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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之心(古代架空)——迟归鹤

时间:2024-06-16 08:16:56  作者:迟归鹤
  裴玉戈今年也没回侯府过年,倒不是因为什么嫁出去的说头,而是为了避嫌。
  萧璨在接风宴上把太师和亲哥的谋划给搅了,面上兄弟俩虽没显得多生分,可到底是当众护着靖北王世子了。原本想着今年过年把萧旸他们哥俩邀过来一起过年,如今也不成了。
  如今满京城都知道皇帝对靖北王一脉存了打压的心思,那些见风使舵的公府门第自然是不会向萧旸他们主动示好,唯有与靖北王同气连枝的平南侯府和襄阳侯府主动发帖子请兄弟二人到他们府中过年。
  萧旸和贺飏权衡利弊,选了襄阳侯府。且不似裴绍这般只得了个侯爷的虚名,沈贡是实打实手握兵权的,且平南侯府向来立场持中,他同北境一脉亲近与靖北王世子主动向他亲近示好,这二者在皇帝眼中可是截然不同的后果。
  而襄阳侯府便少了些许顾虑,撇开萧璨与裴玉戈如今的关系不谈,裴绍与如今的靖北王萧启良、贺敬先本就是互称兄弟,更无人不知裴绍发家于北境,如今襄阳侯两子一女皆不在身边,萧旸和贺飏作为侄儿拜访过年合情合理。只不过如此一来,裴玉戈这个年便不能回去过了。
  不知是否因为年前事多事杂的缘故,萧栋今年也没有了大操大办的心思,除夕家宴便只在宫里摆下了,一众皇亲国戚乃至萧璨这个亲弟弟都没让过去陪着。
  外人都猜是萧璨口无遮拦,终于惹恼了天子、也有人说那不可一世的纨绔王爷这次是失宠又失势了。
  可甭管外面人怎么瞎猜瞎想,萧璨倒是乐得清闲在家。
  王府之内他最大,自然更没有那些繁琐的宴席礼节,也不必看那些无甚趣味的歌舞,府上不管除夕当值不当值的,想来便能凑一起守岁过年。
  像萧璨和裴玉戈这种身份,名下自然各有产业铺子。做的都是那些生意,只不过岁供营收着实差了不少。萧璨以往得宠,不说柯慈师小南他们手里的产业赚钱,便是亲王封地食邑单算也不少。
  手里闲钱多,平日发出去的赏银自然丰厚,年节守岁的喜钱便更不用说了,都是一个人几吊钱得给着,也幸亏萧璨后院没真纳什么侧妃庶妃的,不然这光赏银一通赏下去,阖府加起来只怕也不是个小数目。
  单辟出来贺岁的院子不大,院子里的景搭得却是不错,池子不大,弄得是活水,冬日瞧着也不会觉得死寂,再教冬日的雪那么一衬,倒有那么几分超脱凡尘的仙境气儿来。
  萧璨坐在主屋靠门的位置,屋里地龙早烧热乎了,只是怕挨着门口风冷,又让人摆了几个炭炉子放在不远处。他与裴玉戈坐得极近,裹着斗篷头一歪,便直接枕在身边人肩头了。
  “困了?”
  裴玉戈轻声开口,抬眼看向外面的天,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沉下来,约摸也就刚过戌时,离子时怎么也还有一两个时辰。
  “没。”萧璨闷闷地回了一声,人却没动,“就是从前我很少在王府过年……那时候一个人大过节在外面飘泊也没觉得如何。回到京城,人多了,反倒觉得过年没什么意思。”
  那个至尊之位从来不是萧璨心之所向,只是如今被世道和情势架上了那个争的位子,要说半点没觉得郁闷那是不可能的。
  裴玉戈心中一动,垂下眼眸道:“你去年是在北境过得年?”
  “嗯……不过没待到十五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赶回来自然是因为温燕燕出了事,裴玉戈脸上笑容一滞,不过很快被他自己掩饰了过去。闲聊似的自顾自道:“我虽生在战场,可对北境风光少有记忆,自记事起瞧得最多的便是我的屋子和窗外的小院。明珠若不乏便同我说一说北境是什么样子的?过年与京中有何不同之处?”
  也不知是怎么的,他俩说话似乎总能莫名其妙说到彼此的伤心事来,萧璨坐直身子,半转过来面向裴玉戈,似是认真回忆了一番后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只是雪下得比京城要早、积得也厚,活水也能冻上冰。那里的孩子一个个也虎得很,往返镇子与军营路上常见他们牵了家里的狗在冻冰的湖面上拉犁耙玩。寻常人家守岁是个什么情景倒不太知道,去年这个时候我是跟贺飏一道在军营里过的。”
  提起贺飏,萧璨的语气十分平常,显然比起那位世子从前对他的执着,萧璨本人倒是坦坦荡荡、并不似有私情的模样。
  “军营里守岁?”
