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东西可不行,等王爷出来才可以。”月星守着她的包袱道。
凤栖笑了笑,他本就是开玩笑,这时也不再多言,而是径自坐下来休息。
不料林大夫从他的包袱里摸出来一些点心,递到了他的手里。
点心还不够,林大夫取了药炉居然煮起了茶来,由于是药炉,使得茶味也伴着一股药香,但出自林大夫的手,却是恰到好处。
“好香。”凤栖凑过去,笑眯眯地道。
等茶煮开了,林大夫取出一只小瓷杯,便给他倒了一杯。
月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凤栖和他的大夫二人太过悠闲自得,就好像这里根本不是森冷的陵墓,而是再舒适不过的居所。
“凤公子,王爷去见的究竟是何人,是否能透露一二?”临渊再也忍不住的出声问道。
“放心吧,王爷不会有事。”凤栖只道。
“可是……”
“安心等待便是,我答应带他出去,决不食言。”凤栖又道。
他都这么说了,谁也没办法,只得忐忑不安地继续等。
第66章 昔六十一 “李代桃僵”
另一方面,出现在六王爷面前的人,他却是做梦都想不到。
虽然那人换了便装坐在冷冰冰的石椅上,却恍若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
“……皇上。”
六王爷一撩衣袍,正要下跪行礼,却被石椅上那人阻止道:“在这儿你我只是兄弟。”
六王爷一怔,才直起腰来。
“六弟,有些事我从前也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就瞒不了你了,但这些事,在这里说了,外面便不能提,若六弟要证据,我会安排人送到你的手里,只盼有朝一日,我们兄弟还能跟从前一样,只是这真的是太久远的愿望,我也知道一旦登基,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可纵是如此,总也不愿再失去谁,继二弟病逝后,老三和九弟相继离宫,老四老五却……”他说了一半没能再说下去,便道:“六弟,现在宫中只剩下你、我和老八,我不希望你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和他人的挑拨,铸成大错。”
他的话只让六王爷心中一跳的同时又有几分愣怔,什么恩怨什么挑拨,他说的事,与自己所知的事,到底是不是同一件?
六王爷沉默着,并未开口,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他身在前朝皇陵之中,虽说大可用宝藏遮掩过这件事,可是谁知道他大皇兄也就是现今的皇上对宝藏一事知道多少,若是毫无所知,此时此刻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是以除了不知该说什么,更怕多说多错,索性闭口不言。
“六弟,你可知道此处是何人的陵墓?”
“前朝末帝武德皇帝帝陵。”六王爷答。
“你知不知道那武德皇帝生了几个皇子,又有几位公主?”
“并不是太清楚。”
“但是,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母妃的身份。”
六王爷顿时抬起眸对上了大皇兄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他极为熟悉的精芒,也深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他觉得应该出现的杀意,这让六王爷微微一怔,才道:“是,臣弟知晓。”
“那,你可知晓三十五年前,一桩发生在安福宫里的秘辛?”
六王爷一惊,安福宫,正是当年他母妃怀他之时所住的寝宫。
可偏偏,那安福宫也是冷宫,当年他们的父皇仅仅因为一件小事,就将他的母妃贬入冷宫,要不是后来他的出生和皇后的求情,恐怕他的母妃这辈子都会在冷宫中度过余生。
但一直到父皇去世,母妃也没能再见他一面,现在,他居然从大皇兄的口中听见“安福宫”这三个字,心中虽然吃惊,面色也不免冷了下来 。
“秘辛,是何秘辛?”他一字一顿地问。
对方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你的母妃被贬,难道你还想不到吗?自然是父皇知悉了她的身份。”
六王爷未语,这一点他的确能想到,可若是如此,父皇还会留他在人世吗?
他就算不说话,对方似也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他的疑问,便又道:“你应该知道当年云妃和你的母妃是一起待产的,云妃死于难产,她诞下的孩子交于我的母后抚养,但六弟你有没有想过,七弟为何而死?你为何幸免于难,且诞下你之后,你的母妃便离开了安福宫?”
