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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之心(古代架空)——迟归鹤

时间:2024-06-16 08:16:56  作者:迟归鹤
  郭纵、秋浓与沈娘子三人齐声领命。
  裴玉戈目光落在柯慈与师小南身上,略顿了下后道:“今日大狱一行注定无法小事化了,明珠不同寻常臣子,如今亦有人躲在暗处意图加害。两位长史多年行走于各公府之间,该是最明白其中利害。重华中毒之事绝不能只有我们雍王府出面收拾,想要摘出来就得把事情闹大。”
  适时住口,两长史心领神会,师小南代为应声道:“下官明白该怎么做。宫门此时已下钥,下官会带上王府的牌子去相熟的太医及几位大人府中请人相帮,请王爷王妃放心!”
  “正礼、狄群。”先前萧璨虽也提过培养徐正礼和狄群为裴玉戈办事,可二人甫一被委任便是这等大事。狄群行伍出身,绷着脸瞧不出喜怒来,徐正礼却不免应得有些慌。裴玉戈放缓了语气先安抚了一句,“不必心慌,你们尚未经历过,不会让你们做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
  二人这才沉下心,连忙请大公子吩咐。
  裴玉戈颔首,吩咐道:“你二人在我们离府后过半个时辰再出府,分别去叶将军府和侯府,将今夜消息原原本本告知父亲与叶将军,请他们见机配合。我柜中有一枚叶将军府的令牌,是重华早些年赠与我的,正礼去寻来交给狄群,扮作叶将军身边将士不会有人注意。至于随行之人,便定白、孙两位校尉,点三十亲卫同行。”
  三十人虽不算多,可若加上三十来匹马,那阵仗可半点不必巡城的千牛卫动静小,而这个人数也刚刚好不会给萧璨惹来过多非议。
  萧璨从始至终只是静静站在裴玉戈身后一些,听着他发号施令不曾打断。院中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准备,他才走过揽着裴玉戈准备回屋更衣。
  “这么大的阵仗不打算请我出马么?”
  一道声自院门口遥遥传过来,二人停住脚步转身。清瘦人影快步接近,方才那声虽然听着不怎么紧张,可来人脚步却极快,没一会儿便窜到了近前。
  是余默。
  “有人中毒却不找我?”
  “并非如此。”裴玉戈轻摇头。余默医术如何,他作为病患是最清楚的。挚友中毒生死未卜,他也是压下心中焦急才布置好了大局,若可以,他当然更想请余默这样信得过、医术好的大夫替好友诊治。只是余默是太医院首的孙子,与萧璨私交甚好却并未参与这场夺权纷争中来,裴玉戈无意牵连无辜之人,因而略过了余默,“此事涉及朝政党争,余家三代医者,裴某更感念余医正医治之恩,不想你们卷入权欲纷争中来。”
  余默却并不这么想,他直视着裴玉戈,淡淡道:“对大夫来说,病患便是病患,无关他是谁家的人。更何况,覆巢之下无完卵,我无心掺和与医术无关的事,却不代表我不懂、更不能让我置身事外。药箱我撂院门口了,劳驾一会儿去的时候捎我一程!”
  老院正从前嫌弃这个孙儿不懂人情世故,可余默并非不懂,只是他不屑于去维护所谓的人脉关系罢了。
  裴玉戈转过身子,郑重得向余默躬身作揖,不过后者往旁边一跳让开没受这一礼。
  站起身时却见萧璨正与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卫小声说了什么,裴玉戈看向他时,萧璨挥手令那暗卫退下,笑着走过来牵住了自己的手。
  萧璨的掌心暖热,亦如他这个人。
  报信的小吏骑马疾驰在街道之上,两旁院子虽有火光照亮可却静得很。
  不过马儿转过一条街巷后迎面正撞上一队身披轻甲的官兵,青衣小吏被拦立刻勒马站下,只当是碰上了巡街的千牛卫便没有下马,而是举起刑部尚书给的令符并主动出声解释道:“下官奉刑部尚书之命进宫急报,烦请让路!”
  对面一人举着火把骑马走近些,似是要将那报信小吏的令牌照清楚些。可这一离近,火光将彼此照亮,那小吏也看清了对方的衣着,虽也身着甲胄,可却并非千牛卫的打扮。扭头对上那人的脸,笑得还有些瘆人。
  “你们…呃!”
  兜头不知被撒了什么眯了眼睛,惊慌失措之下反呛进口鼻里更多,不过瞬息,眼前便开始模糊,两眼一闭,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撒药粉的那人一只手揪住了青衣小吏的官服将人直接拎到自己马上,像个货物似的脸朝着马横丢在鞍上,又腾出手勒住了有些惊着的马匹。
  “头儿!搜过了,没有书信。”
  那一队身披轻甲的兵卒自然不是千牛卫,而是奉命专门等在这里拦截人的。
  为首的那个听了汇报点了点头,随后道:“人绑好了,待会堵了嘴随便丢到容易被人找到的犄角旮旯就成,只别给人冻死就行,爷让他明日活着。马处理了缰绳马鞍之后带回马厩里养着。手脚都干净利索些,做完了掩饰的痕迹再换了这身衣裳回去,散!”
