盏。
  多少年了,这是第一次,古原站在这种舞台上却没有戴面具。他看着漆黑一片的台下愣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他的两位伙伴,笑着问:“准备好了吗?”
  周舒宴举了下手:“稍等”。他目光扫过台下举着手机的几位工作人员,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我知道很多老师没见过古原不戴面具口罩的样子,确实有点儿帅是吧?喜欢他的盯着多看会儿,拍照录像就免了,毕竟我们这个不是正式演出,并不成熟,流传出去不太好。辛苦大家配合一下,一会儿结束请大家吃宵夜。”
  古原当然想到了会被偷拍的可能性。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愿意戴着面具演奏这首曲子,更不愿意在跟周舒宴和杜梨同台的时候这样做。
  听周舒宴这么说,古原握着琴弓微微欠身致意,随后示意可以开始。
  琴弓和琴弦轻轻撞在一起,拖着悠长悠长的尾音。细腻的音调婉转深沉,一寸一寸地厮磨着心口。
  开始仅仅几个小节,古原脑海里已经闪过许多画面。那个阳光很好,风也好闻的夏天,他第一次听到小提琴的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扒着窗台往里瞅。发黄的塑胶凉鞋弯出褶皱,晒成麦色的双手不自觉地用着力。额角还有刚刚跑步时流下的汗,发际湿了一点,耳旁的风渐渐没了声息……呼~呼~呼吸都想停下来。
  那声音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有谁轻轻托了他一把,带他去看了最美的山河湖海、朝阳晚霞、星辰银河以及秋叶和冬雪。
  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全新的世界。身体很轻、呼吸很柔,像风一样自由。
  后来他越长越高,世界越来越矮,那种沉浸在音乐中的轻飘飘的感受渐行渐远。直到今天,他闭上眼,指尖按下去,手腕塌下去,琴声响起,他好像又感受到了那个夏天放轻的呼吸。
  舞台远去,灯光熄灭,燕尾服不见了,皮鞋又换回塑胶凉鞋。伙伴在身旁,林中有飞鸟,树冠缝隙暖洋洋的光洒在他身上。
  《林中狐步幻想曲》是那年他们在琴房突发奇想写下来的。那也是个夏天,风从窗户进来卷起两页琴谱又从门缝溜走。古原说想到树林里去拉琴,让沙沙的树叶声给他伴奏。杜梨说手酸了,不想拉琴了只想跳支舞。周舒宴靠着琴,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忽然有了画面,紧接着就听到古原哼起了调子,于是他马上尝试着拉起了和声。
  先是小碎步一样的调子,是初入林中小心翼翼的试探。小提琴往前探,大提琴往后拽,中提被来回拉扯。节奏渐渐加快,调子更高的小提逐渐迈开步子,中提追上去,大提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保驾护航。
  试探过后是犹如发现新大陆般的舒展与狂喜。
  小提琴喊:“我要唱歌!”
  中提欢呼:“我要跳舞!”
  大提紧追上他们:“来来来,我来伴奏!”
  欢快悠扬的琴声正如它的名字,像在带大家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林中狐步舞。是探头又回望,是我们拥抱、转圈、一起跃到半空,是踮起脚尖、迈开大步,我们一起去发现最美的世界。
  我们扬声高唱,小鸟也来伴奏,小草也扭起腰肢。跳到筋疲力尽,唱到太阳落山,月亮悄悄探头。
  节奏慢下来,风晃晃悠悠慢慢静止,小提琴的尾调越拖越长,中提的声音越来越轻。大提逐渐回归沉静,像在轻声细语地为即将睡着的孩子们讲述一个温馨的晚安故事。
  以前拉这支曲子,拉到尾声,周舒宴总会渐渐平静下来,会借着琴声向观众传递静谧的晚安。今晚拉到最后他却依然仓皇,琴声依然掺杂着复杂的情绪,拖延着不肯道那声晚安。
  像他此时送别的心境。
  一曲终了,周舒宴和杜梨都看向古原。
  这一曲对古原来说犹如抽筋剥皮,额上全是汗珠。
  这些年总在拼命,拼命忍耐,拼命克制,拼命奔跑。今晚他终于尝试着把身上背着的东西一件件扔掉,尝试弯下腰去、垂下头来,再看看小时候的风景。
  抓着琴的手有些发抖,还好灯光暗了。
  三人微微欠身,随后走向彼此,互相拥抱。
  想说的话太多了,但不用说出口,刚才的曲子已经表达了一切。
  走出大楼,熟悉的城市灯火辉煌。
  杜梨的男朋友不出所料等在门口,路边那辆眼熟的车果然也已经到了。街上车水马龙,喧闹一如既往。