六王爷闻言心思急转,但就是有个念头他连想都不敢去想,云妃与自己的母妃同时待产的事他当然清楚,七弟死得不明不白,他也曾疑惑,可到底是深宫之中,有太多阴谋和暗杀,可是若把这一切都联系起来想,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
“六弟,恐怕你已经想到了。”对方道。
“这不可能!”六王爷顿时道。
“六弟,你再是不信也没用,虽然时隔三十五年,可由于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你的母妃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她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入宫,怕是六弟你最清楚,事到如今要你重新接受自己的身世,虽然万分困难,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什么?
呵……
六王爷咬牙惨笑。
他怎么会想不到原因是什么?
凤栖说要他放弃,他为何能说得如此笃定?
凤栖恐怕早就知晓多年前的这桩天大的机密。
原因是什么?
原因自然是要一举击溃前朝余孽,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动真刀真枪,就使得这一切付诸于流水,几乎溃不成军!
显然,三十五年前,云妃诞下的孩子和自己母妃诞下的孩子被偷偷调换了,他才是真正的七皇子,而不明不白死去的七弟,才是真正前朝后裔。
那、那么多年来,他到底在做什么?为的是什么?
六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已经不是命运的捉弄了,而是赤裸裸人为的操纵!
操纵的他这一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稳下了失控的情绪,压抑着满腔的愤懑,问眼前的人:“证据,在哪里?”
“宫里。”
“好,我们回宫。”
这几个字,六王爷不知道自己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了口。
石门从里面缓缓开启,六王爷便出现在石门之后,只是进去的时候他神情一如往常,出来时整个人竟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似的,尽管他勉强保持着镇定,可眼神中却难掩灰败之色,甚至带有几分空洞。
他的变化太过明显,连月星、临渊和戍方三人都吃了一惊,却又不能太露骨,他们本来都坐在地上,现在一下子站了起来,等待六王爷开口。
林大夫听见石门声响才开始撤了药炉,凤栖慢悠悠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把杯子交给林大夫,这才缓缓起身。
六王爷将视线慢慢瞥向凤栖。
凤栖对上他的视线,六王爷的瞳孔顿时收缩,他盯着凤栖,心中不知是该恨还是该觉得激愤,凤栖自是跟这件事毫不相干,但他却不知为何就觉得这一切皆是因凤栖而起。
“王爷,走吧。”凤栖对此并不在乎,他转过身,背对六王爷,留下大片空门,六王爷双手紧紧握成拳,林大夫则立刻走在凤栖的身后。
六王爷努力压抑住想要动手的冲动,让月星和临渊走在他跟前,戍方殿后。
出陵比入陵要快得多,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回到了最初进入的入口,也就是在这时,六王爷做了个手势,一直守在陵墓外的人将凤栖和林大夫团团包围起来。
凤栖像是早有预料,低低笑道:“王爷是想过河拆桥?”
六王爷闷不吭声,却忽地一把抓住月星,月星想要挣脱已是晚了一步,她此时被六王爷掐住脖子,却仍然能够出声:“……王、王爷?”
“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六王爷冷声问。
月星艰难地吐字道:“月、月星是、是王爷的人……”
六王爷自是不信,他眯起眼睛盯着月星,一字一句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奈河月星摇着头,只是又说了一遍:“月星、是王爷的人……”
六王爷本就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他倏地用力,只听一声脆响,月星连呼吸都还来不及就被生生拗断了脖子,六王爷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抛却了月星的尸体,任那具尸体撞上陵墓入口的巨石,然后坠落在地。
死去的月星双目瞪得又圆又大,就算此刻还是大白天,也令人觉得阴森诡异。
他们进入陵墓恰过了一天一夜,可这进出之间,所有的事却已是天翻地覆。
“把他们带回王府。”六王爷下令道。
“休想!”林大夫银针在手,瞬间飞射而出。
就听“咻咻”几声,已有人猝不及防被银针射中而倒下。
六王爷脸色顿时一变,脱口而出道:“你……忘生!”
“忘生是忘生,我是我。”林大夫并非忘生,可他一手银针的工夫,却在忘生之上。
六王爷盯紧了凤栖,长吁一口气道:“你……果真是那个人!”
