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池愣了愣，仿佛明白过来了谈秋为什么突然间同意了他的追求，时间还刚好在对方换工作的后几天。
谈秋以为他默认了，但没想到后面几天，直至高考结束一周过后，他都没见到江清池人。
江清池其实并没有太气愤，不见面也不是因为伤心，高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高考提前交卷的事被江志德知道了。
考数学那场，江清池在进校门前发现圆规没带，于是去了趟校门口的便利店，但没想到会碰到赵林，赵林就是上回那四个人里的带头人。
赵林家里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出国事项，今天来也不是考试，纯粹只是因为无聊所以找了个地方呆着。
江清池路过赵林时被他叫住，对方轻笑了一声，祝福他：“考试加油哦。”
快进考场的时间，江清池并没有理睬他的阴阳怪气，赵林也没多为难他。
考场外，江清池打算把手机放到指定位置时，却看到一条没备注名字的号码刚刚给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肖齐正望着校门口发着呆的背影，紧接着的是赵林给他发的消息：上回我就说过他的手不是我弄的，你偏不信，那我也不能白道歉吧？正好人在这哦。
江清池冷着脸给肖齐发了个消息，让他躲开赵林去保安室呆着，等他考试出来再找他。
广播考生即将进入考场，江清池没注意消息是否发送成功，心不在焉地进了考场。
大概做到第一面的最后一道题时，江清池才突然想到前两天班里同学说起的，考场会屏蔽信号的消息。
江清池在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时举手交了卷，但刚拿起手机却被老师请去了等待区。
每次回忆起这半小时，江清池都要后怕好久，铃声响起的瞬间江清池还呆坐在位置上，看着那条自己没能发出去的消息，回过神时额角已经出了汗。
保安室不在，江清池确认完才觉得自己状态有些不对，明明这条消息连发都没能发出去。
肖齐没接他电话，赵林电话也打不通，江清池问了杨计郁，肖齐刚刚问他是否要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游戏厅，但现在也没有回复消息。
六月份的天，闷热的厉害，江清池从学校跑过来，额角的汗已经打湿了刘海，游戏厅有两层，江清池从第一排开始快速找过去，在第一层没看到人，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冷到不能看了。
最先看到的是肖齐的侧脸，对方嘴里叼了根冰棒，正兴奋地望着游戏屏幕，时不时敲敲键盘又眯着眼笑着看向屏幕上的战绩，连江清池走近也没发现，一副没烦恼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池才等到肖齐扭头看见自己，肖齐像是愣了一下，最后拉着他的衣角把人拽到旁边的位置上，脸上的愣神很快被兴奋代替，和他说：“池哥！我今天把把都赢！”
额角的汗水顺着太阳穴流到脸颊，江清池低着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无奈地笑了一下。
第31章 老大徒伤悲
*
在江清池五岁的时候，郑远乔为了拉近他们的父子关系，给他自制了一个球状的迷宫，刚开始过最外层的关卡时，江清池随心又随意，认为就算掉落也可以很快重来。
后来，失败的次数渐渐变多，江清池才渐渐认真起来，但也许是因为以前的不在意，习惯转变得吃力，所以小球也总不按他的想法前进。
于是江清池磕磕绊绊，时间越久越在意，越在意就越谨慎，他担心小球掉落，所以踟蹰不前没了清晰的目标，最终导致没办法到达终点。
江清池后来总在想，自己导致肖齐决定不要自己的喜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不够认真，不够明确，又不够清晰的爱意。
他觉得肖齐好哄，所以不着急明确自己的想法，但却没意识到肖齐对自己的让步，是因为他总是对自己心软。
如果肖齐不打算把他放在特殊的位置，江清池便没了特权。
从灵堂回去的第二天，江清池依旧以为肖齐只是气话。
他熟练地发着哄人的消息，像之前每一次冷战那样，认为肖齐总是会消气，直到几天后，江清池从谈秋手里拿到了肖齐寄过来的东西。
一件江清池的短袖，底下还有一个蓝色游戏机，一个小相机，几颗江清池上回在莲市给他留下的糖果。
在江清池愣神的期间，肖齐在这几天里第一次发来消息，不是对他什么时候回家又或是为什么不接电话做出的回答，而是简单的一句交代。
肖儿：［东西寄过来了，以后就不联系了。］
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江清池敲着键盘的手轻颤了一下，却在发送的下一秒发现，自己已经被肖齐拉进了黑名单。
江清池皱着眉换了个帐号，找到列表唯一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但消息发出后也依旧没动静。
“肖齐？”谈秋问他。
江清池低着头没回答，又用这个账号给肖齐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前几天来过这里，”谈秋突然丢下信息，“看到我就走了。”
