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面那两句,还李师兄,到处认师兄弟姐妹的习惯该改改了,别逮着个道友就喊,好不好人另说,就说他敢当着师妹的面拔剑,差点伤着师妹,那就是他们凌云宗的敌人。
没等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反驳。
温柔和煦的师兄轻笑出声,“师妹说的对。”
素来温和的眉眼温柔依旧,他看向混在人群中,即将悄然脱身的少年,神色平静,“我也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你说是吗?”
“小,师,弟。”
“当。”似金似木的双剑撞在了一起,顾时真压剑下劈,李修凡抬剑相抵,屈膝,后腿抵住青砖,“滋。”剑刃摩擦,发出粗粝的声音。隔着剑身,两人骤然贴近,呼吸可闻。
剑眉凤目,神色冷冽,但见男人下颌微收,薄唇紧抿,唇珠微突,心跳漏了一拍,脑海里闪过某些画面,握着剑柄的手渗出了汗。李修凡别开双眼,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察觉到对手的走神,顾时真眉头微皱,腰腹发力,手臂紧绷,力压身下之人。胳膊一重,少年双脚用力,腰腹使劲,暗中用力相抵。
交错的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祛除杂念,李修凡抬眼。
冷眼相对。
更近了,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而见,意外澄澈的双眼倒映出他阴戾的模样,男人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你是何人。”
李修凡哼笑一声,眉眼飞扬,带着些许少年意气,“打赢我,我就告诉你。”灵气一震,撤剑,翻手突刺。
“当。”
两大修士在此争斗,燚城已然许久没有那么热闹过,来往的修士纷纷驻足围观,两人闹的动静太大,更有甚者,还特意从别的街坊跑过来,一睹为快。
但见一片残影,“乒乒乓乓”隐约传来刀剑的碰撞声,众人勉力观看,却只能看到两人翻飞的衣衫,暗影浮动。
两人打的凶狠,那架势,恨不得杀死对方,偏偏两人修为相当,比拼之际,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碰撞的灵气彼此抵消,销声匿迹。
“他们也不怕惹到城主?”
“城内禁止斗法,想来很快监市就会赶来了吧。”
“看这服饰,似乎是凌云宗弟子,怎的,这是,兄弟阋墙,同门内斗?”
嘈杂的声音响起,酣战的两人眉头微皱,迎面挥剑,夹杂着灵气的剑气在半空中炸开,“当。”剑尖碰撞,摩擦,交错,冲势不减,两人擦肩而过,发丝飞扬。
侧目间,四目相对。
李修凡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也知道对方已然知晓,目光蜻蜓点水般地一碰,分离,没再回身纠缠,两人背向而驰,几番跳跃,消失在屋顶。
城外树林。
“嗖嗖。”两道白影一前一后地飘过。
“簌簌。”衣衫擦过树叶,发出轻响。
粗布黑靴一踩枝头,纵身一跃。
洁白的绸缎云纹靴点地,紧随其后。
“哒哒哒。”鞋尖踏在水面,荡起阵阵涟漪,衣衫翩然。
湖中心,两人伫立相对,握剑。
湖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不尽相同的眉眼,带着相似的酣然,双眼满是战意。
再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踏水飞剑。
“砰。”湖水自两人为中心,炸开了水花。
“嗖嗖嗖。”剑刃破开水珠,水帘间,两人剑招齐出,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然看不到剑刃,全然是凭本能防御反击。
畅快淋漓。游走在生死间,仿若稍不留神就会落败。
步步紧逼的迫切感,正是他所求的突破。痴迷剑道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人,模糊的想法涌上脑海,却又被层出不穷的剑式压制,暂且按下。
再快,再快一点。
不尽相似的眉眼染上了相同的狂热,同样天赋异禀的两人用尽了全力。就像在和自己打架,一次次突破防御,一次次不留余地地攻击。
很强。
两人心里涌上相似的想法。心尖一颤,异样的情绪弥漫。
一决胜负!