他没有说出名字,因为就算他不说,他相信凤栖也明白自己说的人是谁。
凤栖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我是谁,都改变不了王爷是谁的事实。”
“你!”六王爷狠狠地盯着他,似乎不愿听他再多说一句话。
“王爷,我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么便也不再奉陪,我想日后,王爷也不会再有用到我的时候了,凤栖告辞。”凤栖说着,便大大方方往方才倒下那几人的方向走,那个缺口被林大方的银针攻破后,因为忌惮他的银针所以并没有人填补空缺,此刻凤栖一步一步携着林大夫离开,众人不禁屏息静待六王爷下令,可六王爷咬着牙却一言不发,他充满怒火的眸子紧紧跟着凤栖的背影,好像随时都要爆发,但直到两人最终走出了视线,他仍是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六王爷才颓然垂下眸,硬邦邦吐出两个字来:
“回宫。”
只有回到宫中,才能得到答案,而凤栖,若真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么他的确杀不了他。
半月后,依然是桃花巷。
月上枝梢,华灯初上。
这日的桃花巷里,又迎来了一位贵客。
那贵客到来的时候,顶楼最雅致的包厢内,已有二人相候。
“凤先生,风致叔叔。”
贵客一身便服,却依然难掩尊贵之气,见到他,无论他如何称呼,凤栖和君风致皆起身相迎,将他迎至上座。
“见过皇公子。”这是事先约定好的称呼,凤栖躬身欲行礼,却被来人伸手阻止道:“凤先生何须多礼,这一次要不是有凤先生出谋划策,又岂会如此轻易解决这一场困扰我多年的难题。”
“哪里,这都是君前辈的功劳。”凤栖摇头道。
“哎,我什么功劳都乐意领,唯独这一桩领不得,是你想出来的就是你想出来的,休想栽赃给我。”君风致嚷嚷道,其实这一桩功劳他想抢都抢不走,若真是他想出来的,早八百年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何必拖到现在!
“若没有君前辈将宫中情况详细告知凤栖,那凤栖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凤栖仍道。
“好了,都别谦虚了,凤先生足智多谋,风致叔叔多年来一直在宫外倾力相助,你们二人缺一不可。”皇公子笑着道。
“还是我们家皇公子最会说话。”虽然辈分上君风致是他的叔叔,可就连他也觉得叫名字大为不妥,于是就成了“我们家皇公子”,听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倒也显得亲切。
“宫内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凤先生此番利用得天衣无缝,恐怕六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捏造的。”皇公子道。
“其实我相信六王爷仍会怀疑,可只要他心存怀疑就足够了,一旦他将注意力转向自己的身世,就很难再专心做之前那件事,因为他已经无法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必须的,很可能哪一天他反而背上了叛国的罪名,这是六王爷最不能接受的,他多年来兢兢业业,为的就是自己的国家,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才能再进行下一步。”凤栖道。
“这就是我最佩服此计谋的一点,甚至不需要拿出真正的证据来,因为六弟自己就是在深宫之中长大,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齐妃为复国嫁入宫中,又怎么会想得到有人会在她生子一事上做文章?可这就是皇宫,皇宫之中本来什么事就都可能发生,凤先生人不在宫中,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教人不佩服万分呢!”
“怎么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为皇公子效劳是凤栖之福,无论如何,今天就让凤栖敬皇公子一杯。”凤栖举杯道。
“这一杯酒该是我敬凤先生,不过既然凤先生有心,那么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皇公子说着便也端起了酒杯,与凤栖轻轻一碰,两人同时将杯中之酒饮尽。
“好、真好!痛快!”一旁君风致笑道:“也让我敬二位一杯,来!”
一番推杯换盏下来,一切便已顺遂。
第67章 昔六十二 初遇
夜色朦胧,雾气无孔不入,渗透着整片树林,李凤迤裹着裘袍,低垂着视线,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走在漆黑的林间。
偌大的树林里空无一人,只显得李凤迤背影萧瑟,总有几分说不出的寂寥。
小径幽深,通往目的地的路并不长,可李凤迤却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有着千斤的重量,使得他步履艰难。
忽地,林中似有风声掠过,轻飘飘的不留一丝痕迹,李凤迤顿住脚步,半晌后才低叹一声道:“别躲在暗处了,出来吧。”
来人是木成舟。
楚情最近在给李凤迤炼药,走不开,但又不放心李凤迤一个人前往,李凤迤本来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独自前来,楚情于是拜托木成舟暗中跟随,木成舟轻功虽佳,可李凤迤耳力惊人,他自知瞒不过,果然小心再小心,还是被他发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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