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吧。”时予钻进帐篷里打开手电筒,陆尚行就抱着衣服进去了。
温止从节目组那头背光走来,手里抱着干净的新毛毯,在帐篷前的草地上铺下,又放了几瓶矿泉水。
“坐会儿醒醒酒。”
时予走到毯子中间坐下,仰头看温止时发现他耳朵有点红,问道。
“你醉了么?”
“有点。”温止也坐下来,“沉星喝不下的都给我了。”
“不好喝。”姜沉星走到时予另一边坐下。
温止转头看向霍思淼和傅怀橙,问道。
“你们要睡了吗?”
霍思淼啊了一声,声音有点小。
“暂时还不想睡……”
“那就一起过来坐坐。”温止说。
傅怀橙微笑着拍了拍霍思淼肩膀,两人对视一眼,走过来坐下。
时予转身看自己帐篷。
四个帐篷中只有这个帐篷是亮的,陆尚行的身影映在帐篷上,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黑暗的影子在光亮中趴下,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捣鼓什么,但看动作明显不是在换衣服。
温止冷不防道:“孟导买帐篷的时候专门挑结实的买,就怕不防雨,你再摸也摸不出洞来。”
黑影惊了一下,急忙坐起来,紧接着传来陆尚行惊慌的声音。
“谁、谁摸了,我在换衣服。”
时予又笑了,看着那道黑影笑个不停。
“快看天上!”霍思淼指着天空惊呼,“好多星星!”
几人昂头一看,大大小小的满天繁星点缀着黑色天空,与天边的海蓝色相接。
海边的波浪一层一层往沙滩上冲,波浪靛青,映照着繁星,是真正的星辰大海。
这样的景色,在别的海边是看不到的。
“好美。”时予说。
夜色中,姜沉星收回视线,悠悠看向时予。
那双吸引人的桃花眼瞳孔中,只有时予沉浸在这幅美景的侧脸。
“你怎么睡我的位置!”
时予扭头一看,就见陆尚行在左边的帐篷扒拉席淮。
黑暗中的帐篷有身影在动,席淮呢喃了几声,又睡了,气得陆尚行抓着席淮肩膀猛晃。
“给我起来!睡另一边去!”陆尚行道。
“你别晃他。”时予道,“一会儿晃吐了。”
“还会吐!?”陆尚行震惊了,“不行啊,他吐了我怎么睡?”
“他睡觉前吃过药,不会吐的,放心吧。”时予笑着冲他招手,“过来坐。”
陆尚行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过来了,坐在时予后头。
傅怀橙笑道:“其实席淮脾气挺好的,尚行这样我没见他生过气。”
“席淮好像对谁都没生过气。”霍思淼好奇道。
“是没有。”温止道,“席淮很聪明,遇事做事点到为止,这样双商高的人很少见。”
时予惊了:“没想到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温止笑了:“一码归一码,别人的优点该承认还是得承认。”
“长他人志气。”姜沉星淡淡道。
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温止微笑着,他们都不太敢接话。
陆尚行用怪异地眼神看着姜沉星。
“怎么感觉你阴阳怪气的,喝醉了?”
“有么?”姜沉星淡淡地瞥了陆尚行一眼,“哪里阴阳,哪里怪气,你说说。”
陆尚行:“……”
时予:“……”
是喝醉了,姜沉星喝醉就这臭脾气。
傅怀橙哈哈笑:“喝酒果然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陆尚行一脸“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地看着傅怀橙。
“你哪看出来我们拉进距离了?”
傅怀橙说:“拌嘴是两人关系友好的证明。”
陆尚行戚一声:“净瞎扯。”
“跟小孩谈什么关系好不好。”姜沉星说。
“小孩!?”陆尚行瞪大眼睛,“你……!”
“好了好了。”温止制止道,“沉星喝醉了,他的话你别在意。”
陆尚行嚎叫一声,从后面抱住时予,在他身上又蹭又撒娇。
“予哥,我是小孩么?”
“你不小谁小?”时予笑着摸了摸陆尚行的头。
姜沉星淡定的神色有一瞬裂开了,视线紧紧落在时予抚摸陆尚行头发的手上,阴沉沉的。
温止噗嗤一声,把陆尚行从时予身上扒拉下来,靠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陆尚行被温止扒拉下来后是躺着的姿势,听温止一说便立马抬头,姜沉星阴沉的脸从下往上看一览无遗。
“我说你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吃醋啊。”陆尚行了然道,“你这人真麻烦。”
几人没想到陆尚行说话这么直白,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姜沉星身体都僵住了,脸颊有点红。
陆尚行约莫是喝醉了,挪了挪身体到姜沉星脚下,戳了戳姜沉星大腿。
“姜教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姜沉星不太自然地垂眸看他:“你说。”
陆尚行道:“你为什么要当教授啊?我看你上课板着张脸也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你不喜欢这个工作对不对?”
没想到陆尚行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姜沉星顿了一下。
“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喜欢与不喜欢就能说清,尤其是工作。”
“那温哥呢?”陆尚行转头又问,“还有傅怀橙,霍思淼,你们喜欢你们的工作吗?”