 
 
第97章 学会狠心
  刑部上下都不曾想最先赶到的会是雍王萧璨与其王妃。
  刑部尚书姓许,出身算不得显赫,唯独品性还算正直。只是因着他为官过于谨慎,在刑部尚书这个位子上虽不曾有过大错,却也实不算出挑。萧栋用他更多还是因为这位许尚书没有根基,更会一心忠君。
  是而此刻许尚书面上虽未对萧璨与裴玉戈说半个不字,可眼中打量却是难掩,将上次萧璨屏退他们与叶虞私下说了什么的事与今日最快赶来联系在了一起,心中不由冒出了各种猜想,只盼着报信的小吏能将天子口谕请来。
  因着刑部尚书并未阻拦,萧璨带着裴玉戈与余默迅速赶了过去,这一次,随行的亲卫并未阻拦刑部的人跟随。
  狱中气味混杂不堪,还未走进便能嗅到一股血腥气,裴玉戈不由加快了步子。
  已有请来的郎中在替叶虞施针祛毒,只是暂未见起效,裴玉戈凑近去看,见叶虞唇色乌紫,几近发黑的鲜血自口鼻缓缓淌出,人瞧着一脸死气、生机无多。
  “赏景归时恰好碰上了刑部报信的小吏,听了这一出骇人听闻的大事,匆匆赶来,尚不知前因后果。只是刑部大狱并非寻常人可以来去自由之处,不知可否劳烦许尚书将叶中郎将中毒始末详细说予本王听听?”
  萧璨偏头同跟过来的刑部尚书说道,短短几句算是交代了他缘何会先赶来的缘故。至于萧璨是否是真陪着裴玉戈外出赏景、又为何这般凑巧碰上报信的人,那便不是许尚书可以多加盘问的问题了。
  “回王爷,微臣也是偶然听闻匆匆赶来查问。手下当值官员禀明说因着今日是除夕,照惯例即便是狱中囚犯也会给送上一小碟饺子,不过……叶虞及其家眷今夜吃得是外面单独送进来的,只说是将军府送进来的,狱卒说都用银针试过没有掺毒,这才让送了进来。哪知道夫妻二人吃了不久后,便口鼻吐血,如中了毒一般。”
  萧璨此刻才状似听说叶虞夫人中毒的事一般问道:“晏少夫人竟也中了毒?此刻如何了?”
  许尚书答道:“事态匆忙,微臣只能请来这附近唯一一位女郎中帮忙解读,只是…毒性难解,此刻两人尚未渡过中毒险境。”
  原本已蹲在叶虞身边的余默闻言忽得抬头急道:“将人抬来,我一起救!”
  许尚书看了眼利落将叶虞囚服扒开的余默,又看向萧璨,面露犹豫道:“王爷,大狱想来是男女分开,何况小郎中是男子,若是祛毒时也需这般,之后即便是救活晏氏,此地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只怕有碍她名节……”
  萧璨闻言冲着许尚书灿然一笑,她笑得突然,莫名让许尚书觉得有些瘆人,喃喃唤了声王爷。
  “那巧了。本王怕玉哥在外被风吹着,出来时带着幔帐,孙连青,去带人将这处四周挂上遮挡。”
  孙连青招手,手下亲卫抬了几匹厚重的绢布过来,颜色虽艳了些,可挡在四周刚好让人瞧不清里面的人。
  许尚书犹豫着还待再说些什么,原本一直沉默着的裴玉戈忽得开口道:“尚书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在场之人皆知晓今日是为救人性命的不得已之举。刑部掌刑狱,最是公正之处,裴某相信许大人治下断不会出现嚼舌根的卑劣之徒,对么?”
  “…裴中丞所言不差。本官自不会允许治下有卑劣小人,坏了刑部清白公正之名。”
  事关自己的官声仕途,许尚书自然不会让问题从自己手下出去,后面便再没阻拦过。
  晏少夫人很快被抬了过来,为她尽力拔毒的女郎中也跟着过来了,只不过躺在木板上的女人瞧着比她丈夫还要严重几分。
  幔帐隔绝中人目光,只留了个方便打水打水的口子交由萧璨手下的女亲卫守着。
  许尚书站在萧璨与裴玉戈二人身边,一时跟着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璨不似上次那般将刑部尚书支走,而是任他留在身边,全程一言不发,只偶尔变幻站位为裴玉戈挡去不知从哪边吹来的冷风。
  他是在等。
  不多时,一名身着深绯官服的官员领着一官服凌乱的青袍小吏快步走过来。
  许尚书看到那青衣小吏先是一愣,随即蹙眉问道:“朱令史,你怎么这般快便回来了?可有见到陛下?陛下怎么说?”
  一旁的萧璨不着痕迹压下嘴角的浅笑,只见那姓朱的小吏面露难色,面对上司的质询犹豫了许久也答不出来。气得刑部尚书再次提高了声儿质问一遍,那小吏才犹犹豫豫答道:“启禀大人,下官…下官还没去宫里。”
  许尚书皱紧了眉不悦道:“是禁卫将你赶了回来?你究竟是如何他们说的?!”
