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刚握着他的手拍了拍,像是小时候打针时安慰他别哭那样,很轻地和他说了声:“肖儿别怕。”
肖齐整个人都颤了一下,肖建刚握着他手心的力道渐渐变得软绵绵,连很轻的呼吸声也没有了。
肖望华和汤怡如还在做着自己的事,等到心电图仪器发出鸣响时两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肖齐事后回忆起来记忆混乱的厉害,只记得自己被汤怡如拉起来抱进了怀里,握着肖建刚的手被人拉开,耳边除却医生们的脚步声外能听到的只有汤怡如的哽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肖齐才回过神,安慰好汤怡如后,他和肖望华一起去处理肖建刚的后事安排。
填表的手写到发颤,肖齐表面冷静,但其实有些晕乎乎的,只是机械地按照医院给出的流程去做。
等医院的事情处理好,已经是深夜,汤怡如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肖齐没说什么,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江清池的公寓楼下。
已经凌晨一点了,楼道里安静的厉害,肖齐迈着步子走到江清池的公寓门口,犹豫着要按门铃还是输密码。
门铃响了两声,屋内依旧没有反应,肖齐只好抬手输入那串数字,但密码锁滴滴两声,却提醒他密码错误。
没等肖齐反应,屋内传来了脚步声,过了几秒门被打开,谈秋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后微微吃惊:“肖齐?”
肖齐脸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说“我好像走错了。”
谈秋仿佛想请他进来坐坐,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肖齐便动作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和他说:“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肖齐告别的声音不大,他怕下一秒江清池从屋里出来,只好脚步匆忙地走向了电梯。
电梯下行过程中,肖齐思绪混乱,先是爷爷不在了,接着又被江清池已经把谈秋接回家这件事替代。
猜想成了真,他们重归于好的速度甚至比肖齐预测的更快,自己不过是搬走一周左右的时间,江清池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接回家,甚至可能为了防止他再回去,所以江清池要连密码都换掉。
没必要这么麻烦的,肖齐想,如果江清池早点告诉他的话,他又不会再回来。
好在房子已经被他搬空大半,自己留下的痕迹应该不多,江清池这下不用勉强和他生活又和他做那些事,任何他喜欢的事都可以和他真正喜欢的人一起完成。
不应该对江清池有可能会喜欢自己这件事抱有侥幸,次次想放弃又次次不长教训,肖齐明明从没有忘记过,江清池十几岁时喜欢人时热烈又真诚的样子。
电梯门开时肖齐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却在想到肖建刚时突然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要找谁说这十几年的心事和委屈,最后只能记起爷爷和他说的,如果发现路走错了,要记得回头。
第28章 不用了
*
丧事第一天,从殡仪馆出来后肖齐和他们回了家。
第二天,肖齐通知了亲朋好友肖建刚追悼会的时间和地点,和肖望华商讨葬礼相关事宜,除此之外肖齐什么都没干,只是躺在酒店里睡觉。
汤怡如和肖望华就他性向的事没再大做文章,但肖齐知道他们还是没办法接受,甚至在通知大院的几位老人时,想直接跳过江爷爷。
肖齐当时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举动,只是很轻地说了句:“那是我爷爷的朋友,你们有什么权利不让他来?”
“你应该清楚,是因为谁我们才要做到这个地步。”肖望华提醒他。
“那我爷爷呢?”肖齐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们有考虑过他吗?”
“那你有考虑过我们吗!”肖望华音量高了些,有歇斯底里的倾向。
肖齐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经平静:“江清池我不会再联系了,江爷爷那边让他来吧,没必要因为我这么做,爷爷会伤心。”
第三天一早,肖齐到达灵堂,期间陆陆续续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快中午时肖齐才被杨计郁扶起来。
深黑色的西装已经变皱,肖齐膝盖处是他非要跪着留下的灰。
“先去吃饭,”杨计郁有些心疼地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说,“吃饱了再来陪爷爷。”
肖齐把下巴埋进杨计郁的肩膀,很轻地说了个:“好。”
*
上午结束,下午的流程快了许多。
灵堂外,宾客已经走了大半,肖齐和杨计郁站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电话里说的要走是什么意思?”杨计郁抬眼看他。
风吹在脸上,刘海跟着被扬起,肖齐看着远处的花圈,和他说:“打算换条路走。”
杨计郁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决定好了吗?”