温止道:“我和沉星一样,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需要这么做。”
傅怀橙想了想:“我算是挺喜欢这份工作,挖掘别人的才能,成功造就一个人对我来说很有成就感。”
霍思淼附和道:“我也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因为是我擅长的领域。”
“可是我记得思淼不是这个专业。”陆尚行道,“你怎么会学跆拳道。”
霍思淼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
“因为我长得比较幼,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所以初中开始学跆拳道,然后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初中就开始学?”陆尚行惊讶道,“那你怎么不去体校,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去考运动员啊。”
“没有没有,我不厉害。”霍思淼慌忙摆手,“一开始学跆拳道只是为了防身,没想这么多。后来上了大学才发现选的专业不是我想做的工作,迷茫了一段时间,大二然后才开始慢慢重视跆拳道。不过这个时候重视也没用了,运动员都是从小培养,我一个大二才开始重视的半吊子做什么都太晚了。”
“诶——”陆尚行拖长的嗓音像是发现新大陆,“好神奇,原来你不是一开始就喜欢跆拳道。”
“正常。”傅怀橙说,“学生时期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大多数人都是听家里人安排选择的大学,可是醒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现在很少人的工作能跟自己的专业对上。”
“你也是吗?”陆尚行问。
“我大概不算。”傅怀橙说,“我大学是学音乐的,看出来没?”
听到这话,时予和陆尚行惊呆了。
“你是学音乐的??”陆尚行指着他道。
时予摁下小鹿同学没礼貌的小手指。
“看不出来。”
傅怀橙笑了笑:“我以前学的流行乐,只可惜天赋不好,毕业出来找了跟音乐有关的边缘工作。”
时予想了想,当初面试九溪是以音乐博主的身份面试的。
那时傅怀橙会对他那么执着,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作为一个音乐人,陆尚行很可惜傅怀橙就这么放弃了。
“怎么不再试试呢?”
陆尚行的声音很轻,听得出他很惋惜。
傅怀橙微笑着轻轻摇头,柔和的笑容覆盖了历经风霜的成熟。
“人与人之间有差别,这个世界很不公,我早就接受这件事了。我很清楚即便我再努力也比不过天选之子的一时兴起,倒不如早点放弃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尚行,你也是天选之子,我看得出音乐对你来说不仅仅是音乐。”
“音乐……嗯……”陆尚行语气迟疑。
树林里的蟋蟀叫声由小变大,逐渐靠近。
陆尚行默了一会儿,属于夜晚的声音越发清晰,演奏五月末即将迎来夏天的篇章。
“没想到你们的经历这么丰富。”陆尚行缓缓道,“我以为只有我的人生不合理。”
他伸出手掌,张开五指,忽明忽暗的星星在指缝间闪烁。
“原来成熟的人会把伤痛藏在心里,继续前进,难怪我总被说不成熟。”
时予微微勾唇,撩开陆尚行额间的红色刘海。
“但是当你意识到自己不成熟的时候,你已经在慢慢长大了。”
姜沉星看陆尚行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记得你大四,你打算毕业就工作还是考研。”
“不知道啊。”陆尚行答的随意,“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问你们,结果你们的回答让我更迷茫了。”
温止道:“小鹿的乐队名气很高,毕业直接把乐队当正业也不错。”
闻言,霍思淼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来。
“也是,尚行不是普通人。”
“我没把乐队当工作。”陆尚行声音忽然提起来,“我组建乐队单纯是因为喜欢,只是为了玩,后来签约是因为要找予……唔!”
时予捂嘴捂的太快,不仅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当事人陆尚行也没反应过来。
几人疑惑地看向时予,时予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陆尚行的脸。
“有蚊子。”
松手时还踹了陆尚行一脚。
温止视线一直落在时予脸上,想看出一丝端倪。
陆尚行哀怨地看着时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就是觉得,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又或者是感情,我一直不清楚自己要什么。感觉很挫败。”
“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傅怀橙一脸疑惑,“怎么说?”
陆尚行说:“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不知道想做什么工作,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因为我的不成熟,我伤害过别人,我怕继续下去又会因为我的不成熟伤害别人,一想到这个我就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了。”
“啊……”傅怀橙一脸了然,“明白了。”
“我、我懂!”霍思淼紧张道,“我以前也是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没有目标的时候人真的特别迷茫,感觉眼前的路像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你可以多去尝试你没尝试过的事情,这样你才能发现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过感情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温止笑了笑:“你们总说我温柔,但我感觉你们才是真的温柔。”
姜沉星叹气一声:“人只要活着就会有烦恼,自己的,别人带来的,甩也甩不掉。”
这句话听上去像感叹,时予却听出一丝不悦。
他看向姜沉星,见姜沉星单手撑着下巴,正在抬头看天空,眉目清冷。
他才偷看了一会儿就被姜沉星发现了,姜沉星眼珠子一瞥,跟他对上视线。
随后姜沉星又一声叹气:“他这辈子都不会明白,能选择怎么过自己的人生已经是一种幸福。”
闻言,时予瞬间懂了。
是啊。
对于姜沉星这样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一切的人而言,光是能够选择就已经很幸福了。
“喂,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黑暗中,一个不属于这里坐着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几人齐齐转身,就见昏暗中从左往右数的第三个帐篷探出个头。
是余岭。
“醒了?”傅怀橙问道,“要不要过来这边坐?”
“不了,外面冷。”余岭说。
“你想问什么?”时予说。
余岭盯着他们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话的语气有些犹豫。
“爱和被爱,你们会选哪个?”
明明余岭身处黑暗,即便这边有星点灯光透到他那头,也看不清余岭表情。
但时予就是确定余岭说这话时是看着陆尚行说的。
爱与被爱,一个亘古不变的经典话题。
只四个字,就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感在里头。
即便是这里的八个人,也逃不过爱与被爱的选择。
超级直男陆同学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这还用选?当然是我爱的人,自己不喜欢,对方再好又有什么用。”
隔得老远时予都能听到余岭心碎的声音,无语又无奈地捂住额头。
“哎——”
陆尚行被他这声叹气整慌了。
“诶?为什么叹气?我又说错什么吗?”
“闭嘴吧你。”时予敲他一板栗。
陆尚行顿时委委屈屈地捂着脑门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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