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木一脸期待,紧张地问道,“那你答应帮我吗?”
蓟染故意端着,好半天才点头,“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便去一趟星云岛。”
苍木笑得脸僵,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他找补说,“只打探消息,不救人,你不要有所期待。”
说完,消失在原地,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留不住。
他走后,苍木坐立难安,心头突突跳,觉得不安稳,根本没法休息。
还好蓟染留了两扇窗,可以透透气。
他站在窗前,看出去,高耸入云的山,挡住全部的视线,一眼望不到顶,心情愈发压抑。
忽然,门外传来响动。
肯定不会是蓟染,他一向不走门,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苍木防备地看向门口,捡起地上的桌子腿防身。
有人在踹门,一下一下,薄薄的门板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意识到,门外可能不止一个人,寡不敌众,他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
房间里空落落的,什么掩体也没有。
他环视一周,最后躲进柜子里,拿几件衣裳盖住自己。
门板轰然倒下,溅起巨大扬尘。
苍木紧紧捂着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透过细微的缝隙,他睁大双眼,死死盯着进来的人。
一群年长的男男女女冲进来,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蓟染设下结界,是为了拦住他,不让他出去。
但是,别人进来容易。
他也没想到,这地方偏僻,还会有人闯进来。
眼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苍木紧张得不行,心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
柜门的缝隙太小,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依稀看见,她身上穿着粗布麻绳。
从走路的步伐看,她身上没有一点灵力,只是个普通人。
即使没有威胁,他也不敢放松。
她身后还有很多人。
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用衣服盖住头和脸。
柜子太小,动作稍微大点,摇晃的幅度便会很明显。
女人走到柜子前,停下脚步。
苍木害怕地闭上眼,长长的睫羽,不住地颤抖。
眼前一黑,光被挡住,又很快照进来,女人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开。
他刚松一口气,柜门突然被人一把拉开。
“唔……”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前的光,看清现状后,顿时浑身僵硬。
很多人,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
那个发现他的女人,站在最后面。
他打量着面前这些人,有的穿着朴素,有的衣着华服。
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们脸上带着不知名的怒意,把他从柜子里拽出来。
他被堵在角落,贴着墙站起身,弱弱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少岛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另一个女子说道。
她打扮得雍容华贵,金钗银饰,珠光宝气。
但眼里充满悲伤,面容也显得很憔悴。
她的称呼让苍木一愣,记忆里,似乎很少有人这样叫他。
听她的语气,他们似乎很早便相识。
见他一脸茫然,女子又说,“你小时候还吃过我做的桂花糕呢。”
“是当真不记得,还是不敢承认?”
苍木惊讶道,“沈伯母?!”
星云岛上的弟子,不全是孤儿,有些是父母送过来的。
苍木喜欢亲自出去迎接新弟子的到来,往往可以蹭到许多好吃的。
他记起些以前的事。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小时候贪玩,掉进水里,没人发现,还是我把你捞起来的。”
“早知你会害死我儿子,当初便不该救你。”
苍木看着一张张愤怒的脸庞,心底冰凉。
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何而来。
他们的孩子,全都死在那场和赤鸦的战争之中。
因他而死,是他害死的。
“对不起!”他深深地弯下腰,表达自己的歉意。
女人哭泣着,声音尖锐,扑上去对他又打又抓,“对不起有什么用,能把我儿子还回来吗?”
“你赔我儿子的命!”
苍木默默忍受,一声不吭,脸上被挠出几道血痕。
“对不起……”
男人们只是看着,没有出手,也没有阻止。
女人打累了,被身后的男人扶住。
门外又有人进来,穿着万丈山弟子的服饰。
苍木瞬间明白,一切都是万丈山的人在背后作妖,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但他的确有错,无可厚非。
那弟子身后,还跟着几位父母,眼眶通红,悲伤欲绝。
他们的孩子,也死在了星云岛,是被万元杀死的,却被告知,是苍木害死的。
失去孩子的父母,没有理智,不明真相,被蒙在鼓里,成为万元伤人的利刃。
当初,是大长老做的善后,把弟子们的尸体,还给了他们的父母。
没有父母的,也做了好好安葬。
万丈山弟子恶狠狠地看着苍木,眼中恨意滔天。
他们让开路,让他走到身边苍木。
苍木无路可退,被他大力捏住脸,白皙的皮肤,通红一片,疼得小口吸气。
他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因为你,姬夜师兄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他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又是一个来寻仇的。
苍木心里只有无奈,从不知,自己竟有这么多仇家。
他艰难地开口,含糊不清问道,“万元让你来的吗?”
