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别夏笑他:“把你一个人丢在伦敦,你也走不丢。”
“我是走不丢啊,这不是还有个楚队长?”段骋雪悠悠。
“我也不会走丢,我方向感很好。”楚别夏为自己正名。
如果王叡在旁边,肯定会很主动地跳出来反驳Founder,但现在左护法不在,表面沉稳、但事实上也很介意的小楚队长,只能自己像小学生一样驳回去。
“你是走不丢,但会不会丢也不好说啊……”段骋雪摸摸下巴,“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把你拐走,或者绑架?”
楚别夏:“……幼稚。”
说完,他快走两步跟段骋雪拉开距离,段骋雪愣着“诶”了声,反应过来以后跑了两步赶上,楚别夏再划清界限,他再轻松跑几步贴过去。
如果这儿不是人来人往的机场,恐怕两个人都要像小学生一样追着跑起来了。
snapi站在标志物旁边,像个定定的铜像,看到远处追追打打的两个熟悉身影时,还揉了揉眼睛。
“是一个黑毛一个白毛,一个长一个短啊……”他念叨,“怎么又不像呢……”
刘号熙看了两眼,也笑出来。
“你还别说,我也真是第一次看到咱们小楚队长这么跟人闹着玩。估计高中同学的情分还是不一样吧。”
他正感叹,snapi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老刘,你说咱队要是闹出个队内恋爱,我该怎么公关。”
“啊?”刘号熙卡壳,脑子才转了一半,又见snapi连连摆手。
“呸呸呸我说什么呢……你看我这脑子,肯定是最近忙坏了!怎么能这么看咱队员纯洁的队友情!”
刘号熙看看snapi,又看了看逐渐走来的两个身影,两个人之间距离远远近近的,却又都带着笑。
唯一已婚男士收回视线,莫名叹口气,面对snapi的询问,惆怅表示。
“没事儿,就是想我老婆了。”
-
TUG到雷克雅未克后,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是邀请赛的线下抽签日,各队要派出两位代表参加抽签,决定比赛的组别和比赛日。
以往这种事,TUG都由楚别夏为主、刘号熙或snapi陪同代表,但这次刘号熙表示要看两把没看完的比赛录像,snapi又有后勤和宣传的工作,虽然不至于忙得脚不点地,但能少一个活更好。
最后,这差事就落到了楚别夏和段骋雪身上。
“为什么不是我和队长去——”王叡无能狂怒。
“人家俩都能英文流利交流,你行吗?”snapi按住躁动的小孩。
王叡不服判决,再次上诉:“那为什么不是Dino跟Founder!”Dino在国外呆了两年,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配上他的长相,没人会相信他是个初中都没上完的偏远村里走出来的小孩。
snapi:“他俩去,主持人都不知道该递TUG还是FH的牌子。”
刘号熙大笑:“你小子但凡说让你队长和Dino去呢?”
王叡气焰顿消。
刘号熙光明正大跟snapi说:“你看,臭小孩就是这样,家长多看一眼弟弟妹妹都不行。”
王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次轮到snapi爆笑出声。
已经走出门外几步的楚别夏:……
段骋雪一边拉好羽绒服拉链,一边笑:“你老说我逗王叡,有没有可能是大家都觉得逗小孩好玩?”
楚别夏浅棕格子围巾下的嘴角也翘着,自己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TUG下榻的酒店离抽签地不远,走两步就能到。
冰岛的12月缺少日照,最少的时候,一天只有四个小时能见到太阳的脸,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羽绒服加围巾,楚别夏还扣上了羽绒服的帽子。
TUG的夏季队服是银白色,到了冬天的冲锋衣和羽绒服,就变成了不会出错的耐脏的黑,虽然颜色普通,但胜在款式剪裁贴合,穿着也有几分帅气。
昨天的冰岛刚落了雪,雪地靴踩下去,咯吱咯吱的声音成了这条路上的主旋律。
楚别夏忽然开口:“突然想起来,以前比赛抽签好像都没看到过你。”
段骋雪难得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了声。
“那会儿……不是以为你讨厌我吗。”
楚别夏惊诧地回头,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眼底的神情就更显清晰。
“说了你别笑我。”段骋雪轻咳一声,抬手不太自在地拎了一下灰白纯色的围巾 。
“你估计都不记得了,第一次季前邀请赛后台,你看到我,还看了很久……四五秒吧。”
“然后就那么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楚别夏茫然眨眼。
他有些轻微的倒睫,纤长的睫毛向下垂下来,围巾下呵出来的白气在上面凝出细小的霜,整个人看起来像下一秒就要被冻住的雪人。
段骋雪下意识要抬手,却很快克制住放下,只是豁达地笑了笑:“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应该是从那时候就没认出我。毕竟染了头发摘了眼镜,理解。”
他似乎想揭过这个话题,却被楚别夏抓了住话的小尾巴。
“什么时候?”楚别夏执意问。
段骋雪失笑:“抽签的时候。”
楚别夏眉头微微皱着,他似乎很认真地在动用一切脑细胞回忆这件事,以至于都没能好好关注脚下,差点脚下踉跄滑倒。
段骋雪连忙伸手捞了一把,刚要开口让他别想了,却听见楚别夏突然说。
“不是。”
“什么?”段骋雪愣了愣。
楚别夏没有抽出自己被揽着的手臂,他就着这个姿势回头看向段骋雪,眸光认真:“那天,不是没认出你。”
“那是我第一次代表TUG抽签,路上紧张匆忙,把眼镜摔碎了。那时候还没有戴隐形的习惯,只能勉强凑合一下。”
段骋雪弯弯眼睛:“没戴眼镜啊,那估计只是觉得对面有一团白毛?好奇?”
