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ndon是个很会逗乐的人,加上队友AK的捧哏,还有段骋雪带头捧场的大笑,楚别夏也几度笑到直不起腰。弹幕被成群结队的【哈哈哈哈】填满。
“该说不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考拉这儿找到讲笑话的自信。”Abondon道,“哎,我们考拉以前不是这样的。”
话题一扯到自己身上,楚别夏下意识正襟危坐。
“以前会严肃一点?”段骋雪好奇。
“那倒也没有。”Abondon道。
段骋雪摇头:“唉,每年就世界赛见两三次楚队,有思维定势了。”
楚别夏偏头看他,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种放软了的委屈,很刻意,明摆着就是要做给自己看的意思。
他忍俊不禁,轻声反问:“怪我?”
段骋雪单手支着侧脸,看着身边含笑的男朋友,莞尔。
“怪我,没抓住机会跟楚队说话。”
“嘿,那我幸运啊,跟co当了回同桌,上面开会我们开小会,结下点革命友谊来。”Abondon乐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Founder你和考拉以前不是……同学来着?”
Abondon忽然觉得自己联赛里独一份的同桌身份不稀奇了。
他说话的时候,楚别夏和段骋雪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双双笑出来。
“不一样。”为了安抚Abondon受伤的小心灵,楚别夏说,“跟他坐同桌的时候都忙着好好学习呢,跟你同桌才开小会。”
Abondon闻言,又很好骗地乐上了。
段骋雪眯了眯眼,笑意未散:“没事儿,现在咱们也是训练室同桌。”
“那是干正事儿的,谁跟你讲小话。”楚别夏笑斥。
段骋雪失笑,服软道:“是,楚长官。二等兵Founder一定认真训练。”
“能训练是福啊朋友,珍惜珍惜。”Abondon说完,安静两秒,忽然道。
“说起来,明年……最迟后年吧,我也该退役了。”
语音里安静下来,很突然的被按了暂停键,紧随而至的是恒久的沉默。
Abondon笑了声,像推搡了一下凝固的气氛:“干啥啊,早知道不跟你们这些弟弟说了。”
“嘁。”AK嗤道,声音却有点发闷。
楚别夏顿了顿后抿唇轻笑,替AK问:“那你平时都跟哪个哥哥说?”
“跟老家伙们呗。”Abondon一个个数,“蔡哥,隔壁TOO的老皮……还有老钱。我们经常私相授受的。”
TUG的哨位,钱乾。
Abondon语气和措辞都轻松,可这次没人接他的话了。楚别夏搭在鼠标上的手收紧,片刻后又在沉默里松开。
钱乾的年纪摆在那里,逃不过退役,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人在明面上说罢了。钱乾自己从没提过,竞技状态其实也还算良好,楚别夏一直以为这位队里老大哥没起过退役的念头。
“要服老啊……”Abondon声音依然带笑,浑不在意,“不是小孩儿了都。往好处想,也就只是换个工作嘛,都是赚钱吃口饭,做啥不是做?”
“年轻时候还整天喊着梦想啊羁绊啊就冲上去了,现在只想说跑慢点儿哎,别把老哥哥我的腿儿扯断了……说你呢,AK。”
AK附和性嗯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哭了?”隔了几秒,Abondon调笑。
“……”
“不是吧小孩儿,真哭啦?”
“没有。”
AK声音明显不对劲,Abondon没戳穿,笑道:“出息……学着点你co神,看人家多冷静。”
“学点好的。”楚别夏垂眸,轻轻笑了一声。
“说真的,正视这事儿没什么不好啊。”Abondon说,“最起码的,AK,你没觉得你哥我最近训练都更有激情了吗?”
“没觉得。”AK绷着道。
Abondon笑了会儿,决定给队里小孩一点时间,没再点他说话。
“考拉你之前熬夜那么狠,没熬出啥问题吧?”Abondon说,“也不知道是我年纪上来了还是怎么回事,最近有时候觉得精力差好多。”
一句话出来,楚别夏就觉得身边某人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尖,模棱两可道:“我还好。”
他心虚的样子太明显,段骋雪不轻不重地笑了声,没说什么。
Abondon依旧神经大条,兀自叹气:“还好就行……有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训练也不是一定会有立竿见影效果的嘛,可能平时再怎么练,上赛场还是会被打爆,但没办法,也只能更努力一点咯。”
“听说老钱健身时间都少了,搞不好退役的时候,直接肌肉男变小肚腩,哈哈哈哈。”
“我会的。”AK冷不丁说,短促有力。
Abondon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回答什么,笑道:“行啊。人家冠军队都在努力,咱们怎么能落后?”
AK:“我就感觉你最近头发稀疏不少,原来是加练加的。”
Abondon:?
平复了一会儿,AK语气里也带上笑意。
“我会为你的头发更努力一点的。”
被队里小孩噎住的Abondon,“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那……我们也为钱哥的肌肉努力?”楚别夏说。
段骋雪:“没问题,保管我们钱哥今年夺冠的时候还是肌肉帅哥。”
AK不甘示弱:“今年我们捧杯的时候,Abondon肯定不是地中海。”
“……不是,你们?”Abondon眼见这话题绕不过去了,清清嗓子,陡地震声,“Collapsar,我退役归退役,但是这最后一年的冠军,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楚别夏轻笑:“好,拭目以待。”
战书一下,Abondon满意了,上一秒还铿锵的声音,转眼又变成闲唠的松散,伸了个懒腰。
“冠军啊……怎么就只有一个呢。”
他几乎自言自语的声音淹没在一声笑叹里。
“退役之后打算做什么?”Abondon念着自己直播间的弹幕,想了好一会儿。
“搞搞直播?有精力的话再考个大学什么的……诶co,等我考试的时候,你脑子借我用用。”Abondon朗声笑道,顺着这个问题把气氛抬回来,“说到这个,以前我们几个聊天的时候还总提起你。”
“嗯?”
