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
作者:红赝
简介:
他说他是青色的鬼,在地狱中呵责罪人,如今来到人世,才会负载无数冤魂。
楚情本以为自己是救赎他的人,却未料他才是那个将他推至地狱的罪魁祸首。
剧情、美强惨、清水、单相思、病弱
第1章 楔子 雨夜之鬼
楚情最怕雪夜。
雪夜一到,屋子里再暖都没有用,李凤迤身上寒症爆发,疼痛难忍,轻轻吸气都会牵扯到骨头缝里的寒意,冷汗遍布全身。
也就这人自己满不在乎,熬过一阵便抬头艰难地冲自己所在的方向笑。
楚情便只能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羽毛般,也不敢太重。
“再忍一忍,天一亮就帮你擦身。”
汗湿重衣,难过得很,此前此人浑身是伤,擦身都难,如今总算伤口都一一结痂,而楚情从来也不怕麻烦,无论花多久时间,只要这人能有一刻觉得舒坦,他都心满意足。
熬过一夜,天光大亮,擦了身喝下药之后,李凤迤总算陷入昏睡。
楚情痴痴看着床榻上的人,直到一阵敲门声惊扰了他。
“楼主还在睡吗?”王雨艳探头进来,悄声问。
“有事?”
“无事,等楼主醒了再说。”
“嗯。”
“你也睡一下,时辰到了我叫你。”
“好。”
楚情轻手轻脚上了床,在李凤迤身边躺下。
王雨艳敲门自然是有事,但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扰李凤迤睡眠,因此她才说无事,楚情自然也清楚。
“那我明日再来。”来人是一位女子,她是来讨药的。
“姑娘不如留下名字。”王雨艳道。
“我叫花非花。”
“原来是花家幺子。”
“花家没落已久,不足为提,掌柜见笑了。”花非花苦笑道。
“您说的药我帮您记下了,待我问过楼主便跟花姑娘联系。”
“也好,我就住在山下神州客栈里。”
花非花没能见到李凤迤,多少在意料之中,她得一人指点,才寻上少室山,但是这一路危机重重,想必都是为了保护那人的安全。
百鬼窟之刑江湖中人尽皆知,百年来被送进去受刑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然而能从里面活下来的却几乎没有,李凤迤是唯一的一个。
花非花很想亲眼见一见此人的真面目,毕竟花家没落的源头就是他。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忽然,一声佛号惊醒了正陷在回忆中的花非花。
花非花抬头就见一个小沙弥站在路边,却原来她一不留神,走到了少林寺附近。
“施主若要入寺礼佛,请允许小僧前去通报。”小沙弥道。
“哦、不,我只是路过。”花非花连忙道。
“阿弥陀佛,请施主恕罪,是小僧失礼了。”小沙弥便道。
花非花正要离开,忽地想到了什么,便问小沙弥:“对了,你知道山上住的那人的事吗?”
“您是指李施主?”
“正是。”
小沙弥想了想说:“师父说,李施主乃佛缘深厚之人。”
“是吗,还有吗?他真的从百鬼窟里出来了?小师父你见过他吗?”
“不曾。”小沙弥说着,又道:“我师父说曾见过他。”
“哦,是什么时候?”
“许多年前,师父说他曾在一座寺庙里见过李施主。”
“那能让我见一见你的师父吗?”花非花好奇道。
“师父同我讲过,若施主好奇,小僧可说于施主知晓。”
花非花连忙道:“那小师父您快说。”
小沙弥便娓娓道来:“那是一个雨夜。”
“师父,人世间真的有鬼吗?”