江清池消化着这个消息，脸上突然没了血色，下一秒便抱着箱子脚步慌乱地离开了公寓。
出了电梯，江清池快步坐进车里，扣着安全带的动作划了个空，第二下才插进位置，他打了几个电话给肖齐，但还是没有人接，最后只好又打给了杨计郁。
杨计郁这回倒是接了电话，江清池踩下油门，开门见山地问他：“肖齐在哪？”
“不知道。”杨计郁冷着语气。
江清池没了耐心，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渐渐在加大，控制着语气和杨计郁说：“你让他接我电话，我知道他在你旁边。”
杨计郁在那头轻笑了一下，突然和他说：“江清池，你是不是觉得肖儿不可能放下你？”
江清池微微一愣，下一秒就听见杨计郁和他说：“这回你真猜错了，肖齐已经走了，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急刹下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杨计郁一怔，听见江清池开口说：“我就过来，你让他等我一会儿。”
杨计郁看着今早肖齐送他的礼物，眼眶不知为什么热了热，对江清池也没了耐心：“你听不明白吗？肖齐人已经走了，没和你说是因为他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也不打算再和你见面了。”
江清池的呼吸声在电话那头重了一些，但却没再开口，等杨计郁回神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肖齐是今早九点的航班，杨计郁怕他在那边生病又怕他吃不好，这两天给肖齐收拾了不少东西，重到肖齐差点拎不动。
这次再见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杨计郁见肖齐一副淡淡的表情，心里却知道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没关系。
“杨儿，突然好后悔没好好学习英语。”肖齐叹了口气。
“这算不算老大徒伤悲？”杨计郁笑了笑。
肖齐跟着笑了笑，在广播声中慢慢淡了表情，最后冲杨计郁张开了手臂。
杨计郁抱着他拍了拍，和他说：“好好的，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你不回来的话，我找机会来看你。”
肖齐把下巴埋进杨计郁的肩膀，缓了缓才压下眼眶的热意，闷声道：“我换号码了，你别把我当陌生人。”
“我记着了，”杨计郁松开他，眼眶也红了一圈，又叮嘱肖齐，“别又不好好吃饭。”
肖齐说好，和杨计郁又聊了一会儿才转身朝安检通道走去，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外套，安安静静地待在排队的人群里，手上也没玩手机，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杨计郁在他身后看着他，心里的不放心却怎么都消散不了，肖齐性格好，交朋友的能力也不错，但在杨计郁心里，肖儿也还是让人放不下心。
杨计郁那天从机场离开后回了趟公司，这几天赶工，每天忙完回到家已经很晚。
楼道口很黑，杨计郁拍了拍手，昏黄的灯光这才跟着亮起，下一秒他抬头往上走时却吓了一跳。
前几天挂了电话的江清池正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杨计郁前几天帮肖齐寄出去的快递盒，看到来人时仿佛想要起身，却在看到杨计郁时神情变得失落。
杨计郁并不打算搭理他，走过他身边时江清池却开口叫住了他。
江清池嗓子哑得差点听不见声音：“你知道肖齐去哪里了吗？”
杨计郁和他说：“不知道。”
“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江清池说。
杨计郁皱着眉没说话，跨上台阶想走人。
江清池仿佛听不见他要走，在下一秒又开口：“我哪里都找了。”
杨计郁停下脚步。
“家里，常去的地方，公司，大院我也回去了，哪里都没有。”江清池侧着头，从杨计郁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乱了的发丝和紧抿的嘴唇。
“问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江清池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接着又呛咳了一声，泪水突然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杨计郁以为他不会再继续开口时，听到江清池又开了口，他和杨计郁说：“我找不到他了。”
第32章 正确
*
肖齐在国外接手这份工作的第一个月，在国内大年三十的深夜，接到了汤怡如的电话，那天他正因为新品发布的推广方案加班到深夜，接起电话的语气很容易听出来疲惫。
汤怡如在那头有好一阵都没说话，肖齐后来喊了她一声，过了一会儿听见她很轻的抽泣声。
新号码和现状是肖齐在来这的第一个休息日，用短信的形式传给她和肖望华的，但没想到他们没有第一反应对他进行质问，反倒隔了快一个月才和他取得联系。