  古原看了周舒宴一眼,笑笑说:“小疯子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存在感。”
  周舒宴也笑,看了眼那辆车,回过头跟古原说:“别的不说了,多吃饭、少喝酒,在外头碰上什么事儿能想起来我们就行。”
  杜梨也说:“对,平时不用惦记,我们都挺好。”
  “行,我记住了”,古原点点头道,“你们先走,我送你们。”
  杜梨最后又抱了古原一下,小跑着往男朋友那边去了。周舒宴拍了拍古原的肩,说了声保重,也朝着那辆车走了。
  古原拎着琴站在大楼门口,目送他们离开,仰起头发了会儿呆。
  这地儿他太熟了,几乎每个月都要来,周边的风景却从来没看过。他总是从车上下来垂着头走进去,结束后又垂着头从门口走出来直接就上车。身边也总是嘈杂的,不是这个在打电话就是那个在追着他说话。步伐总是快,总是在赶时间,也总在急着逃。
  难得今晚身边没人,难得抬头。只是入秋之后风大,风吹过来,头发在脸上乱扫,他还是觉得不适,摸出口罩戴上才终于觉得自在了一些。
  今晚他想溜达一会儿,总归回家也是吵。没承想刚走出去两步,刚刚离开的那辆车又折返回来。
  古原看过去,驾驶室玻璃降下来,探出个脑袋喊:“原哥,听说你要走,我给你唱首歌吧!”
  古原揉了揉眉头,心道:“这疯子怎么就疯不够?”
  往常总是拦着的周舒宴这会儿只是坐在副驾上笑,古原只好抬了下手,说:“您请”。
  话音刚落,小疯子就开了嗓:“原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古原二话没说转身就走,顺便朝身后比了个中指。
  作者有话说:
  小疯子唱的那句来自姜文《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是张艺谋导演电影《红高粱》的插曲。
 
 
第3章 你活着干什么?
  古原溜达回家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意外的是他爸妈还在等他。
  其实这一路他都在想,不然就算了,纵然有一千一万个不对,那也是生养他的父母,没必要非得撕破脸。找个什么理由,体面一点走,以后或许还能坐在一起吃顿便饭。
  这是今晚的好心情带来的不理智的宽容和奢望,好在古宏俊没给他这个机会。
  古原刚拉开门,鞋都还没换,古宏俊已经冲到门口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姿势不太好看,也没什么震慑力。这些年古宏俊大抵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老大,整天沾沾自喜,恐怕早就忘了古原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古原垂下头看了一眼那只抓着他领子的手,笑了:“爸?这是想跟我打一架?”
  他这一笑古宏俊更生气了。以前的古原话不多,他们说什么都点头,脸上很少能露出个笑模样。今天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动不动就看着他阴阳怪气地笑一声,反了天了!
  气急之下,古宏俊扬手就给了古原一巴掌,“啪”地一声响。
  “我让你再给老子笑!”
  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古原不光没躲,反而笑得更开:“够了吗?还打吗?”
  这样的古原太反常,古宏俊有些愣住了。他发愣的空档,古原回手拉上了门。手里的琴随意地甩到地上,无视了古宏俊那要杀人般的目光,边摘领结边往屋里走。
  刚才古宏俊那一巴掌打下去阮依楠没动,只是垂着头不去接古原的目光。倒是古原把琴盒扔到地上的动作吓得她噌地站了起来:“小原你扔琴干什么?这琴多贵啊,摔坏了怎么办?”
  古原看了他妈一眼,还是笑,那双弯起来的眼睛冷若冰霜。顿了顿,他像是实在没忍住一样,咬着后槽牙问:“妈,儿子被打和琴坏了这两件事在您心里到底哪个更重要?”
  阮依楠一愣,站在那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你爸打你也是因为你最近不听话……小原,不是妈说你,你这么大了,说玩儿失踪就玩儿失踪,答应下来的事儿说不去就不去……”
  “等等”,古原抬手打断她,“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您要不要再想想?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说不去?”
  古宏俊走过来指着他骂:“对,你今天也不想去明天也不想去,什么工作都不想接你活着干什么?”