如今的师父当年也是个小沙弥,他捧着腮帮子专心致志问眼前手握念珠坐于蒲团之上的老和尚。
这是山野路边一间无人问津的破庙。
这夜风雨交加,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砸得寺庙顶上的瓦瓣铛铛作响。
雨水渗透屋顶,滴答滴答不断流淌下来。
庙里唯一能用来盛水的器皿,是一口大钟。
它被废弃在那里,老和尚就把它整个翻过来接雨水。
有时候水滴恰好落在钟口边缘,撞击了金属,发出一连串很清脆的鸣响声,听来甚是悦耳。
“鬼者,归也,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露,毛发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一灯如豆。
老和尚嘴巴一开一合,如同火光一明一灭。
“那我能看见它们吗?”
“人所见皆为心中之鬼,而非真实之鬼。”
“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心中之鬼即贪、嗔、痴等无明烦恼,它们转化成不同相状扰乱未成佛之心。”
“那真实之鬼呢?”
“人所归,即为鬼。”
小沙弥听得颇认真,却似懂非懂。
他刚想再问,忽然“啪”地一声,庙门被风吹开。
风声猎猎,灯骤灭。
那是庙里唯一一盏油灯。
小沙弥匆忙跑去关门。
那扇庙门的锁头早已生锈,再被雨水一浸泡,脆弱得连风都经不起。
小沙弥关门的刹那,眼中忽现一缕青芒。
如幽火般,出现在铺天盖地的黑夜里。
小沙弥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在如此荒郊野外,午夜时分,会是谁?
那一缕青芒由远及近,倏隐倏现,飘渺不定,悄无声息,然后,竟慢慢现出一道人影来。
是人?或鬼?
他没有伞,任雨水淋了一身。
他不慌不忙,仿佛在雨中信步闲逛,却没有脚步声。
他披散着黑色的长发,遮去了大半脸庞。
小沙弥大气也不敢喘,想看得更清楚些,却又怕被他发现。
就在这时,那人忽地转过脸来。
闪电划过半空,惊雷滚滚,似是要劈开大地。
那张脸,青白若鬼。
那双眼睛黑洞洞,深不见底。
那唇角微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再也不敢看清,小沙弥仓皇间把庙门“砰”地一关,回头跑向师父。
老和尚刚好重新燃上灯。
“师、父……是、是是鬼!有鬼出现了!”小沙弥抓着老和尚的衣袍嚷道。
老和尚低下头,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你若当它是鬼,它就是鬼,反之,它可以是天地万物,明白吗?”
“雨萧飒……咳……十二珠帘挂……咳……风萧飒……咳咳……极目山如画……咳咳咳咳……”
破庙外,低吟声伴着剧烈的咳嗽忽远忽近,又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黑色的身影走几步,又停下来弯腰咳一阵。
“……咳咳……咳咳咳……宁辜负锦堂风月……”
风雨中,咳声似一声比一声凄厉,撕心裂肺。
直起腰来的时候,他唇边尽是血迹。
雨水已将地上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如此走走停停,声音终是越渐远去。
“就这样?”花非花愣道。
“嗯,师父后来才知晓,当日他所见并非鬼,而是年少的李施主。”
花非花喃喃道:“所以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吗?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施主为何知晓李施主病入膏肓?”小沙弥歪头问。
“因为……”花非花自嘲一笑道:“因为当年他来我们花家找麻烦的时候,就是个痨病鬼。”
说着,花非花也忍不住同小沙弥讲起了那段往事来。
第2章 昔一 花家凶案
江南花家大门前,伫立一个黑影。
黑影冷森森阴沉沉,在烈日下,犹自散发一股阴凉之气。
这种太阳底下放久了任何东西仿佛都会融化掉的炎炎夏日,黑影身上依旧裹着层层黑衣,包得简直密不透风。
黑影除了全身上下的黑色之外,一头披散着的长发也是黑漆漆的。
长发垂落身前,遮住了一大半脸。
仅露出的那一小部分,却白里透青,让人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他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打算,却也好像没有上前敲门的打算。
他似是在等,却又无人知晓他在等什么。
他站在那里好久都没动一下,忽然“咳”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他整个人都弯了下去。
他又瘦又高,以至于弯下腰去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要折掉一样。
他咳得死去活来,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花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隐隐约约的,似是从门内传来极低地啜泣声。
一个仆役模样的年轻人匆匆走出来,也没留意正在咳嗽的黑影,越过他转到街口,转眼没入人流之中。
身后大门再度关上。
黑影的咳嗽终于渐渐转弱,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他直起身,身形微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
但他终究又站住了,依旧伫立不动。
哪知没多久,他又弯腰咳了起来。
这副样子,简直已病入膏肓。
如此反复几次,之前出门的年轻仆役已折了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人。
他敲开门,领那人进去,管家正要关门,却见一个黑影尾随仆役和来人身后,无声无息。
花家即使是个管家亦懂武功,他反应极快将黑影挡在门外,问年轻仆役,“他是谁?”