那弟子不答,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只见他后退两步,手里捏着个小瓶子,对众人道,“此乃九转还魂丹,可起死回生。”
他轻抬下巴,指向苍木,“条件很简单,他身上,一剑换一颗。”
听到这个要求,他们还是有所迟疑。
那弟子幽幽道,“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他们的眼神立马变得不同,目光火热,死死盯着苍木,犹如困兽,绝地求生。
苍木贴着墙,大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不要上他的当,他是骗你们的。”
“我有错,我可以恕罪,你们也可以杀我,但我不希望,你们受他蒙骗。”
没有人听得进去他说的话。
那个朴素的女人,一直站在最后,犹豫过后,第一个冲过去,紧紧抓起剑,手抖得不成样子,狠狠刺进苍木胸口。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救孩子的心。
看见苍木吐血,她吓得脸色苍白,原是个本性不坏的人,只是救子心切。
苍木不怪她,也不生气,只是很自责,他的任性冲动,害死她的孩子。
她哆哆嗦嗦道,“别怪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必须要救他,对不起。”
苍木想安慰她,却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重复着,“他是骗你们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那弟子满意地大笑,苍木狼狈的样子,带给他莫大的快感,心头无比舒畅。
他终于为姬夜师兄报了仇。
女人松开手里,沾血的长剑,跑过去,急切地找他要,“给我,九转还魂丹。”
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施舍给她。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争抢起地上的剑,唯恐晚人一步,错失良机。
有她带头,后面的父母们便无所顾忌,反正苍木不会反抗。
他们一人一剑,有的没抢到,甚至拿出自己带的匕首,在他身上,扎出一个又一个,血糊糊的洞。
到后面,苍木已经发不出声音,疼得想死。
那名弟子给他喂了药,让他意识清醒,一直流血,死不掉,也晕不过去。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着,承受着,身体被划破的巨大痛苦,绝望而无助。
人愈来愈多,他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部位。
没有拿到药的人,变得愈发急切,拼命往前挤,互相拉扯和殴打起来。
人性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苍木倒在地上,白衣被血染透。
他们在争抢那把剑,来来回回,踩在他的手上。
他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痛,感觉自己像个漏风的筛子,全身是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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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
千钧一发之际,蓟染回来,撞见他们行凶,勃然大怒。
一看见他,那名弟子,早已悄悄溜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危险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蓟染脸色阴沉,怒目而视,掌心氤氲着灵力球。
苍木趴在地上,吐着血沫,看出他冲动的念头,艰难开口,虚弱地出声阻止。
“不要,不要伤害他们……”
“敢伤吾儿,找死!”蓟染一只手抓着一个人,表情狠戾。
他根本不听劝,双手一用力,两人的脖子便软软地搭拉下去。
“不可以……”
苍木自顾不暇,却还是挣扎着爬过去,试图阻止他。
这群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一地尸骸。
“不要……”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人死在他面前,苍木崩溃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的孩子因他而死,他们也因为他,丢掉性命。
蓟染杀光他们才满意地收手。
他把苍木抱到床上,不惜耗损大半的灵力,为人疗伤。
看似无情,却最深情。
是苍木他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苍木想躲开,却无力挣脱,无声地流着泪,质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蓟染面不改色,冷声道,“道听途说,自私自利,他们该死。”
他自嘲一笑,“那我呢,我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不是更该死?”
蓟染冷声道,“杀人偿命的规则,是强者制定的规则。”
苍木恢复气力,坐起身,看着房间里,一地鲜血,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愤怒的表情,历历在目,转眼间,却变成冰冷僵硬的尸体。
即使伤口愈合,长剑刺进身体的疼痛,却无法忘记。
他低着头,眼眸微垂,沉默不语。
蓟染站在一旁,深深地看着他,面色阴沉,良久,转身离开。
苍木只是在自我反思。
看到他离开,下意识把人拉住,眼里有泪光闪动。
“对不起,我不该怪你,你也是在救我,每个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
他的道歉,让蓟染皱起眉头,心里更不好受。
“你当真觉得,赤鸦的事,是你的错吗?”
苍木点头,自责道,“如果不是我偷拿护心镜,结界不会破,赤鸦也进不来。”
蓟染沉声道,“赤鸦灵识未开,低级妖物,如何有本事,发起这么大规模的攻击?”
苍木一怔,蓦地睁大眼。
他和席瓦,当时便怀疑过,背后有人操控,苦于没有证据。
而且,什么人有这么大能力?
他紧紧盯着蓟染,追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背后主导是谁?”
蓟染冷哼,没说话。
苍木一下子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颤抖。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蓟染本来不想把真相告诉他,但看不下去他的自怨自艾。
“当初我便告诉过羽灵,无用的善良,只会让自己和身边人受伤。”
“她偏要固执己见,还要让你变得和她一样。”
“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苍木又气又难过,责问他,“你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执念,伤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对与错,有那么重要吗?每个人都可以自己的选择。”
蓟染嗤笑,“你的选择,带给你什么?”
“是你废掉的灵根,还是身上数不清的剑孔?”
“你对他们愧疚,不肯伤人,拼命护着他们,而他们呢,只把你当成妖,想要你的命。”
他说的实话,字字珠玑。
苍木摇头,“不是的,他们只是救子心切,只是太害怕我,本意不是如此。”
“自欺欺人,愚不可及。”蓟染听不下去,转身便走。
苍木问他,“你要去哪里?”
蓟染眯起眼,恶狠狠道,“万元竟敢出尔反尔,挑衅于我,我去找他算账。”
他可不是容忍之人。
“你不要冲动,这件事,与万丈山弟子有关,却未必是万元的意思。”
苍木不希望他大开杀戒。
如此冒然找上门,双方起争执,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名弟子,话里话外,要为姬夜报仇,更像是一己私怨。
万元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蓟染在气头上,听不进去,只觉得他是妇人之仁。
“我可真是看不惯,你跟着人族学的,忸忸怩怩的作派。”
“当初就不该让苍南抚养你。”
他一甩袖子,往外走,“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苍木拉住他的衣服,“你不许再杀人,我不会让你,犯下更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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