  你活着干什么?你活着干什么?这话不用古宏俊问,古原早就一遍遍地问过自己——你活着干什么?你活着的价值是什么?你期待的明天是什么?你当下在干什么?你还是你吗?
  这会儿面对古宏俊的这个问题,他想说的太多了。想为自己争辩几句,想控诉一下这些年的委屈,想告诉他们这几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没意思。
  什么样的父亲会在他一次次玩失踪之后不问一句:“你到底怎么了?”而是在有工作的时候才想起他,直接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什么样的母亲会让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丈夫,容不得给儿子留一丁点儿的位置,甚至要跟丈夫合起伙来算计他、绑架他?
  古原很想回一句:“我也想知道,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到底活着干什么?”
  这话说出来不过是抬杠罢了,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捡起琴盒,打开看了两秒,然后毫无征兆地把琴砸到了地上。
  能演奏最美的音乐的那把琴,跟了他十年的那把琴,第一次被这么粗暴对待。琴弦崩的一声断了,琴身多了几道难看的裂纹。
  这一下古宏俊和阮依楠是真的愣住了。他们知道古原有多喜欢这把琴,也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干出这种事。
  古原同样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最后竟然还是只能选择这种不体面的方式,还让他的琴跟着他一起不体面。只是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才能证明自己下定了决心要往前走。
  此刻他觉得可悲又难过,不为自己,为这把琴。它诞生于名家之手,传递过真正的好音乐,这些年却只能跟着他共沉沦,最后还落得这样一个不体面的下场。
  它坏了,那个敬仰音乐的古原也死了。
  古原回过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他的父母,问:“我以后不碰小提琴了,这回你们听见了吗?”
  古宏俊当真是被这一举动气疯了,拎起那把苟延残喘的琴冲着古原就砸过来:“你他妈疯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老子打死你这个孽种!”
  古原还是没躲,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他看着古宏俊那副狰狞的样子又笑了:“行啊,打死我吧,我死了就都消停了。”
  阮依楠这回是真吓傻了。眼看着古宏俊跟疯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往古原身上招呼,而古原竟然一脸从容地一动不动,她颤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个人好像都沉在了各自的世界里,以暴力的方式迎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古原感觉不到疼也没了情绪,阮依楠脑袋一片空白,古宏俊被愤怒冲昏了头,好像只剩下一个目标——弄死他!
  还是门外的拍门声把他们叫醒的:“你们家大半夜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打架?开门!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古宏俊终于停了下来,古原终于有了知觉,阮依楠终于迈开了步子,冲过去拦住了丈夫,嘴里还在说:“别打了别打了,警察来了你要坐牢的,要坐牢的!”
  古原看了他们一眼,习惯性地理了理衣服,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去开了门。门一开没看清人他就先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门口的阿姨就一把把他拉了出去,又迅速拍上了门。她看了古原一眼,大着嗓门朝里喊:“你道什么歉?是谁打你?警察马上就来,你快先到阿姨家,阿姨给你叫救护车。”
  古原一愣,垂下头才发现自己胸前和肩膀都有血,恐怕是被琴划的。
  眼前的阿姨他是认识的,出了名的热心肠。即便是古原这种不爱出门的也难免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古原平时不爱说话,长得白白净净,体形偏瘦,此时这副样子看上去实在凄惨。恐怕阿姨是误会了什么,以为有人欺负他。
  他只好笑笑说:“没事阿姨,您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打我了,您回去睡吧,我下楼去等着警察。”
  “嗐,没报警呢”,阿姨低声说,“阿姨也不知道你这儿什么情况。不过既然是你受了欺负,阿姨马上报警。”
  古原拦了一下:“我自己报,您回吧,谢谢您。”
  阿姨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不过临走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一句:“你赶紧去医院,伤口得处理!”
  古原点头答应。
  屋里的古宏俊和阮依楠大概是真怕警察来,一听门口没动静了紧接着就出来了。这回也不说别的了,甚至看都没看古原一眼就赶紧走了。
  他们走了正好。古原回屋去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开始收拾行李。
  今天被吵醒的时候他还想得换把锁了,这回干脆也不用换了,直接把房子卖了吧,这儿他肯定不会回来了。
  哪怕是再也不回来了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行李只有几件换洗衣服,一个装着证件和卡的钱包和一把摔成好几瓣儿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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