年轻仆役回过头,急急忙忙道了声:“我可不知道,不是我找来的,我得赶紧进去,主母还等着我呐。”
“快去吧。”管家挥了挥手。
黑影闷不吭声,脚还在门槛外,身子却更向前倾了,他一手撑着大门,力道大得出奇,管家暗自施力,心下惊奇,口中问道:“你到底是谁?来花家有何目的?”
黑影似想作答,刚吐出一个“花”字,又引来一番惊天动地的咳嗽。
这一咳,他的力道顿减不少,管家下意识运力,打算一鼓作气将人关在门外。
看这黑影面色青渗渗,整个人阴凄凄,一副病鬼的模样,一看就是来捣乱的。
他终于把人顶了出去,可门怎么都关不上。
管家低头一看,四只皮包骨的瘦长手指头牢牢抓着门板,即使被刚才他硬是关门的劲磕到了骨头也没放开。
他瞪着那只手,正在想要不要一个一个掰开。
门外,咳声仍在继续,可夹杂在咳声之中,还有几个几个不连贯迸出来的字。
管家异常费力总算是听完整了。
他说的是:“能让我见一见,花家死的那人的尸体吗?”
管家一愣的功夫,门就又被对方用力推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青白若鬼的脸。
他的眼睛黑洞洞,深不见底,望过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寒到脚底板。
一瞬间,管家想到了一个字。
鬼。
大白天的,见鬼了。
“你怎么知道花家有尸体?”这是花管家怔了好半晌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青白脸的人终于止住了咳,他站在管家面前,头微微低侧,黑洞洞的眼睛似是穿过管家的身体,他的嗓音因为刚刚剧烈咳嗽过的原因有些低哑,却很有磁性,咬字清晰,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我不仅知道里头有尸体,还知道他死去不久,所以应该很新鲜。”
新鲜?
管家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形容尸体,这个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来尝鲜的吗?
“你怎么知道花家有尸体?”花管家再问。
对于同样一个问题,黑衣人微一蹙眉,显然不喜欢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想来想去,忽然一愣,伸出手指指了指里面问:“里头难道没有尸体吗?”他脸上一副“你骗谁”的鄙夷表情。
花管家哑口无言,很想把这人直接推出去,无奈力气大不过他,或者干脆找人把他轰出去?但万一他真有来头就……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花家有尸体的?”花管家努力沉住气、加重语气又问,他忽然觉得自己把一个问题重复三遍显得很白痴,但明明白痴的人不是他呀……
黑衣人忽然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你是问我为什么知道里头有尸体……”
花管家忍不住瞪他,他一直这么问,难道前两句说的是异国语,现在这句倒是听懂了?
他对瞪视恍若未觉,接下来那句让刚顺下一口气的花管家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我不该知道吗?里面就是有尸体啊!”他低沉的语调显得如此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就好像今天是个大晴天,谁都不能不知道一样。
“怎么可能知道!”花管家终于愤怒地爆发了,“他刚死的你在外面怎么会知道?他死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哦,原来你不知道,难怪你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了。”他接的很顺口,颇有一股不计前嫌的味道。
1/86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