“差不多安排好了,本来打算年后走,想想还是先过去接手一阵子,定了下周的机票。”肖齐说。
决定要走也不算临时起意,在汤怡如不让他再去公司之前,任知曼就找过他,原本只是玩笑话,问他什么时候还她上次欠下的人情,刚好她这里缺个外派的岗。
杨计郁没说什么,但能看出来问题比以前多了很多,又问肖齐:“叔叔阿姨那里你打算怎么说?”
“先斩后奏,不想被压着了。”肖齐笑了笑,提醒杨计郁,“到时候他们问起,你可得装傻,到了那我会和他们解释。”
“没问题,”杨计郁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问,“那…江清池要是问起呢?”
肖齐脸上的笑淡了淡,想了一下说道:“他不一定会问,问的话也没必要说,反正他估计只是客套地问上一句。”
杨计郁微皱着眉,想起今天那通电话眉皱得更深,心里把江清池骂了几个来回,最后情绪不高地问肖齐:“你要去多久啊?”
“先去着呗,”肖齐倒没太所谓的样子,“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你什么表情啊?”
肖齐看着他明显沮丧的表情乐了,安慰杨计郁:“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多和我联系。”杨计郁突然说。
“以前手机都不充电的人,没觉得你这么爱和我聊啊?不是嫌我话多。”肖齐心里暖了暖,也觉得杨计郁最近仿佛哪里变了一些,至少之前是肯定不会和他说这些话的。
杨计郁见他心情仿佛好了一些,心里很轻地松了口气,本想陪他把今天追悼会的事情处理好后,和他回酒店把东西搬回了自己那,但中途在帮忙收拾灵堂时仿佛看到了江清池的身影。
天色黑的快,大概五点已经灰蒙蒙,肖齐解开领口,在去后院透气的路上被人拉进了黑暗处。
手腕被对方的指腹安抚性地摩挲了几下,这些小习惯和身上的味道都很清楚地指明了对方的身份。
“肖儿…”江清池仿佛想抱他,但下一瞬被肖齐挣开手躲开了。
江清池愣了一下,想上手揉他的头时又被肖齐伸手挡开。
“你能好好说话别碰我了吗?”肖齐开口。
江清池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下意识皱起了眉:“肖爷爷什么时候…”
“好几天了,”肖齐平静地打断他,“看你最近挺忙的,所以没通知你。”
江清池和他已经有一周多没见面,和上次见面比起来,肖齐的脸颊已经消瘦了一圈,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肉又没了。
“好好吃饭了吗?”江清池靠近他一些,问他,“没睡好?”
肖齐无奈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江清池:“每次都要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你累吗?”
江清池一怔,期间肖齐又淡淡开口:“反正我看着有点累了。”
“没装样子,”江清池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想要和他解释,“没第一时间过来是我的错…”
肖齐对他的认错感到费解,今晚第三次躲开他的身体接触,情绪上终于有了点波动。
语气太平静,环境也昏暗,以至于江清池并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靠近的痛苦,而是像往常一样,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最后在他嘴角吻了吻。
肖齐僵硬了一瞬,慢慢发起了抖,后院的路灯亮起,江清池才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抗拒。
江清池把手收了回来,像是不太敢碰他,用很温和的语气低声询问肖齐:“怎么了?”
肖齐垂着眼,眼皮很轻地颤了颤,缓声道:“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
在江清池疑惑期间,肖齐抬头看着他,真心实意地问他:“和我接吻不难受吗?”
江清池脸上慢慢没了表情,问他:“你胡说什么呢?”