两人骤然抽离,不约而同地挥剑,寒光乍现,“当。”剑刃相碰,一红一白的灵力对拼,抬眼,四目相对,皆是对胜利的势在必得。两人脚下,浮现出同样的剑阵,红白交加。
“啊啊啊。”李修凡咬牙,大喊。“给我破!”周身红光乍现,灵气翻涌。
无形的气流席卷而来。
湖水颤颤。
“碰。”整个湖泊荡起数尺水柱。
泛红的灵力竭力压住了纯白。
顾时真后退了两步。灵台一空。
不好。
鞋面浸入水中。
“呼呼呼。”拼尽全力的李修凡没了力气,灵力耗尽,身体一软,整个人扑了上去。
“噗通。”
撞在一起的两人摔进了微凉的湖水里。
好安静,水流遮盖了世间的杂音,灼热的温度,从相触的胸膛传递,不习惯与人接触,顾时真迟疑地伸手,摁住砸过来的少年的肩膀。
触及肩骨,有些单薄,指尖一颤,坚定地推……
散开的墨发飘扬,越发衬得皮肤冷白似雪,男人神色疲倦,狭长的双眼微垂。四目相对,李修凡迷迷糊糊地睁眼,朦胧中,男人的轮廓仿若与梦中重合。
心头一颤。
那一瞬间,他登时忘记了什么上天预示。
就像终于找到了丢失了另一半的灵魂,他是我的,这世间真的……李修凡搂住了对方的腰,紧紧地,就像扒住了心爱之物。
腰身一紧,少年死死地抱住他,仿若抱住了水中浮木,顾时真神色一肃,顾不得推搡,莫不是溺水?他反手抱住少年,双腿一蹬,加速往上游去。
“哗啦。”破水声响起,身形高大的男人拖着纤瘦的少年,游到岸边。
“呼呼呼。”两人狼狈地趴在岸边,一时半会儿也没力气上岸。
身下泡着水,衣衫湿哒哒地沾在身上,李修凡扒拉着岸边的石头,偏头,吐出一口湖水。“咳咳。”
一条小银鱼混杂其中,活蹦乱跳。
李修凡瞪眼,木着脸。
怪不得,他总感觉什么地方一直在跳。
顾时真看在眼里,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却是引来少年的侧目,顾时真下意识收敛了笑意,恢复了往常的稳重冷静。
少年定定地看着他。
他默然回视,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做错了什么吗?回忆了一瞬,好像确实,嘴唇微动,正待道歉,他刚刚并非嘲笑。
少年却是哼笑出声,眉眼间带着些许得意骄傲,“这次,是我赢了。”
顾时真不明所以,还是点头承认。“是,你赢了。”
李修凡却是很高兴,并非为了打赢了眼前人,而是……他撑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双腿晃悠,踢着湖水。
忍不住想要亲近。
心里涌上诸多情绪,迫切想要宣泄,李修凡罕见像个孩子一样,对着信赖之人倾诉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吗?见到你的时候……”
少年比划着。
“心像要跳到你的身上。”
顾时真呆愣,迟钝地想,这意思是,一见如故?
“我试图反抗,但失败了……”
明明用的是失败的字眼,少年脸上却是截然相反的笑意,留白过多的双眼显得有些凶煞,然而,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他,带着期待憧憬,又是那么的……
夕阳挣扎着最后一丝余晖,尽数落入少年的眼中。
……璀璨夺目。顾时真走神了一瞬。
“所以,我觉得,我们是注定要做朋友的。”
“朋友?”顾时真迷茫。
“嗯嗯,迟早,会变成挚友。”李修凡晃了晃腿,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命运相合,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顾时真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挚友。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对他说这样的话。
生死相依,吗?
未免太过美好。可是,他们明明才……
“嗯嗯,挚友。”稍微有了力气,李修凡撑着岸边土地,蓄力一跳,翻身坐在石头边上,探身,冲着注定的挚友伸手,一边畅想来日,不住叨叨,“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睡觉,喝酒,练剑,除奸惩恶!”