“说你啊,看着年纪小,人也温温柔柔的,做事儿倒是利落得可怕。”
“我做事利落?”楚别夏失笑,“钱哥没提过吗,我选择困难症还挺严重的。”
“哎,不是说这个。”Abondon道。
“有时候挺佩服你的。”他笑了一下,“学习那么好,有大好前程,还来打什么职业。”
“打职业想拿成绩,和学习考试一样不简单。”楚别夏说,“甚至更难。”
“是啊。你明知道更难,还是敢跟我们一样从零开始,听说你当年试训完签TUG,说去就去了,不带犹豫的。”Abondon说。
“我们打职业可能是因为只擅长这玩意儿,我在游戏里第一次拿到国服第一的时候高兴疯了,你们知道吗,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跟“第一”这个词挂钩,我当时就觉得,操|他妈的老子命都给这个游戏了。”
Abondon好奇:“我们从零开始是因为只有零,你不一样啊,小学霸。”
“那会儿,你就不怕自己选的是条歪路吗?”
第92章
“歪路吗……”
楚别夏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 忽而轻笑。
“的确,很多人这么说。”
“是的吧,出去大部分人都会是这种想法咯……”Abondon摊手耸肩, 然后又兴致高涨道, “说起来我们AK以前高中成绩也挺不错嘞, 听说好好复习能上他们省那个211的。”
AK:“……现在都说双一流。”
“反正都是好学校。”Abondon怼人的嘴都不带停,“干嘛?臭小子欺负我没读过高中?”
问题高度一上升,AK当即哑巴了,敢怒不敢言。
成功让后辈吃瘪, Abondon乐不可支:“跟你们说啊, AK这小子要是再长得帅点儿, 搞不好能跟我们co组个学霸男团,嘿!我真是宣传鬼才,干脆退役之后去总部应聘宣传好了……”
“那不行。”AK说, “我哪够碰瓷co神。”
顿了顿,他又小声无奈道:“……我跟co神差得远呢。”
“诶我说你这小孩怎么灭自己威风呢?”Abondon一拍桌子, “TUG有的冠军, 咱拿到手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好吧!雄起!”
AK却没有半点被他感染的意思,平静道:“我不是说这个。是, 嗯……性格上?为人处事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了片刻, 他才举例:“比如你刚说的那个问题吧。我非要来打职业, 纯粹是小屁孩自信过头, 什么都不想就来追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弹幕别学我,别拿自己的人生大事儿做赌狗, 多跟co神学,看人家多稳当。”
平时话不算多的AK, 破天荒说了一长串话,语气认真。
“没有,其实我也是。”楚别夏冷不丁说。
“啊?”AK一愣,吹偶像的话就这么卡在半路。
“我也和你一样啊。”楚别夏笑笑,“什么都没想,剃头挑子一头热地来了。也才十七八的年纪,能想多深?”
AK坚持:“但co神你确实是适合这个行业的。”
“为什么这么说?”楚别夏问。
AK笑了下,仿佛在感慨对方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20岁的冠军队长,还能说不适合吗?”他道,“外媒报道的时候,还会说你就是为这个游戏而生的。”
楚别夏想了一会儿,说:“之前有个采访,问我以前参加竞赛的话,现在不训练的时候,会不会找点题做,或者自学大学课程之类的。”
“感觉会。”AK说,“co神不是还说,会考虑早退役一些,然后回去继续学业吗?”
“确实说过,不过你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说的?”楚别夏说,“两年前,王叡他们还没来TUG的时候。”
“那会儿TUG成绩不好,卡在季后赛线上,不上不下的。”
AK短促地“啊”了一声,好像忽然懂了什么。
“不训练的时候会做什么?”楚别夏垂眸失笑,半晌才轻声说。
“……在后悔啊。”
在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决定都是错的,在觉得自己是一滩烂泥。
在下雨的阴天驻足花园,snapi笑说“小楚有在雨天看花的文化人味道”……其实他只是在看脚下被踩出的泥汤,一低头,里面就倒映出自己的脸。
耳边,队友在为输了很久之后第一次赢比赛而激动,穿破乌云的太阳格外应景,他们笑闹着,遮住眼也要去看太阳,楚别夏却回头避开,只看得见身后阴影里连绵不绝的雨。
他们一直在输,输了一整个赛段,输到即使最后一场赢了小组第一,也依然拿不到进季后赛的门票。楚别夏作为接任的队长,要在台前用尽全力附和队友们的满足和兴奋,唇边微笑的弧度扬得越高,情绪反而落得更低。
主持人说,Collapsar似乎是某种星星的意思,你也会在未来成为一颗耀眼的星星。
可Collapsar不是什么星星,它只是恒星坍缩自毁的遗留物。
Collapsar,坍缩星。在天体物理学上,恒星无法抵抗自身的引力,原有的流体静力学平衡不能继续维持下去,恒星就会在引力的作用下向内塌陷,产生坍缩,变成白矮星、中子星……或者黑洞。
楚别夏偶尔也想过,是不是自己这个id起的风水不好。起名时是希望自己坚韧,但到头来,他好像还是要变成那颗自己碾碎自己的恒星了。
那时他脑海里只有无数质疑。
[为什么要选择打职业]
[这是条错误的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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