汤怡如在那头哭了几分钟，肖齐安静地陪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汤怡如恢复平静，刚刚仿佛是她表露脆弱的极限，理智恢复后对肖齐的行为依旧表示：“你要出去闯闯我和你爸没意见，你自己别后悔就行，但那件事别以为我们会接受。”
路是肖齐自己选的，就算在这里遇到再多难事，他也没有后悔过，他想反驳点什么，但听着汤怡如努力压下难过的声音，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汤怡如挂了电话，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再和肖齐联络过。
时间久了，肖齐一些时候能够理解他们，但偶尔也会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仿佛爱自己，又仿佛恨自己。
*
阿娅卡是肖齐的新助理，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
阿娅卡偶尔会让肖齐想起方群来，工作认真，严谨又细致，但又有些不一样，毕竟方群不会在来公司的第一周就把肖齐摆在办公桌上的盆栽浇焉，也不会在肖齐身边待久了就变得八卦不停。
这天，肖齐和任知曼刚结束远程视频会议，刚打算起身去倒杯咖啡，阿娅卡便一脸认真表示：“你们很般配。”
肖齐无奈，这周第二次指出她的错误，并和她说：“我们只是朋友。”
阿娅卡看着面前英俊的上司，表情遗憾：“又猜错了吗？”
咖啡机发出沉闷的声响，肖齐用拇指按压着按钮暂停，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下次猜的时候，我应该定一个惩罚。”
“不，”阿娅卡摇头拒绝，并由衷地感叹，“肖，难道真的没有人可以吸引到你吗？”
肖齐脸上的笑意不减，抿了一口咖啡，和她说：“可惜暂时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阿娅卡并不感到意外，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次的项目里。
工作结束时，窗外已经亮起了夜景，肖齐涌入人群，和往常一样，走回相隔两个街区的公寓。
楼下住了位华裔老太太，每回见肖齐经过都会用中文和他打招呼。
肖齐偶尔会觉得恍惚，有时会站在楼下和她说上一会儿话，再帮她一些小忙。
肖齐住在三楼，老式的门锁，常常会忘记带钥匙，所以干脆把备用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底下。
冰箱里的蔬菜永远都只有简单的一到两个种类，肖齐只会挑着自己喜欢的买，肉类买的少，对他来说还有些困难，现在做的最好的是番茄炒蛋，但偶尔也会糊掉。
在国外生活一年多以来，饮食习惯只是一个很小的事情，让肖齐比较应付不来的，是他找不到说话的人。
肖齐在往前二十多年的经历里，几乎很少产生这种孤独感，但却在这一年里常常伴随着这种感觉。
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决定的太草率，换掉号码，改掉社交账号，留下的朋友会不会太少。
每到这个时候，肖齐会想起那个人来。
肖齐试想过自己离开后对方的反应，大多数时间里觉得他并不会在意，但偶尔难捱时，也会想对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有一点点伤心，但肖齐最后又总是否决这个想法。
次数多了肖齐就不想了，觉得没意义，也觉得可笑。
喜欢这人的时间实在太久，所以肖齐一开始难免做得不太好，但他一直在进步，现在已经可以很久不想起以前，也不想起他。
每到这个时候，内心渐渐产生的不在意情绪，会让肖齐更加肯定，选择离开这人，是一件无比正确的决定。
*
于敏敏觉得江清池变了，但她甚至想不起来转变的节点在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在某一天，她突然觉得江清池不爱说话了。
虽然以前私下话也不多，但现在好像对着谁都不搭理了，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的，还是合作过很多次的顾客朋友。
除此之外，他好像也变得爱发呆了，以前总是于敏敏被他提醒着拉回神，现在却常常要她去提醒他。
奇怪的其实并不止这些变化，于敏敏总觉得他好像变得很忙，但不是工作上的，倒更像是在查什么信息，常常打电话过去都在关机，再打通时总是飞机刚落地不同的地方。
而每一次再见到江清池，于敏敏都觉得他好像变得更沉默了一些。
转变大概是在第二年的五月。
那次拍摄一结束，江清池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便让自己帮他订一张最快飞往旧金山的机票，于敏敏虽然有疑惑，但是依旧照做。
那次江清池去了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工作室推掉了好几个拍摄，于敏敏没办法替他做决定，但也觉得他有些意气用事，要走的决定做的太突然。
一个月后，江清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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