湿哒哒的头发垂落,越发衬得少年面如冠玉,清俊通脱,连那双眼都显得格外特别。盐擅霆
半晌,顾时真握住少年的手。
犹带薄茧的双手交握,像做出了什么承诺。
男人双眼微动,眉眼舒展。
嗯,挚友。
第038章 修真者8
天边的最后一抹云彩没入黑暗,城中逐渐燃起了灯。
从上往下看,规划齐整的燚城就像四四方方的一个田字,唯有四面边界,以及内圈一片灯火通明,角落各处,只零星点缀着微弱的光亮。
云来客栈,便是其中一个小光点。
看热闹的修士们早已散去,街上一片漆黑,标记住宿的旗帜,在客栈高处呼呼作响,敞开的大门里倾泻出一片亮光,落在一人一兽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随风摇曳。
凌绒有些无聊地蹲坐在客栈旁,轻轻靠在瘫成一团的毛绒绒身上,摸着毛毛,嘟囔着,“师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曲着腿,支着下颌,叹气,“还有李师兄。”希望他们不要受伤才好。
他们?想到自家小心眼的饲主,惊鸿翻了个白眼。
他们怕不是在外头玩的正开心,乐不思蜀。
跟那几个不孝子女一样。
哼,见色眼开,肤浅。惊鸿龇牙,不屑地甩了甩尾巴。
“唉……”少女又叹。
又来了。
惊鸿恹恹地双爪扒住耳朵。小年轻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烦心事,唉声叹气也不怕老。
要不是他不想进去面对那笑面虎……
“可是,到底为什么?”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大犬的异样,娇俏可人的少女撑着脸颊,仰头,看着天空,仍想着白天的事。
被温师兄当众揭穿,就骤然化成青烟逃跑的蛟妖。到底为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为何那蛟妖自投罗网,还要让大家误会李师兄。
难道……
对方原本想趁机掳走她,不料她先看到了李师兄,追了上去,不经意间躲过了对方的算计,而后,她又一直和李师兄一道,没给到机会。
所以,那蛟妖歹计不成,心生怨愤,转而赶在他们之前,假扮小师弟,陷害李师兄,还把大师兄拖下水。
离间计,这分明就是离间计。
“太狠毒了。”少女跳了起来,愤愤握拳,“要是我再遇到那家伙,我就……”
愤愤不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师兄,敏锐的感觉到师兄的气息,少女惊喜扭头,看向昏暗的街道。
黑暗中,两道白色的身影并肩而来。
身量高大的男子头戴玉冠,一丝不苟地尽数束起成髻,面容冷峻,宛若皑皑雪山。另一个稍矮一些,红带束发,面如冠玉,偏头,侧脸俊美,宛若山涧迷雾。
一冷一热,并肩而来,相谈甚欢,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刀刃相向的模样。
这……
少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微风吹来,隐约能够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这……师门……”
“这么说,过几日,你们就要重返师门。”李修凡有些失落,连稍微活泼起来的声音都变得低落。“好不容易才交上朋友,结果,那么快就要离开了吗?”
“我还想看看你的剑法,关于反手剑力道不足和出剑时机的破绽,我觉得还有能改进的地方。”
反手剑,顾时真脚步微顿,有些困惑。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此剑法,李兄弟又从何得知?当然,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你不觉得,这有违君子之风?不够坦荡?”
“诶?”李修凡惊诧,偏头,却见友人一脸认真,不由困惑。
“你为何会这么想?”
长长的绯红发带,因偏头的动作,落在脸侧,稍显颓然的双眼带着纯然的疑惑,“背对着敌人的人,是你。”他不由得认真掰扯。
真要说的话,难道不是你更危险?
倘若敌人同样是君子,自然会收手,就不会撞到你的剑。假使敌人是小人,那就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与你何干?
更何况。
李修凡转了半圈,慢悠悠地倒着走。
怎么说……
“所谓君子,是经历了世间所有险恶,看破红尘,却依然拥有面对俗世的勇气。真诚待人,坦荡人生,无论善恶。这就是我追求的君子之风。”
“即是如此,又何必强求形式?”
君子在行亦在心,自己都想不明白,做人都没学会,又做什么道德典范?
剑意随心,大道至简。
何必在意庸人如何相看。
时真也是这样想的吧。但是,他很自然地问我了。
他在意我的看法。
李修凡心里高兴,我在时真心中,果然是不一样的,得到这般结论,少年欢欣雀跃,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鲜少做这样明显的表情。常人的喜乐,他体悟的比他人更迟钝些,反倒是哀伤痛恨,这般激烈的消极情绪,他却能轻易感觉到。
也因如此,他总觉得,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可期之事,什么君子,名门,不过是为了成为最终的自己。夺取资源,修心炼体,参道悟道,最后得道成仙,我该过这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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