  小吏摇头,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嗫嚅道:“下官半路被一伙身穿甲胄的人拦住,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时马匹不见了,还是被住在附近的百姓叫醒,这才回来…”
  许尚书被气得呼吸一滞,再追问下去,那小吏却死活只记得自己见过一伙人弄晕了他。至于什么时候、在哪里、又说了什么,他竟全然不记得了。
  萧璨和裴玉戈站在一旁默默听着,萧璨抬头对上裴玉戈略含询问的眼神,伸手过来借着为裴玉戈取暖勾了勾对方的掌心,裴玉戈哪里不知弄晕这小吏的手笔出自萧璨。
  “这倒是古怪了!”
  萧璨冷不丁在旁凉凉开口,许尚书顾不上冲无能下属发火,转过来道:“王爷指的是什么?”
  “你可记得本王?”萧璨同那青衣小吏询问,后者先是一愣,小心看了眼萧璨的脸后摇头,换来萧璨一声轻笑,“许大人,先是有自称将军府的人轻易为叶虞夫妇送上掺毒的年夜饭,杀人灭口的意图昭然若揭,刑部至今对送饭之人全然没有头绪,后又有刑部报信的官吏当街被一伙身穿甲胄的人打昏,醒来时竟将前前后后的事忘了干净,连他为本王报信都不记得半分。一日之内,刑部接连出了这许多事,许大人不仔细想想症结在何处?那幕后歹人阻拦刑部报信又为了什么?”
  许尚书略想了想,沉声道:“王爷是猜测送掺毒饭菜的人和拦住刑部报信之人皆出自一人之手?”
  “本王不善断案,只是觉得蹊跷。若非同一人谋划,怎能如此天衣无缝?叶虞虽因其岳丈被牵连进晏家的案子,可皇兄年前已解了叶将军的禁足并加以安抚,案子拖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却置将军府嫡长子于死地,总不可能是叶虞夫妇‘服毒自尽’吧?”
  许尚书如何不明白此事关键,纵然晏氏与叶氏的事均与他没有干系,可人若死在自己管辖之下,以他的身家背景,官途名声也算是到头了。
  “臣多谢王爷提点。”
  萧璨笑着摆摆手道:“言谢倒是不必。许尚书为官多年,即便本王不帮什么你也定能将一切处理妥当。只是眼下……本王以为比起你我二人干看着,还是尽快再派人向皇兄禀明此事才好,不然叶虞夫妇一旦有个不测,许尚书恐怕日后难做。未免此次再有什么不测,本王可以让手下典军校尉带人护送刑部的人去宫中。”
  他说到不测二字时,裴玉戈手上稍用力攥了一下,萧璨回握以示安抚。
  许尚书未察觉他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拱手拜了拜,口中不住道谢。
  遮挡的幔帐此时被撩开,余默衣袖挽到小臂处,手上也沾了些黑血。
  裴玉戈见他出来忙追问挚友夫妻如何,余默用尚且干净的手背摸了摸额上细密汗水,长舒一口气道:“毒都解了。命都能保住,只不过剧毒伤及经络……日后能否再习武从军只怕说不好。女的中毒更深些,短寿是一定的了。”
  留得性命在总归是件幸事,只是裴玉戈想到挚友那般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此后怕是如自己这般再难拿得起刀剑,不免有些揪心。
  “余医正医术精湛,重华与我不同,还望你…多多操心,想必将军府上下必会感念余医正的大恩!”
  余默抬手制止裴玉戈的话头,淡淡道:“这毒我能解得了便不会看着病患砸在我手里。将来能否恢复,除了大夫左右,还要看他自己肯不肯听。至于你们谢来谢去的那套还是免了,我没兴趣。”
  “余默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这是答应了。”
  余默白了萧璨一眼,也不顾及其他无关之人是否在场,便如寻常相处那般回嘴道:“就你话多!”
  萧璨笑笑没有还嘴,挽过裴玉戈的手臂进去查看了叶虞夫妇的情况。
  原本留在里面的两名民间郎中听旁人唤萧璨王爷,立刻放下手中东西,伏身低头跪在地上。
  裴玉戈与萧璨走近了些查看,叶虞与其妻子并排躺在硬板床上,身上虽盖了层薄被,可狱中寒冷,对刚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夫妻二人来说实在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玉哥别担心,今夜叶虞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
  去叶将军府上报信是裴玉戈下的令,他自然清楚这事闹起来,区区受贿的小罪名根本拦不住叶将军将儿子儿媳接回家中去。毕竟叶将军不同于裴绍和沈贡他们,是深受当今天子器重的禁军统领,萧栋不会寒了自己信赖的臣子的心。
  “是我关心则乱。”裴玉戈攥紧了拳,末了又长舒一口气松开,转头同萧璨道,“我们回府去。”
  萧璨找了个借口光明正大最先赶到了刑部,只是接下来皇宫和将军府都会惊动,纵使心中记挂好友安危,但裴玉戈更清楚他们不能再在刑部大牢久留。更准确的说是他不能让萧璨再留在这里,那样影响远比叶虞中毒的事还要大。
  孰轻孰重,裴玉戈分得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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