“不是。”楚别夏依然认真摇头,“我近视也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我看过去,是因为你当时背了个包。”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双肩包,但是一个带子套到另一个带子上面,变成单肩包背着。”
他说得太细节,段骋雪自己都怔了片刻。
“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这么背包。”楚别夏说,“所以我想,那会不会是段骋雪。”
他语气很轻,却在段骋雪心里哄地一下炸开,呵着白气的话絮絮叨叨着,像燎了枯草的火。
“结果我发现,看了半天,人家也没什么动静。想来是我认错了,就只想着赶紧走……”
楚别夏说完,停了片刻,忽然垂下眼睛,踢了一脚路边的雪块,小声说。
“我认出你了,是你没跟我打招呼。”
第74章
隆冬时节, 冰岛的街头少有行人,偏僻的街道上连车都少见,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个人的踩雪声。
咯吱, 咯吱……像年久失修的木偶, 扯线的人小心翼翼。
楚别夏小声嘟囔完, 才觉得自己像在耍小性子一样,忍不住后悔,抿了抿唇,片刻后才摆出冷静的表情首先发问。
“你……怎么不说话。”
段骋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冷风呼呼吹着, 指节都冻得发红也没有收进口袋。
“我……”他开口, 却一时哑然。
手臂像有自己的想法,再次试探地略抬起些,却又被段骋雪自己咬牙按下来。
他脑海里还是楚别夏垂眸的样子, 对方很少有方才那样的情绪,就连平日里略显清瘦的两颊, 都微微鼓起来。
段骋雪不听话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想抱住他,可又怕唐突, 又怕楚别夏责怪。
“如果……我是说如果。”终于开口时, 段骋雪难得磕绊了一下, “如果当时你戴了眼镜, 认出我了。你……会跟我打招呼吗?”
出于对话的礼貌, 正扮演着“镇定者”的楚别夏,目光虚虚落在段骋雪的灰色围巾上, 思索片刻回答。
“可能取决于你。”
……我可真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说完后, 楚别夏忍不住想。
明明可以选择说一些半真半假的哄人的话,嘴上却永远不懂得怎么措辞。
“取决于……我?”
楚别夏胡思乱想间,段骋雪忽然看过来。
他不看还好,可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楚别夏只觉得心里刚修筑好的冷静的墙,一夕间垮了大半,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段骋雪语气中略带希冀的试探。
楚别夏只知道自己的嘴角不开心地垂下来,脑海里开始翻一些表面不在意、但实际上却记了很久的旧账。
“就比如你世界赛握手的时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跟我说话,我肯定也觉得你讨厌我。”
说着,他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而且,就算有猜测,看Founder那个样子我也不敢认你。”
他心心念念的阿雪,是和名字正相反的、天边和煦的太阳,跟Founder这个见人就凶的白毛有什么关系。
半晌,楚别夏听见段骋雪闷闷的一声。
“抱歉。”他说,“是我没敢。”
楚别夏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已经澄清为误会的事道歉,段骋雪一句抱歉,把他脑海里的想法全都搅乱了。
回忆乱七八糟地涌上,直至定格在最初也是最后,自己没头没尾提的那句分手。
不管段骋雪是不是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在分手后过得更轻松了,现在回看过去,提分手后直接断掉所有联系,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有处理好。
或许……至少两个人当时可以先谈谈的。楚别夏想。
毕竟自己在回家的路上也短暂地后悔过,不是吗。
躲在围巾后的唇瓣张张合合,做了一万年心理建设,他最后也只含糊地吐出一句:“……我也有错。”
“什么错?”段骋雪冷不丁追问。
楚别夏懵了一下,攥着袖口的手都松了,立刻回头看他,头顶几乎要冒出一个问号来。
不是……有你这么追根究底的吗。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主动跟我打招呼呢?
下意识的,楚别夏觉得现在旧事重提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迅速收回视线,动作太大太急,挡住口鼻的围巾都掉了下来,鼻尖霎时被冻出一层薄红。
“我就是在你后面顺口跟一句。”他说想起之前段骋雪打趣的话,干脆直接拿来用,微抬下巴说,“我有礼貌,我回礼。”
“我就知道。”段骋雪笑了声,声音重新明朗起来,“你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呢。”
你知道个屁。楚别夏想白他一眼,又不想跟他对视,闷头自己跟自己左右博弈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出来。
和段骋雪重逢后,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心里正视“分手”这件事。
就像当年一意孤行脱离正轨、踏上职业的道路一样,虽然还会偶尔被对家人的愧疚情绪裹挟,但冷静下来后,楚别夏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冠军奖杯就是他抓住未来的最好证明。
楚别夏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再也见不到段骋雪了;就算再见,也肯定不会把他拉回来,谈一场尽头是满地鸡毛的恋爱。
可他高估了自己。
正如二十一岁的楚别夏会因为段骋雪一首曲子轻易心动一样;
哪怕十年后并肩走在落雪的大街上,他也还是会想要牵他的手。
总归放不下……他也得自己抓住点什么了。
楚别夏垂眸想着,忽然看到了段骋雪露在外面、骨节冻红的手。
段骋雪忽然感觉左手被一片温热包裹——楚别夏一手抓住他的指节,一手拉开他羽绒服的衣兜,搬运似的,把在寒风中受冻的手塞了进去。
温热的触感也随之抽离了。
楚别夏语气自然平和:“这么冷,手放进去。”
段骋雪只觉得上一秒还冻得麻木的手变得烧灼,他喉结动了动,开口。
“有点冻麻了……兜里暖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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