  萧璨摇头道:“自然不是。在靖北王府两家聚在一起提前吃了顿年夜饭就算是贺过了,我和贺飏先一步回大营,和将士们在一块,也就是干一碗烈酒,闲下来动手过招全当暖暖身子了。北境是冷了些,可胜在无忧无愁……”
  裴玉戈不想开口问萧璨是否后悔选择争那个位子,因为此时再问已无意义,他与萧璨都没得选,除非他俩都能舍得下大齐江山社稷,否则问了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玉哥光问我了,总该轮到我了。皇室过年规矩多得很,我没少耍赖躲过,倒不知往年侯府过年守岁是个什么光景?”
  裴玉戈想了想道:“这几年长姐与青钺不在京城,府中人少,加上我身子不济,父亲与母亲他们也是先吃过年夜饭便催我回房去歇着,睡不着的时候便一个人在书房写字赏景,消磨些时光罢了。倒是长姐刚成家那会儿,青钺还小,家里热热闹闹的,也请过几次戏班子到府里,我总记着当时心里应当是欢喜的。”
  萧璨伸手过来攥住了裴玉戈的手道:“今年事多,等来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了,我便陪玉哥回侯府过年。虽说我这丑媳妇已见过公婆了,只是总得教二老知道,也免得玉哥一病,裴侯便生怕是我一时忘情…累到玉哥了!”
  萧璨本是玩笑的一句,不曾想裴玉戈忽得开口道:“我已告知父亲。”
  “啊?!”
  裴玉戈神情认真盯着萧璨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你奉召再次入宫那日,我已同父亲说了实话。”
  萧璨有些发愣地眨了眨眼。
  裴玉戈此时又道:“去年年底时,郭纵将府里一年的账报给我,我看到了……你封地多年所得供给皆供给了西北两境军营。我本想守岁时不谈这些的,但我不想瞒你,我同父亲直言既是令父亲安心,也是…尽我应尽之责。父母亲也好、长姐与三弟也好,他们都该知道。”
  萧璨扶额苦笑,倒不是不愿裴玉戈同裴绍说清楚。
  只感叹道:“裴侯没吓着?”
  “父亲于党争之道一窍不通,可他并非死板酸腐之人,虽略有震惊,却无二话。”
  “玉哥此时告诉我,我竟一时不知明日该以何种面貌去见‘公爹’了!”
  裴玉戈目光灼灼,他鲜有这般直白情浓的时候,看得萧璨喉头上下滚动。
  “我果然…还是最爱玉哥这副‘真’模样了……”
  萧璨坏笑着凑近,冬日的衣裳穿得多,他伸手探进裴玉戈怀中时也只是挑开外赏,隔着中衣抚上心口。
  并不需过多言语,更无需情药助兴,甚至那只手都称不上放肆,可却足以让情意相投的二人刹那情动。
  “额……爷,属下是否来得不是时候?”
  圆滑如郭纵在看到萧璨抽回手的动作时也是不免有些语塞。他不是没眼力见的人,所以能在这个时候贸然打扰只能说明是郭纵压不下来的事。
  “你还知道啊!!”萧璨没好气地抽手坐回去,随口嗔了一句,却无半点责怪之意。转瞬面上便换上了一副严肃神色道,“说吧,什么事这么急?”
  “回爷,两桩事分别来自两位殷公子。”
  “捡重要的报。”萧璨抬手揉了揉额角,显然守岁过年的这个时候听到殷家的事令他心情不佳。
  “地牢的那位殷大公子让送饭的亲卫递话出来,说有关‘礼王府’的事,想同您谈谈。另外就是太师府那边,殷二公子被软禁后托人悄悄递了消息出来,请爷您…负责。”
  都是顶重要的事,好在倒都不是立时三刻便必须做好的事。
  裴玉戈微凉的手贴上萧璨的额头,后者靠过来蹭了蹭。
  郭纵别开目光,全当没看到两位主子之间的亲昵举动,安静等着听吩咐。
  片刻后,是裴玉戈代为开口。
  “殷绪那儿且晾他一晾。无论他知道什么,阶下之囚…都不该这个时候搅了团圆守岁的喜气。至于殷二公子那儿,报信的人可还在等?”
  “在的。”
  他们与殷岫的合作早已结束,只不过萧璨为了保靖北王世子将燕泥的事透露出去,殷绰必然已知道长子就在萧璨掌中,也算是变相出卖了殷岫。说起来,这确实是他们雍王府理亏,也不怪殷岫带消息出来让萧璨负责。
  裴玉戈扭头看向萧璨道:“镇国公主待你如何?”
  萧璨答曰:“我如今这身本领,有一半来自那位。只要殷岫舍得下名声、吃得了边地风沙之苦,只把一个小郎君带出去,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裴玉戈目光转向郭纵,淡淡道:“你都听清楚了?”
  “是,属下这就去转达。”
  萧璨看着裴玉戈如今的模样,心中当真是越发欢喜。郭纵刚走,他便迫不及待起身将门掩上,转身过来双手捧着裴玉戈的脸,拇指指腹在颊上轻轻摩挲。
  “玉哥…好玉哥…我……”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打断了暧昧的氛围,萧璨蹙眉直起身子,转头看向门口。
  “王爷王妃!急报!”