“或者说,”肖齐很轻地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不稳,“不喜欢我还要扯着我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江清池收回手,脸上慢慢没了表情。
“有时候挺烦的,”肖齐靠在身后的墙上,缓缓开口,“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对什么都三心二意的居然能喜欢你这么久,但也不能全怪我吧?你绳拴得也挺好的,每次在我想放弃的时候就拉拉勾,有时候我在想…”肖齐苦涩地笑了笑,反思道,“是不是我小时候对你发太多脾气了,你报复我呢,不然我真找不到什么理由能让你这么对我。”
江清池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在肖齐说完这一大段后才轻飘飘地开口:“我没想故意扯着你。”
“好,”肖齐哑着声,抬头认真地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江清池眼里突然透着迷茫,仿佛条理清晰的人遇到了难题,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
肖齐其实是想笑的,但却偏开头,动作迅速地擦掉了脸颊的泪水。
“我…没办法和你当陌生人,只是想象我也做不到,”江清池难得露出痛苦的神情,看着肖齐眼角的泪水语言也跟着慌张和混乱,“你承认对我的喜欢后,我才第一次跳出我们的关系看这段感情,你给我一点时间…”
“不用了,”肖齐低着头,鼻腔全是酸意,和他说,“我不要你的喜欢了。”
江清池愣了愣。
“床伴的提议是我说的,先和你道个歉,这段时间和我上床委屈你了,公寓可能还有一些东西我没收走,你看着丢吧,你留在我这里的东西我过几天寄过来,”肖齐缓了缓,压下声音里的哭腔,和他说,“爷爷不在了,大院的日子也回不去了,江清池,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肖齐把头埋得很低,他不擅长争吵,说不出太多难听的话,只能极力控制住自己声音里的委屈,不让自己变得太不像自己,最后向江清池最后一次表明立场:“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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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水 老婆没咯
第29章 秘密(三点水视角)
*
江清池在七岁之前不姓江,是跟着郑远乔姓,和江晓一家三口住在现在江志德住的这套房子里。
在这之前,他对江志德的印象寥寥无几,只知道自己逢年过节要跟着父母来看望,需要叫他外公,即使江志德不爱搭理他们一家人,也要在新年的第一天给他拜年。
严肃又不爱笑,对郑远乔格外凶,这是江清池还小的时候对江志德的所有印象。
但江盛兰不一样,她爱笑,温和,对江清池轻声细语时,会让他想起母亲,所以江清池和她亲近很多。
搬家到大院的第一天,跟着江清池一起来的,除却贴身衣物和江晓上周刚给他绣好的青色小狗玩偶外,还有两张遗照。
事情发生的突然,前一天江清池还在因为第一天上一年级苦恼作业太多,和他们在餐桌上抱怨,第二天剩菜还留在厨房,但放学后江清池却被带江志德接走了。
知道江晓和郑远乔去世的消息时,江清池并没有太多悲伤情绪,不知是不是江清池从小不爱哭的原因,连泪都没掉一滴。
去大院是在他们去世的第四天,在此之前,他只在逢年过节时会过来一趟,每次过来,大院的小孩都会好奇地扒在门框边看他。
这次也一样,江清池觉得自己跨进大院的一瞬间,那些小孩的视线便投在了自己身上,但好奇变成了别的情绪,是他在葬礼上见过很多次的,带着些难过,又带着些同情。
只有一个小孩不一样,江清池其实对他有印象,江盛兰每年给自己做栗子饼时对方都会趴在厨房假装帮忙,最后总能如愿地拿走一半本属于自己的栗子饼。
五岁的小孩,个矮,脸圆,看着他的大眼睛里只有挑衅,仰着头的样子很有气势,语气却虚虚地说:“你!过来给我推车…”
江清池小时候其实不爱理人,江晓和郑远乔就这件事教育他了好多次也不见效,但也许是那天对方没有对他表示同情,江清池过去推了一把。
对方脸看着圆,身体却比江清池想象中轻,力道大了,江清池一把把人推到了地上。
对方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但忍着没掉下眼泪,追问着自己江晓和郑远乔是怎么教自己的。
江清池瞬间明白了对方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于是他把人骗回家,给他创可贴后故意指了指墙上的照片。
预想中的同情眼神还是没有,对方忍了半天的泪倒是掉了下来,眼里全是伤心和愧疚,看着他的眼泪,江清池愣了半天,却在江晓和郑远乔去世后,第一次产生了轻松和悲伤交织的情绪。
当天江清池从江志德的嘴里知道了肖齐的名字,并因为把人推到地上,得到了两位老人的批评。
在江清池所剩不多的记忆里,郑远乔和江晓都是很温柔的人,对他总是轻声细语,连他做错事也是有话好说地进行教育,所以从一开始,江清池并不服从他们的教育方式。
对应的产生的结果则是,江清池一开始并不喜欢大院的生活。
大院的生活对他来说陌生又讨厌,不习惯早上被号角声吵醒,而不是江晓轻拍着他的脸颊让他起床,上下学路上郑远乔自行车后面的专座也没有了,要和大院的一堆小孩挤在一起,坐着校车去子弟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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