  是白桥的声音。
  裴玉戈拍了拍萧璨的胳膊以作安抚,随即开口道:“进来。”
  “卑职失礼。”
  白桥推开门,一向沉稳的典军校尉此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竟比方才郭纵来时还要急迫。看到他这副模样,裴玉戈和萧璨心头同时升起一丝不详之感。
  “刑部传讯,说叶少将军与其夫人在狱中服毒,性命垂危!”
 
 
第96章 是我之幸
  一室春情因这条消息刹那散去,裴玉戈面上笑意也褪得一干二净,秀气长眉微蹙,语气中染上了几分焦急。
  “可有探知消息真假?!”
  白桥沉着脸答道:“回禀王妃,消息…是真。刑部大狱那边有咱们的人,如今都乱了,刑部尚书这会儿应当得了信儿往刑部大狱去,至于是否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恕属下愚钝,实在把握不准,这才冒惊扰罪责来报,请王爷王妃拿个主意!”
  裴玉戈微微攥了下拳,旋即转头看向萧璨,后者回以淡淡微笑道:“我知玉哥与叶小将军是挚友,想如何做…雍王府上下自然全听玉哥调配。”
  婻諷  “虽然你多半不需要,但我还是要替重华谢你一句。”
  萧璨伸手过来牵过了裴玉戈的手,避免他再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面上则始终是安抚的微笑。
  “玉哥莫急,这时候唯有你我…绝不能乱了心神!”
  裴玉戈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已从最开始的着急中努力平复了心绪,这个节骨眼上毒害叶虞,多半是冲着他俩而来的挑衅之举,那么此刻就绝不能气血冲头做出顺对方谋划的事来。
  萧璨见人冷静下来,又瞧出裴玉戈眉间愁绪,心下了然。他轻笑一声松开手抚上裴玉戈脊背,缓声道:“玉哥只管放手去做,不过我不要你的谢,这个人情…得让叶虞活到日后报答我。”
  裴玉戈扭头看着萧璨并未立时开口回应,但他知道萧璨这话绝非是真的要挟恩求报。
  晏梁所犯罪责已知为真,那么无论叶虞过后是否能将自己摘出去,于仕途一道也是难再进益。且不说叶虞日后能否东山再起,便说自晏家叶家接连出事后,朝中权贵公卿对这两家人已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半点被视作同党。萧璨才为萧旸贺飏兄弟拂了天子的意,如今再为叶家出头,他与萧栋的兄弟情便再难恢复如初了,叶家事后的那点子报答对萧璨而言自然是弊大于利,而这也是裴玉戈刚刚未说出口的顾虑。
  他如今一言一行亦代表了雍王府的立场,所以才会担忧自己救人之心给萧璨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而萧璨在他开口前给予的是支持与肯定。要叶虞活着报恩,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帮裴玉戈保下叶家,也意味着萧璨将自己曝露在明处,再不能似从前那般潇洒自在了。
  平心而论,即便裴玉戈是男子,自觉君子立于世不应期望仰赖他人,可此刻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心中说不感慨澎湃那是假话。
  “得卿如此,是我之幸。”
  “…玉哥别招惹我。”萧璨的声音有些哑,但情欲在他那双黑眸中一闪而过,再一转眼便似换了个人似的。他拉过裴玉戈双手抱在掌心,扭头冲外扬声道,“来人!”
  “属下在!”
  主屋外虽不见人影却有暗卫应声。
  “传所有主事之人即刻过来,王府内所有烛火都点起!”
  暗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有几人匆匆赶来。好在今夜原要守岁过年,人也齐,只不过碍着萧璨方才要与裴玉戈关起门来亲近,这才都退了出去。
  王府主事之人不过六七人,除去奉命去传信的郭纵未能及时赶回来,余下的包括典仪秋浓及顶着半个后院人名头的沈娘子都到了。来时他们都被暗卫告知了来龙去脉,此刻神情严肃,不见早一两个时辰前过年的松懈。
  萧璨退半步将发号施令的位置让给了裴玉戈,从前遇到事也不是没表过态,可这此是自他二人成婚以来头次全员皆在时,正儿八经交接权利给对方。郭纵是最后一个到的,不过即使旁人无暇告知他情况,聪明如郭纵也立刻读懂了自家王爷的心思。
  裴玉戈只披了一件大氅站在屋外石阶之上,略显瘦削的身形并未因冬夜刺骨寒风而弯折,纵使如画眉目让他天生较寻常男子少了些凌厉,可这一年来历经诸事、心志不同于从前的他已少了几分脆弱阴柔之美,多了几分令人不自觉敬服的傲然风骨。恰如那迎风傲立的青竹,看似纤弱、实则韧而不折。
  “事关重大,不妨是有心之人欲用调虎离山之计。我和明珠回府之前……郭管事、秋典仪。”凤目扫过他点的那二人,郭纵和秋浓同时应声,裴玉戈顿了下才接着道,“王府内务素日皆委于两位,今日我与明珠回府之前,就请二位务必将王府及书阁守得如铁桶一般。至于府内人心异动…便全权交由沈娘子代为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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